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莫名之痛

“爹爹，辛苦您了。”

迫切欲解爱子所中之毒，从神楼之处归来，甚至未来及换得一身干净的衣衫，染血的素衣长袍，刺痛了寒儿的眼。寒儿明白，为得这味解药，父亲又是龙潭虎穴孤身闯了一番。

辛苦是自然，可是他只轻轻摇头。是他的失责而酿成这一场悲，如今所做不过补救而已。服下解药约有半刻，运功查探寒儿病情，药到毒解，寒儿体内寒气遁隐无迹。

“爹，寒儿会勤加练功，再不给爹添麻烦。”八岁的孩子握紧了拳头，认真说道，与父亲对视的眸中，写着毅然。

“寒儿。”顿语凝眸，他的寒儿，这个骨子里流着他的血液的孩子，着实又成长了太多。“你从未给父亲添麻烦。”他是他此生的至亲，而他是他生命的寄托。

尽管寒儿明白父亲所言真心并非安慰，但他依旧无法再放任自我。一次次，眼睁睁看着父亲受伤，怪责自我无用的话儿在心中念了千遍，他不是妄自菲薄，他只是太担心太害怕。

“爹，您先歇息，待会寒儿练剑给您看！”

林渊点头，确实，他需要歇息，他，太累了。

虽有林渊在此，但天海庄的危机依旧未能解除。待神楼整罗旗鼓，难免卷土重来，昏天暗地之景可以想象。但是天海庄亦非坐以待毙，神楼的无耻卑贱，早已超脱了他们忍耐的界点，而任何一位心怀正义的江湖人士，皆将置神楼于卑劣之列。

即来则安，即来则战。神楼之主魔功林渊已领教，沧海之中除他之外，无人可撼。为救寒儿性命，沧海镇庄二宝定心珠与天香草已“拱手相送”。或然，抛去此番种种，单是他同伯昏交情，他便绝不会袖手旁观！再等一月，待他伤愈，便叫神楼，从此除名江湖！

他是林渊，但是，“血灾”回来了。

寒儿的木棍，舞得初具雏形，而待一朝他能执剑，必与父，并肩而战。

“爹爹，寒儿练得怎样？”满心期待，希望多日的努力能博得父亲认同。但他亦深知自己不够好，自懂事以来，父亲的剑他看过千百，那种惊心动魄的“美丽”岂是他轻易便可描摹？

“剑招算是娴熟，但剑势相接略有生涩。”边道，边为寒儿指点。“出剑迅猛却不能操之过急，走剑平稳方是招式千变万化的基础。”

他明白寒儿用心刻苦，更明白寒儿的心意。自此出关以来，他愈觉自己不是一个好父亲，他甚无法给予爱子最起码的安心。凄风冷雨之中，他的寒儿陷入危机了多少次，又担惊受怕了多少回。一想起，便被“愧”包围。

清角安静地坐在石凳，安静地不言，安静地微笑，安静地望着师父。周身环绕，是淡淡安静的喜悦。从来不是只懂索取的贪婪之人，仅仅是这样望着，便已满足。风云变幻，无关痛痒，像潜伏深海的鱼，百米千米，冷暖自知。她的爱情本无绚烂的开始，亦没有匆忙的收场。或许有一天，蒹葭苍苍，地老天荒，那个被她迷恋一生的人依然心所不知，然她，始终如一无悔无怨。

这便是她的爱情，一个人的地久天长。

伯湘与念霜在一旁言谈不多，却甚投缘。而寒儿几轮修习之后，繁星已坠满夜空，与父一同归屋而去，一抹幸福之色，洋溢眉眼之间。

只是没人看得见，夜色之中，谁的眼中，竟有一滴泪，无声而下。

敲碎了那些支离破碎的过往。

寒儿入屋梳洗，而于此时，竟有一枚飞刀破窗而入，射在墙壁之上，有密信携于刀上。躲过寒儿的视线，却未逃过林渊的目。或言，来人有意而为。

“爹爹，您的伤好些了吗？”梳洗完毕，亦不忘为父亲打好热水。

“已无大碍，寒儿不必担心。”他慈祥地道，匆忙收起飞刀以及密信，只是于今，一股莫大的危机感席卷而来，出入天海如入无人之境，且神鬼不知的将飞刀留在他的房内，这般身手，他只能赞叹。

屋外有风吹草动，他推门而观，有一身影轻盈隐去。他虽有自信可追及此人，却难料是否有人潜伏在后，施以调虎离山之计对他的寒儿不利。故，唯有静观此人离开，以及一股不明所以的失落感，油然在心。再展信而看，更是触目惊心！

“回归桃林，莫问江湖，切记！”

若是威胁，他自是视而不见。但是此等言语，分明是由衷的劝告！虽不排除是神楼之人亲摆疑阵、故弄玄虚，但是冒着生命之危，孤身闯入虎穴，只为一纸密言，亦太过冒险。何况敌人之中，能有如此身法的，除了神楼之主与神锋，想必绝无第二人！

那么此人为谁？此意缘何？

一时间疑云遍布，但让他坐视天海陷于为难而不管，他，做不到。

“爹爹，您有心事？”或许是不经意间起皱的眉角让寒儿看出端倪，爱子关切问道。

“没，没有。”匆忙调整情绪，微言：“寒儿在此居住可还习惯？”于现今情况而观，若是将天海庄的后患处理完毕，重回桃花隐处只怕还要假以时日。

“还好，只要有爹爹在身边，寒儿不论在哪都无所谓。”其中的曲折与详情寒儿虽不甚明了，但是他完全可以体会到父亲的辛劳。从不是只懂要求与索取的孩子，抽丝剥茧，最大的幸福便以父亲为源，依于父亲的身下，一切的不快皆会烟消云散。他不贪婪，他只是太贪恋。

而林渊呢，从来做不成一位冷凝严格的父亲，但他对寒儿的那种无微不至之爱，却不是过分的宠溺。苍茫乱世，刀剑无眼，他必须如是。而终有一天，他的寒儿会独当一面，脱去他的庇护，飞向自己的蓝天。

“为父明白。”熄灯入睡，却难以成眠。身上的伤还未痊愈，今日又经一战，更是有所加剧。此等内伤，唯有假以时日慢慢修养调理方可。思索万千，中原三宝他早有耳闻，各有神奇自不用说。可是神楼之主为何要如此大费周折、不择手段的搜集齐全？若说天香草、定心珠、水灵玉对修炼内功有所帮助，那么天下至毒，七日魂消，名列神器，潇湘寒雨又有何用？功效相较，格格不入，莫非拥有共性？还是仅仅收藏彰显荣耀？一切终有分晓，可是难隐的奇怪感觉却是悄然爬上心头，不散。

反复感官，竟是心痛，莫名的心痛！

不明所以的悲凉之息迅速蔓延全身，在疲倦中入睡，却不得安宁。

美得凄迷的梦境，便是梦魇。

颜儿，颜儿。她就站在他的身边，安和的笑着，触手可及，却是如此遥远。他试图努力抓住，将他至爱的妻抱于怀中，可是追逐到的，徒有虚无。

人死不能复生，他懂。可是梦犹是，心如此！

猛然惊醒，满身冷汗。夜深依旧，寒儿还在熟睡。或许，他不该再等待，而应主动的找寻，平凡之事，而一经冷静思索，便察觉到许些的不对劲。神楼之主的异常，中原三宝的功用，意图不明的密信，所有的一切，是巧合？亦或——

早已盘根错节的联系在一起！沿着蛛丝马迹寻找，伏笔兀现之后，必将是云破天开的真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