温柔地走上前,龙美尔取来手巾细细地帮载瀛抹去残余在手的水迹,那神情,那动作。说真的,如果不是因为龙美尔俊美至极、不引人反感和怕伤他的心的话。载瀛就算不一拳揍上去,也一定会立马抽出手来,然后再用清水浄洗个三四十来遍。
可现在,这些都不行,
所以他只能任由着被人吃豆腐,自个儿在里头暗暗警示:下次决不乱摔茶杯,嗯,扔茶壶,那不易溢岀水。
再次地细察看了翻载瀛的左手,只到确定干涸和毫无损伤后,龙美尔这才安心地放下手巾,再微后地退了小半步,提醒道:“元首,你今年己经5岁了,是即将到了要进学上书房的时候。”
清朝规定,皇子6岁(虚岁)开始读书,皇子读书的时间为“卯入申出”,也就是早晨5点至下午3点,共计10个小时,一年之中只有五天的假期。
“唔?”什么东东?载瀛有点不解,微微地皱起一眉头,继而想起了,对啊,林则徐不正挂着上书房总师傅的名衔吗?当下恍然大悟道:“喔,你是说要我拉拢林则徐。”
“嗯”龙美尔点点了头,分析道:“元首,你在朝庭中的势力主要是依靠恭亲王和僧王的,如果恭王真的倒了,那么就只剩下了僧王,可僧王又长年领兵再外,难为助力。所以元首不防再试着交好林则徐,毕竟以他的身份和威望,本朝已是罕有人敌。更何况当年元首对他可是有救命之恩。”
伸手向后招了招,接过纸扇;载瀛“刷”地扭开了扇面,旋转把玩着:“美尔啊,你说的都没错,的确,要是能够把他也拉上马,以其在士子、朝庭、特别是东南沿海诸省中的巨大影响力,对我们此凳呛苡欣玫摹5恢牢裁矗克孟胂笞芏晕掖嬖谧殴傻幸夂褪柙丁O胍峤唬选!?
龙美尔微然一笑道:“元首,我知道为什么。”
“喔,说说”载瀛“刷”地一声又合上骨扇,轻敲着额头,有点惊异。
不过,貌似…他很喜欢玩扇。
“很简单,四个字,多智近妖。想想,不论是当初元首的预言相救,还是近年来的多番拉陇,这些,又有哪一件不是惊世骇俗,常理可度。像一个正常幼龄儿童所能行为。恭王和僧王可以接受,那是因为他们既是皇亲又重掌大权,与元首合作,是为了可以谋得到更大的政治利益。而林则徐一心为国,又是寒族。自然是敬而远之,要知道,历朝以降争斗最为激烈残酷的便是皇权了,所以元首你表现的越是老成睿智,林则徐就越是防备。”
一席话,入木三分,深透人性。纵是连一向看不惯龙美尔娘娘腔的巴顿,也不得不佩服这个比自已尚小三个月的十五岁少年确不付元首所赐的狡狐之名。
载瀛:“哈,那你说该怎么办,美尔,你说了这么久,总该不会是要告诉我林则徐是没希望了吧。”
“当然不是”龙美尔自得道:“元首你难道忘了,但凡皇子进学上书房,除了有师傅外,还可带名伴读,我听说林则徐有个叫毓良的孙子年龄刚刚好,只要元首恳求皇上,想来是没有问题的。”这够毒的。
对啊,载瀛左右手一合拍,高兴道:“好,哈,美尔你这招是釜底抽薪啊,绑了小的,不怕不来老的,最好再个想法子把他儿子也给调来善扑营,到时候可就真算是把他林家一窝端了。”
“不过…”载瀛话锋一转,继而凝重道:“毕竟林则徐离开官场己久,单靠威望还是不够,我更需要的是一个像六叔那样掌握重权,能替我说的上话的。”
