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孀在前面不急不缓的走着，寒钰在后面安然自若的跟着。两人就这么慢慢走一段路，“怎么不做出一副委屈得要死的表情了，德妃？”叶孀也没回头，语带讽刺轻快的说。

“姐姐说的哪里话？”寒钰的声音也是平静温婉，一点也听不出委屈哽咽，和刚才在云御煌面前判若两人。

两个人看上去像是非常友好的样子，面上都带着笑容。

“终于忍不住了吗？不，你早就忍不住了，只是终于不在本宫面前惺惺作态了，那么你想要做什么呢？”来到一处亭子，叶孀率先坐下，示意寒钰也坐下。

寒钰微笑摇头：“姐姐又在说些什么呢，钰儿不懂。”

“钰儿？”叶孀轻笑，“你还记得你叫钰儿啊，本宫还以为这十几年你早就把自己当成她了呢。”

寒钰脸色有一瞬间的僵硬，很快又消失不见。“姐姐莫要嘲弄钰儿了。”

“陛下活不久了。”叶孀像是毫不介意的说，一点也不在乎是否会被人听见告她一个大不敬。叶孀在云御煌面前不敬的次数多了去了，又岂会在乎这一个。

“你若是不争一争，等陛下走了，很快就会被本宫钦定为殉葬的人选之一。说来，殉葬的妃嫔一般是无子无女的，你的瑜儿还是这皇宫里除了本宫的慕儿，最有资格坐上皇位的人呢。”

寒钰很是楚楚可怜的看着叶孀，她一直没有坐下，就那样站着。明明是居高临下看着叶孀，她还是显得像个犯错了被罚的孩子一样，不知道她是有意为之，还是二人气势的天差地别。

“所以你忍不住了？若是慕儿登上皇位，本宫是一定要你死的，而你的瑜儿，下场也不会好到哪里去。”叶孀继续说。

寒钰表情变了变，叹了口气：“姐姐，一开始钰儿真的没有想那么多，没有想要争什么。”

叶孀点头，很是温柔的看着寒钰说：“本宫知道，本宫到底也是见过许多人的，一开始你是个什么模样本宫还是看得出的。然而在这深宫之中，哪个人不会变呢，况且陛下一直有意扶持你和二皇子，你又怎么不会想博一博呢。”

寒钰沉默，她说的是实话，叶孀说的也是实话。她不认为自己可以骗过叶孀，她初进宫的时候叶孀也曾照拂过她，因为她的脸和气质。

挽云的事，她费了很多心思去查，冒着惹怒云御煌的风险也要去查，因为她真的很想知道，到底是怎样一个女子，可以让薄情的云御煌念念不忘，可以让狠辣的叶孀心存愧疚。

当年的事实已经淹没在时间里，就算她百般打探，也只是隐约知道了，挽云是云御煌还是皇子时遇到的一个江南歌女，而云御煌的身体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也是因为挽云。

叶孀和云御煌决裂也是因为这个女子，虽然她抢走了云御煌的心，但是叶孀似乎并不怨恨她。

寒钰到底是寒钰，不是挽云，所以当她在云御煌的有意扶持下一步一步走上德妃的位子时，来自于叶孀的打击也来了。

她原本是风栖宫的常客，后来再也没去过，她住进了昭阳殿，离乾来宫凤栖宫都很远，昭阳殿的宫门常年关着，只有云御煌来的时候才会打开。

“姐姐。”寒钰想起初进宫的时候，寒家还不如现在这么风光，她父亲的官职只是三品，母亲家族也并非名门。然而谁也不敢欺负她，因为她是唯一一个皇后娘娘在她跪下的时候说了过来，然后坐在了皇后娘娘身边的人。

宫里从来不是风平浪静的，但那些事情一直都没有波及到她，因为她有这天底下最有权势的两个人护着。哪怕是太后不喜她，也没能怎么刁难到她。

那时候她一度觉得自己真是幸运，后来离真相越来越近的时候，她才觉得悲凉。一直以为自己能够再取代那个人，最后不过是自己色痴心妄想吧。只要自己的举动有一点点不像她，就会失去让她安稳的支持。

“你当初叫本宫姐姐的样子，真的很像挽云啊。德妃，你知道么，只有妃位才可以称呼皇后为姐姐，本宫要你喊本宫姐姐，就是准许你成为陛下的妃子。

可是你真的成为德妃了，再喊本宫姐姐的时候，本宫才发现，你的眼睛不一样了，你喊本宫姐姐的时候，本宫的心，也不会好受一些了。”

叶孀像是想到了挽云，脸上有些毫不掩饰的愧疚。“本宫的确是对挽云心存愧疚，当年本宫还是太稚嫩了，才会给那些贱人可乘之机。如果当年没有发生那些事情，如果挽云还在，一切可能都会不同。”

寒钰安静的听着，这是她第一次听见叶孀亲口说出对挽云的愧疚。

“本宫想把欠挽云的补偿在你身上，可是你终究不是挽云。”叶孀站了起来，“当你选择做陛下的德妃，而非本宫与陛下心中的挽云时，你就错了，这一步，你不甘心也好你后悔也罢，你都错了。德妃，你错了。”

寒钰很想说自己没有错，但是看着叶孀离去的背影，她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叶孀曾像母亲一样照顾过她，而她现在的所作所为，无异于背叛。原来，自己也是会变成这个样子的么，寒钰觉得有些恍惚。

可是不到最后，谁又能真的肯定，她错了呢？有些东西再努力也得不到，有些东西，也许再努力一点，就得到了呢。

入秋了，虽然树叶掉了很多，但路上总是干干净净，侍女太监们总会第一时间打扫干净，生怕玷污了贵人们的鞋子。

那时她兢兢业业，认真的走每一步，还是会被人斜着眼欺负，她还想为自己的母亲报仇，她想毁掉寒泷。

现在她有能力了，她真的能毁掉寒泷了，可是却因为一损皆损而动不了手。当初她无所畏惧，只希望尽快得到云御煌的欢心，尽快做成云氏的皇妃，可以只手遮天，为此她不惜扮演另一个人十几年，如今她得到了当时想要的一切，却是没有心思再实现当年的愿望了。

这就是人生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