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楠在出发去乔家大宅之前，换了一套又一套衣服，总觉得每一套都不够合适，每一套穿在身上似乎都紧紧地勒得自己喘不出气，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明明一点都没变胖呀，怎么今天发现所有的衣服都变紧了？
她试得烦了，脱光衣服坐在床上，发现自己还是有点呼吸困难，此刻终于明白，原来是自己内心紧张。这种紧张不是一般意义上的那种紧张，她甚至都没感觉到自己心跳加速，但是静下心来观察的话，她发现自己在微微颤抖。
最后，她无奈地套上了一套宽松版的休闲服。
念楠和郭青木到乔家的时候，是下午四点，此时乔家大宅中只有姥姥和保姆在。舅舅舅妈和乔治南都还在公司没下班。
这让念楠感觉身上的衣服没那么紧了。
她以为自己会心如死灰，就算见到他也再无波澜，谁知仍然是很没出息地面红心跳。她管不了自己的心跳速度，只是为自己的这种反应感到悲哀又无奈。原来，有的人，会是你一辈子的都消除不了的烙印。
姥姥精神状态还不错，坐在轮椅上，念楠奔过去紧紧抱住老人，还未开口，泪已经先落了下来。其实，她还不知道老人的真正病情，只是以为就是一般的疾病而已。但是看到姥姥又瘦了老了，心里难过。
姥姥也抱住她，拍着她的背安慰道：“傻丫头，哭什么呢？好不容易一年没见终于回来了，应该高高兴兴的才对。你看，介绍一下人家小伙子呀，光顾着哭呢，羞不羞？”
郭青木连忙上前，自我介绍道：“姥姥好，我叫郭青木。”
姥姥一边上下打量他，见小伙子身材颀长，学生的青涩味中透露出稳重气息，看起来是个踏实有担当的孩子，也可见家教良好，于是笑着说道：“哦……你好你好，先坐下吧。”又转身叫保姆阿姨沏茶。
姥姥又继续说道：“饿了没？等你舅舅他们下班回来就可以开饭了，你妈妈也要过来的吧？”
“……不饿，她要来。”
“小郭见过念楠的哥哥么？”
“见过一次，大一的时候，哥哥去那边出差。”
“哦，那就更好了，你们又都是T大的，对了，治南的未婚妻也是T大的，咱们家四个T大的孩子了……都是好孩子。”
没人注意到念楠的脸色瞬间苍白如纸，因为她正低头削苹果。
等下他的未婚妻也要来吗？那会是一个怎样的女子呢？才俘获了他的心。
她低声问道：“姥姥……哥哥……他……什么时候结婚呢？”
乔老太一提到这个话题就高兴不已：“应该快了，哥哥嫂子感情不错，我倒是希望他们快一点。”
嫂子？多么苦涩的称呼！
乔老太又转头对着郭青木说道：“到时念楠哥哥的婚礼，小郭也一起来吧，姥姥喜欢热闹。”
“好，没问题，姥姥我一定来。”
念楠削好了苹果，刚递给姥姥，门锁响动，乔治南回来了。
念楠觉得自己的所有呼吸似乎立刻就哽在了喉间，她想开口叫他，却不知如何开口，只是定定地望着他。
还好郭青木反应快，已经率先打招呼：“治南哥你好，你下班了。”
乔老太再一旁补充道：“治南下班了，过来坐，这是念楠的朋友，小伙子也是T大的，你们以前还见过一面的的对不？”
“见过。”低沉没有任何起伏的声调。
他低头换谢，换完鞋了才走过来。念楠终于叫了声：“哥哥……你回来了？”
“嗯……你什么时候到的？”
“昨天……”
乔老太没注意两人之间的异常，犹自在一旁感叹：“哎，时间过得真快，你看再过几年，你们都要为人父母了，到时就更热闹了。”
“奶奶我上去休息一下，今天有点累。开饭时叫我。”
“你今天怎么了？从早上开始就脸色不太好，是不是生病了？”
“不是，太累了，休息一下就好。”
“那你上去把，等下我让念楠上来叫你……对了，嘉妍呢？不是说了让你叫她的么？”
“她今天有事，来不了。”说罢转身准备上楼，又对着郭青木说道，“……小郭对不住了，今天实在太累，改天陪你好好聊聊。”
“没事，治南哥你去休息吧。”
念楠在他转身之后才敢抬起头来看他，看到他仍然和自己想象中的一样，身姿挺拔，只是似乎，脚步沉重。她心里酸涩，赶紧移开目光，却发现郭青木正在打量自己。她心里一惊，对着他微微笑了一下。
乔老太不好意思地对着郭青木解释：“小郭你别介意治南不陪你哈，他最近都太累了，今天好像有点不舒服，他平时和念楠关系很好的，两兄妹感情很好。”