"这…"龙美尔沉吟道。这倒也对,林则徐身份地位是高,但那是软实力,若说到硬实力那是远远不及恭亲王的,不过说到这恭亲王,龙美尔亦有不解,凭什么元首只是听了刘安福的情报,说皇上对恭王大为不满,就断定了奕诉会遭贬谪闲置,这未免也太武断了吧:“元首,皇上一向待恭王甚重,这次也许只是误会罢了,更何况皇上还刚刚破格封了恭王母为孝静皇后呢,又怎么会…。”
“你不知道啊,”摇了摇手,打断掉龙美尔的未完之语,载瀛有些乏力地瘫在了将位上,叹了口气,道:“唉,这次,就怕六叔真干了那件蠢事啊。”同时在心里也暗暗自责:“真是前世白看了那么多书,只想的到恭亲王确是在晚清时曾权重一时,却忘了中间的一些弯弯沟沟,在1855年时,也就是今年,因他擅封母妃一事,忍得龙颜大怒,被咸丰于数日之内撤去所有职位,置闲了好几年,直到八国联军进京烧了圆明园。”
至于龙美尔为甚么不知道,那是因为他不是穿越。
“主子爷,荣翼长和舒翼长他们办完了差,前来复命。”一声似旱雷凭空而起,这是守门的董海川在营帐外的禀告,此乃为了防备隔墙有耳,每当载瀛他们商谈机要之时,董大高手都会屈身做暗哨。
“嗯…,叫他们进来吧”载瀛以手抚额,觉的这心,有点乱,也许近几年自已过的是太顺心了,轻视了天下英雄,忘了这也算是风流奇人辈出的年代。
不一响,満身尽带臭味泥丸的舒保、荣禄两人在董海川的领头下进来了营帐内,
二人同时打千行礼道:
“奴才荣禄给贝勒爷请安”
“奴才舒保给贝勒爷请安”
假寝着,微眯着双眼,载瀛冷笑道:“哼,请安,爷就是想安也安不了啰。”
同时左手食指成锤,轻微地,有一下没一下地敲打着桌面,“咚、咚、咚”每一声响都似着催命鼓,重重地震荡在舒保、荣禄的心房里。
又发生了什么事啊?听着这明显的问罪讽刺,两人恋恋不安之余又有些不满,我们可是奉着你的军令,大热天的顶着红日,按着魏武卒的挑选方法在为你老办差,
现在好不容易地折腾了二多个时辰,侍服好了那帮大爷,你问也不问一声,就盖头一大棒陲,就算你是主子,就算你是朝野称颂的天而生知的神童,那也得讲点道理啊。
可由于没有载瀛叫起的命令,二人自也不敢妄动,当下俱齐偷偷地低下了头,对现一眼,用着眼神,寻问着,怎么办?
最后还是荣禄鼓起了勇气,吞了口唾液道:“请贝勒爷息怒,要是奴才们做的不好,还请明示责罚。”
瞧荣禄这话说的,多有教养。隐隐挑明着你有话就直说嘛!
不过载瀛却并不理他,随意地一挥手,道:“不干你荣禄的事,一边喝茶去。”
不干我的事?荣禄先是一愣,继而有点怯然,顿觉的身子一下子轻了不少,当下听话地再给载瀛磕了一个头,乖乖地接过韩来玉的茶杯站在旁边。
可,留下的舒保却不好受,一个人承受着载瀛那冷冽成刺的注视,饶是他混过刀霜箭雨,也甚觉的不自在,难安。
扳正了下身子,让自己可以躺的更为舒服些,载瀛从桌面上抽出了一张纸,飞掷给舒保。
轻飘飘的,舒保接过只一看,立顷便骇住了,满目惊愕,冷汗瞬地布满了脸颊。望向着载瀛结结巴巴地道:“这…这…奴才…奴才…。”
原来那张纸条上,俱记述满了方才舒保勘选兵卒的粗况。甚至连其中的部份对话亦丝毫不差。想到了自已的一些殉私行为全程在他人的监视之下,舒保更觉的羞愧难当。
“这…这这,还有什么好这的,你舒保也算是个南征北战惯的,这满州八旗从直隶到两广,还有几个能跨的上弓马的,吹鸟抽烟的,你见的还少吗?”
