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阎昭镜入宫。
左相徐无瑟和白燕婷早早就在女皇的偏宫候着了。
女皇坐在椅子上,看着迎面而来的阎昭镜,气不打一处来,忿忿起身。
阎昭镜走上前,俯身行礼,“臣参见陛下。”
女皇大步走过来,一身黄袍站在她的面前,也不叫阎昭镜起身,居高临下的指责她:“阎昭镜,你真是要急死朕!”
阎昭镜垂首请罪:“臣罪该万死。”
“行了行了,”女皇一挥衣袖,让阎昭镜起身。
阎昭镜直起腰,她肩上微薄的湿了一层,不仔细看还看不出来。
女皇看见阎昭镜一脸灰白,被吓了一跳,她身上衣裳单薄,这渐入深秋,北风刮得愈加厉害,阎昭镜一层薄衣裳根本不顶什么用。
“你怎么穿的这么少?”女皇捞起自己搭在椅子上的披风就往阎昭镜身上披。
阎昭镜恭敬地推开,道:“谢陛下,微臣用不着。”
女皇低声嘟囔了一句什么,阎昭镜没听清。
望着女皇,阎昭镜说道:“边关战事吃紧,形式危急,臣恳请陛下批准臣驻守边关。”
几日奔波,让阎昭镜疲惫不堪,再加上昨日的打击,阎昭镜眸光黯淡,浑身上下透露出一种孤寂和灰败的气息来,女皇何尝察觉不到。
但阎昭镜的语气让女皇暗暗握起拳头,女皇凤眸一瞪,不怒自威,“边关吃紧,朕这边就不急了吗?这大火都烧到朕的眉毛上了,她们在朕的眼皮子底下鼓捣事,这皇宫快要被掀翻了天!”
阎昭镜站直身子,长睫压低,遮住眸中神色,说道:“微臣主张先发制人,她们想要造反,便定她们一个造反的罪名。”
“这可不行,”女皇冷着脸否决这个提议,“朕没有证据,冒然定罪岂不是被天下人耻骂。”
阎昭镜皱眉,声音依旧沉稳,问道:“那陛下以为皇位重要还是名声重要?”
女皇脸色一凝,沉默不语。
阎昭镜替她接道:“自然是性命最重要,她们一旦造反,陛下不仅皇位丢了,性命也……堪忧。”
“所以,”阎昭镜声音冷冷的,一眼不眨:“先下手为强。”
女皇还在犹豫,“她们的残余势力的话……”
阎昭镜弯唇一笑,但笑意不达眼底,说道:“陛下以为皇宫里的禁卫军是吃干饭的?”
禁卫军是女皇最后的保命稻草,是阎昭镜亲自一个一个挑选出来的,虽不说以一敌百,但以一敌十足够用了。
禁卫军只听女皇和兵符的调遣,至于兵符,就是吕城敏和沈既一直在找的那一个。
一想到沈既,阎昭镜的心脏瞬间疼了一下,皱着眉头咬牙忍住。
兵符的下落,她们绝对想不到,兵符打从一开始就在白燕婷手里……
阎昭镜只在皇宫里停留修整了短短一日,次日一早便急匆匆的要走,女皇留不住,只让人给她加了一件厚衣裳,细声嘱咐了几句。
女皇拧紧眉心,目露愁苦,阎昭镜不在她身边,她实在放不下心来。
阎昭镜就像一道护身符,离了这道保命符,女皇简直彻夜难眠。
临走前,阎昭镜看见女皇还在为昨日的提议犹豫不决,她也没说什么,低声吩咐好白燕婷和左相徐无瑟,便离开。
女皇优柔寡断,其实并不适合身处漩涡中心的皇位,齐赋珏心思深沉,手断狠厉,这个皇帝要换她来当,也未尝不可,只是到那时,或许便是另外一番光景了。
但女皇一心想保住皇位,身为臣子的阎昭镜也不能妄加评判,只能全力以赴助她保住这个位置。
但是,在皇位和女皇性命之间选择的话,阎昭镜也只能选择保她的命了。
阎昭镜一匹轻骑,连夜奔波回营。
沈既的事一直在她脑海里盘旋,挥之不去。
她第一次深爱的男人,给了她一个惨烈的教训。
阎昭镜的心脏揪起来,针扎似的疼,密密麻麻的刺过来,让她喘不过气。
贺辙铎说的对,没有人会没有原因的对她好,她原本就身处高位,和女皇的关系也非同一般,有人借助她攀到上面去为非作歹也不是不可能,可是,那个人为什么是沈既啊……
那个人凭什么是沈既啊,谁都可以,白燕婷,季秀,林竹……她们都可以,为什么偏偏是沈既……
她想要终身托付的沈既,她想放弃一切追随的一个男人……就这样骗了她,如同拿着一把锋利的刀剜了她的心头肉一般。
策马奔波在路上,冷风袭来,吹过她的眼睛,阎昭镜的眼泪不争气的流出来。
她眼角红通通,鼻尖也泛起浅红,抿紧薄唇,她不去擦泪,发丝和泪水向身后坠去。
前方的道路被水汽模糊,阎昭镜只知道握紧缰绳,马儿倒也灵敏,顺着小路一直跑下去。
手里拿不住东西,长枪脱手而出,阎昭镜一惊,想弯腰去捡,却蓦然从马背上翻下去。
被泪水漫住眼睛,阎昭镜看不清,没有挣扎,身子一滚,翻进路边的草丛里,苍翠长草遮住她的身体,阎昭镜一动不动,仰身躺在那里,抬臂遮住眼睛,泪水浸湿了袖口。
阎昭镜哭不出声,只是默默的落泪,一颗接一颗,如断了线的珠子,掉个不停。
那马儿机敏的很,没跑出几步便折身回来,马蹄踏踏走到阎昭镜身边,低头静静地吃草。
一人一马,气氛安静和谐,除了地上斜躺着的长枪之外,那样子倒像是行人赶路累了,躺在草地里歇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