“没关系的，姥姥您太客气了。”
没多久乔成之夫妇和乔美之也到了，饭菜都端上了桌，陈欣问道：“治南呢？他今天不是还在我们前面回来的，怎么不见他？”
乔老太答道：“他说有点累，在楼上休息。要不我们先吃，让他休息一会。”
乔成之说道：“这怎么可以，今天家里有客人。念楠，去叫下你哥哥。”
念楠头皮一紧：“舅舅……让哥哥休息会儿吧。”
“你别担心他了，没什么事，上去叫下他，吃完了再睡也可以。你多久没来了，第一次来他都不陪你们吃吃饭，人小郭更是第一次来。去吧。”
念楠只得转身上楼。
她只觉得自己此刻的处境，像安徒生童话《海的女儿》中的人鱼公主，每走一步都仿佛踩在刀尖上，而且，痛不只是身体，还有永远失去心中所爱的孤苦绝望。
她觉得自己仿佛走了一个世纪那么长才终于走到他房门口，敲敲门，没反应，只好直接推开进去，他还是像以前一样，没有锁门睡觉的习惯。
他躺在床上睡着了。
衣服鞋子都没脱，领带歪在一边。床头灯的柔光打在他脸上，她能看到那上面的憔悴和青青的胡渣。
她不敢走太近，心里似乎有鼓声在响，有痛，还有说不清道不明的怨气。
她轻轻叫了声：“哥哥……哥哥……起来吃饭了。”
床上的人本来皱着的眉头此刻皱的更紧了，翻了个身，朝向里继续睡着了。
她无奈，想转身出门算了。她觉得自己再待下去就快要发疯了。但是她知道不能，那样的话，怎么和楼下的长辈们解释清楚？
只得走更紧了站到他身边去，伸手摇他的胳膊：“哥哥……哥哥……”
乔治南慢慢睁眼，看着她的脸，呆愣片刻，眼中有惊喜闪过。
她送了口气，终于把他叫醒了，立刻回身往外走，边走边说道：“奶奶叫你下去吃饭了。”
他却猛然拉住她的手。
她转身，惊讶地看着他。
他问：“念楠，真的是你吗？我以为这辈子都再也见不到你了。不是哥哥在做梦吧？”
她一边挣开自己的手一边说道：“是我，别说这些了，下楼吃饭了，都等着呢。”
他翻身坐起来，抱着她，轻嗅着她的秀发，喃喃问道：“念楠，为什么不听哥哥解释呢？哥哥从来没骗过你。”
她又挣开了，回道：“哥哥……别说了，真的，我们下去吃饭吧。有什么……吃了饭再说吧。再不走舅妈要上来了。”
“吃饭后可以说？那走吧。到时我送你回家。”
“……”
吃饭的时候，乔老太不停地问念楠在美国的生活，念楠说和在国内差不多，但是觉得那边的空气质量要好一点，阳光更加灿烂。
乔老太说：“那是，美国对环保的要求更高，不像咱们国家，为了求发展就只有牺牲环境了。小郭觉得美国好不好？”
“我也觉得挺好的。”
“那你毕业准备去哪就业？回你老家还是？”
“我都无所谓，我爸妈对这个没有特定的要求，他们说要移民都支持，说只要我自己喜欢就行……当然……这个，念楠决定……”
念楠没料到他会这么想也这么说，吃惊地看着他。
乔老太到是很开心：“哎呀，那这样就最好了，要不毕业了都回这里来，咱们一家人都在一起多热闹，然后把你爸妈都接过来一起住多好。”
念楠忍不住插嘴：“姥姥，还早呢，你想得太远啦。”
“姥姥想得一点都不远，你看，你们只有一年就毕业了，既然感情这么好，毕业就可以把婚结了，到时可以和嫂子一起生孩子，然后让他们也亲亲爱爱的，像你小时候和哥哥一样，也有个伴多好。”
乔成之和乔美之都笑了：“妈这个想法太完美了！”
乔老太得意的笑了，脸上现出孩子般地期待：“到时我就看着他们两个的孩子，不吃不喝都满足了……治南你要加快速度了。”
一顿饭吃得其乐融融，只是这融洽表象下，两颗心，却更加饱受折磨。
饭后告别时，念楠蹲下身换鞋时，郭青木也低下身去准备扶着她，她觉得很不自然，轻轻说：“没事，不用。”
郭青木只好站到一边。
没人注意到这个小细节，但是，乔治南自然没有错过。
乔美之开车，念楠坐在副驾，看着窗外倒退的街景，回想起以前，每次从姥姥家回来，都是他牵着自己的手，一路相握，时不时亲吻，当时根本不会注意到周围的任何东西。今天仔细看，觉得特别陌生。
作者：他们，就这样分开各走各路了么？读者亲们，猜猜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