“我善扑营就三百兵额,哪道还要再养他们这些个废物。”
“方才我便说了,既不要一个做假,亦不要一个错过。”
“可如今你舒保倒好,人家只求了你几句潦倒生计的,就连跑不过两圈的也让他入选,敢情这就是你舒保的带兵之道啊,还是当我载瀛这是开粥铺。”
载瀛越说越怒,一时涨红了俊脸,夺过台面上的清田黄石雕异兽书镇纸猛摔在舒保身前,万万想不到,看似刚正铁血军人作风的舒保反不如映像中奷滑如蚯的荣禄,所勘选的士卒中竟大半都是二级残废。
要知道这善扑营可是自己将来赖以生存的基本,是准备组建特种部队用的,哪容的如此胡来。
不过,说到底,其实这亦非全是舒保的错,而是这个时代的官僚习俗问题,不管将相王候大都免不了,八旗满族同声一气,打断骨头连着筋,更何况舒保才经一劫,自不大敢得罪那些随随便便就是个世袭云骑尉的。
一番训责,舒保哑口无言,反观荣禄倒是因深谙为官之道,虽然将载瀛的用意误为新官上任三把火,但却实实在在地办差,一丝不苟。
舒保咬咬牙,羞愧道:“奴才知罪,奴才有负主子的厚望,还恳求贝勒爷能给个戴罪立功的机会,要是奴才再枉法徇私,甘受军法处置。”字字重音,神情严峻。
载瀛一言不发,久久地注视着,好像想要看岀什么似的,舒保亦坦然相对。
一时间,大营内的气氛顿更为之窒息,像凝固着什么,同时亦牵动原本坐视岸观的荣禄,可以说,从杀丰绅中,他见识到了载瀛的果敢,成大事者的一半是有了,但如今还没见到的是胸怀,他荣禄很想知道,载瀛到底是否值得效力。
过了稍半响,载瀛突地噗哧一笑,道:“起来吧,舒保啊!我如道这其实也不应该太过责怪于你,毕竟这各旗各军营的一些选兵规则,你一时之间还是很难摆脱的,更兼亦认为着本贝勒的善扑营也跟禁军其它军营一样,都只是求个花架子,那今儿爷就给你送上个安心符,尽管尽心办差,凡事都有爷给你做主,不要总顾虑着这规矩那规矩的,大清朝到了今天,不论是做奴才的,还是做主子的,就是这规矩太多。”
雷霆雨露皆是天恩,载瀛虽不是皇帝,但却也是龙子不是,一席话虽说不上是刨心剖腹的,却也是真情实意,暧彻着舒保的心,当下竟有些呻吟,激动到:“奴才…奴才不敢,主子竟然都把话说到这份上,奴才也就都豁出去,让湘军他们看看,咱满人也是还有带种的”
“嗯”载瀛暗中地点了点头,看来这仗还没打完,八旗绿营军就要跟湘军他们干上了,这舒保想来也没少受他们的气,毕竟湘军个个有饷,自筹粮草,而朝庭有时候连在京官员的年仹都发不出,由此可见曾国藩的不凡。
“吁”算是喜剧收场的同时,在旁的荣禄也不禁地暗呼了口气,看来自己是要有用武之地了,他一向自视甚高,志在庙堂,而确实也有着这个实力,缺的只是一个机缘罢了。
得到了载瀛的首肯,舒保不在耽误,诚心地再行了个礼,便要出营。
背后的载瀛又突然叫住了他,在舒保疑惑的眼中,亲自倒了杯清凉茶,递过去道:“天怪热的,喝了再去吧。”
轻微地撼动了下身体,舒保凝视了好一阵,一言不发,接过仰天灌下,转身大步踏出,只不知为何小小的一杯茶,竟能咳的住一个百杯不醉的硬汉。
“御下有术,喜怒难测,真的很难想象这只是一个五岁的孩子啊。”目睹这一切的荣禄不得不说,“生而知之”这个外号果然名不虚传。
(生而知之乃出至论语,全为生而知之者上也;学而知之者次也;困而学之又其次也;困而不学,民斯为下矣。)
“
“荣禄啊,从今天开始,你就暂不要管善扑营的差事了。”给舒保倒了杯茶,载瀛自也不会委屈自己,又闷又渴之下,干脆抓起整个茶壶一个劲地往嘴里灌,途中流落了不少在衣领马褂上亦毫不在意。
“扎,奴才领命。”此时已隐隐习惯了载瀛天马行空行事做风,荣禄也不急,静静地等待着。
“知道道光十四年的律劳卑事件吗?”
“知道道光十九年的林则徐查禁鸦片吗?”
“知道道光二十年的鸦片战争、广州和约吗?”
“知道道光二十二年的南京条约吗?”
“知道我们大清朝还有香港这个地方吗?”
“知道何谓五口通商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