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康叹了口气，年老浑浊的双眼闪过一丝不忍。
沈意抽抽搭搭，不时注意着何康挣扎妥协的神情，一见犹豫，沈意大声起来。
“呜呜呜，我也是命苦……”
何康受不了沈意，急忙打断。
“停，可以赊，但得写手书。”
沈意愁苦的小脸立马扬起笑容。
“好咧，谢谢大爷。”
沈意跟何康描述了几样她要的物具，何康越听，眉头越紧凑。
“停停停，你爹是看床有多不爽，竟然要打六张床，还要六个衣橱，我一个老头子，三天怎么干完?”
没错，沈意刚刚打下字条就和何康说好，三天能不能完成。
沈意可不想再睡那些烂木板了。
“就这个量，至少得给我半个月吧。”
何康胡子瞪直，显而易见对沈意不满，赊账就算了，这还欺负他年纪大。
沈意善解人意笑了，满脸真诚。
“大爷你不用担心，我有小帮手啊。”
“就是得麻烦您弄快些，你就看在我娘的份上，帮帮我们吧。”
沈意秋眸写满可怜，双手交互祈求看着何康。
何康一噎，对沈意说的小帮手毫无在意，甚至嗤之以鼻。
“可别来捣乱了。”
这话说完就打脸了。
沈意喊来五小只，抵达何康家前，就说明不能偷懒要做活才能有饭吃。
五小只拍着胸脯保证，肯定不会的。
何康倒是小瞧了几个小孩，看着瘦弱，他想着不给他捣乱就好了，没想到肩能抗手能提。
薄雾散去，天阴霾霾。
何康还能歇歇脚，坐在小板凳上，看着来回走动，从没不喊累的几个小家伙。
他面容不由露出欣赏，没想到沈意说的不假。
这帮家伙不仅帮他抗木头，还帮他将家中的木屑，旧板，蜘蛛网都清理干净了。
何康担忧的心落下，刚想站起来，成耀就拿着一杆长缨枪走出来。
他步履缓慢，似在犹豫不决，有似在害怕，他紧紧捏住衣角，偷偷瞥了眼何康，生怕何康怪罪他。
“何爷爷，这，这是我刚刚扫你房间，不小心碰倒的，不是我故意弄坏的。”
成耀的声音颤抖，还留存着婴儿肥的小手握住抢柄把抢交给何康。
动作间，他身子都是抖的，垂着头不敢看何康。
长缨枪已经有些年头，柳叶刑的枪头，明明阴天，却透着冷艳寒光，锋利咻地从底层到顶端，发出刺耳声。
红色的兽毛英气束在枪头下方，枪杆深棕色，仍透着漆亮，看样子从未落过灰尘，被人反反复复擦拭。
何康紧紧盯着它，移不开目光，小心翼翼将它拿起，脚步往后退，握住枪柄，迅速耍起攻击敌人的动作，动作利落，长缨枪挥舞间带起尘埃，在空中飞舞。
一套动作行云流水，垂着脑袋的成耀发觉不对劲，抬起头来恰好看清这一幕。
圆润的眼珠子随着长缨枪转动，他看呆了，直觉厉害。
这也惹得在屋里忙活的四小只探出头来，等到何康停下，他们像看戏般鼓起掌。
“何爷爷好厉害。”
小石头率先开口，他跑出来，仰起头用崇拜的眼神直直盯着何康，随后扫过他手里的长缨枪。
他还没见过这厉害的兵器，放佛一耍就能刺入敌人胸口，不带一丝犹豫，迅速离开。
他们也跟着上来，围住何康。
何康就算右腿不便，他也忍着舞完将军教他们的枪术。
许久没练过，今日一口气训完，他虽感到有些力不从心，但直达心底的舒爽。
看着面前都凑上来的家伙，他收回长缨枪，立在身侧。
“爷爷，这是什么啊？”
小石头疑惑问出口，这长缨枪比他还高。
何康笑了笑，看身旁的枪犹如兄弟。
“这叫长缨枪。”
“这可是能抵抗外敌的好兵器。”
何康遇到长缨枪的问题才会有耐心，听到他们问，所以多说了两句。
瞧着他们还不懂，何康驱赶他们。
“活都做完了吗？做不完我可是没有力气做活的。”
四小只一听那还得了，脚步匆匆跑回屋，搬木块的搬木块，扫地的扫地，磨木的磨木，唯独成耀还站在原地。
他刚一直盯着长缨枪，知道他们散去，他的视线不曾离开过。
何康握着长缨枪来到他身前站定，暗影投下，成耀才反应过来。
“何，何爷爷。”
他害怕低下头，不敢直视何康。
那料何康嗤笑了下，拍了拍成耀还颤抖的肩膀。
“半大小子，下不为例，把抢拿回原位，记住不能磕磕碰碰。”
成耀猛地抬起头，眼里闪过一丝疑惑。
为什么他弄掉了何爷爷宝贝的长缨枪，何爷爷还叫他拿回去。
何康可不管他的猜疑，把抢塞到他手里，推了下他，继而拿起铁锤继续捶捶打打。
他刚可看见了，成耀眼里满是惊羡，有崇拜，重要的是他从他眼里看到了对长缨枪的喜欢，还有那蠢蠢欲动的小动作。
……
三天过去，沈意带着五小只来验收成果。
果不其然，有了五小只的帮助，何康效率都提高了，他也是不相信自己一大把年纪了，还能赶出六张床和六个衣橱。
沈意厚脸皮借了何康家的板车，将这些床都拉回去。
这三天里，她也没有停歇，她独自去找了工匠，说是要扩大小屋，最好是能一人一间屋子。
依旧是用蹩脚的理由哄骗工匠李雄，李雄是个傻乎乎的，沈意给他一袋大米，他就答应了，和沈意写下手书，说等有余钱再还。
这可比何康好说多了，偏沈意说要给何康大米的时候，何康还推脱说一个人吃不完，沈意只好作罢。
李雄动作很快还叫来几个小兄弟一起帮，三天过后，一大大小小的屋子建成。
沈意和五小只把床都搬回来后，分配好了房间，就搬着床进去。
有了各自的屋子，五小只心彻底落下，没有无妄之灾，连觉都睡得安稳了。
只是一天清早，早起的铁柱发现倒在树底下的宋瑄。
他害怕不敢往前走，心跳都乱了。
“不怕，铁柱。”
他攥紧拳头给自己打气，脚慢慢移动到宋瑄面前。
指尖抖着去探他鼻息。
只有轻微的温热，很轻。
顿时，铁柱心跳如雷。
他忙着去拍沈意屋子的门。
“快醒醒，宋瑄他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