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恒见状，忙道：“母后莫慌，此事还没有确定，怎么知道这不是陷害呢？”路亦清感激地看了刘恒一眼，他还是相信自己的，这个男人，没有骗自己。

薄姬看刘恒还恋着路亦清，更加气愤，她骂道：“竖子，该为这妖妇开脱，人证物证都在，难不成还冤枉了她？”

一旁的无心悄悄递给路亦清一个眼色，路亦清会意，忙喊道：“太后娘娘明鉴，臣妾实在冤枉。此人不知从哪里来，编排了这样的故事害臣妾。臣妾自入代宫以来，从未像汉宫递出任何情报。昨天这老妇人不过是见我一人坐在亭子里，所以上前问安。而昨天夜里，臣妾酩酊大醉，根本没有出宫门半步，为什么要一口咬定，臣妾会向老妇人传递情报呢？”

刘恒听到路亦清的辩解，更是不忍看她受苦，忙跪下说：“母后，还是先仔细查明，再做决定不迟。而且万一有错，杀了汉宫送来的人，将来吕后借此来打压代国，岂不是后悔莫及？”

一番话虽然是为了路亦清，可提起吕后，薄姬也不免有些顾虑。一旁的微澜看到薄姬也犹豫起来，忙跪下说：“太后不可心软，奸细一旦泄密，代国将倾覆矣。”

薄姬听了微澜的话，眉头重新蹙在一起，看向路亦清的目光，重添了几分杀气。

刘恒则进退两难，看看薄姬，又看看路亦清。此时路亦清说道：“太后您只管杀了臣妾，臣妾可以在此立下重誓，如果臣妾做了对不起代国的事情，那么情愿遭受极刑，死后魂魄不安。”

听了路亦清的誓言，刘恒上前一把拉过路亦清，说道：“不管怎么说，都要再好好查清楚再做定论。传本王的话，将窦氏禁足，囚禁在长乐宫，等事情水落石出以后再做定论。”

然后他不等薄姬反驳，已经挥手，令手下将路亦清带走。微澜喊道：“王爷不可偏袒，这是将代国置于万劫不复。”

刘恒正视着微澜的眼睛，说道：“本王已经将窦氏禁足，王后还想怎样？”

“糊涂，王后所言不假，宁可错杀一千，不能放过一个。”薄姬已经按着桌案站了起来。

“母后息怒，错杀一千可以，错杀窦漪房，绝不可以。”刘恒一字一句地说，“如果错杀了窦漪房，那么便是置本王于万劫不复。”

此话一出，殿内一片寂静，没有人再敢抗议。刘恒走出殿外，直奔长乐宫。身后，薄姬喃喃地说：“完了，代王的心，救不回了。”

到了长乐宫，刘恒直直地看向路亦清，“那老妇人果真是奸细，对不对？”

路亦清点点头，说好的坦诚相对，她不想在这个时刻骗人。

“那么，吕后确实安排了你潜入代国做内应，对不对？”

路亦清不置可否，她不想承认自己是窦漪房，可是又找不出否定的借口。

刘恒见她不语，更是着急，说道：“到了这个时候，还有什么，是不能告诉本王的？无论是什么事实，本王只想亲口听你说。”

“臣妾只能告诉王爷一句话，那就是，臣妾不会对不起王爷，以前不会，现在不会，以后，也不会。”路亦清肯定地说着。

听到路亦清的回答，刘恒沉吟了很久。路亦清知道，刘恒在斟酌，如果她说谎，那么对代国而言，他就成了昏君。如果她说的是实话，那么对刘恒而言，她就是可以依靠的良人。

他想了很久，突然说道：“换上便衣，本王要带你出宫。”

路亦清惊愕万分，他怎么会想到在这种时候带自己出宫呢？“王爷你忘了？臣妾此刻在禁足，不能出宫。”

“本王说你能，你就能。快换了衣服出来，不许耽搁。”他说着，已经走出了殿外。

换上便衣的路亦清，满怀疑惑地随刘恒走出了王宫。刚刚走出宫门，刘恒对跟在身后的侍卫说：“谁都不许跟着，本王要和王妃单独走一走。”说完，他牵起路亦清的手向前走去。

走过一条河，一座桥，两人默默无语。又走过一条街，刘恒在街道路口松开路亦清的手，他说：“这里是一条分岔路口，一会儿，本王向东，你向西。”

路亦清睁大了眼睛看着刘恒，不明白刘恒要做什么。刘恒继续说：“你向东，我向西。你听好，一个时辰以后，我会返回宫门，如果你不回去，我会向代国和汉宫宣布，窦漪房随本王出宫散心，不小心溺水身亡。”

“王爷——”路亦清忍不住惊呼，他要做什么？要放自己走？刘恒不等她说话，抬手示意她听自己说，“你如果真是奸细，离开代国，也不要再回长安，自己找个好去处，从此山高水长，永不相见。你如果还愿意回宫，一个时辰之后，宫门相见，只是代宫深似海，你好好想清楚，还要不要回去。”

他深深地看了路亦清一眼，抬起手在她的脸庞上触摸了一下，然后咬咬牙转身离开。街市里人山人海，一转眼，他的身影就消失在人潮中。

站在路口的路亦清，远远望着刘恒消失的地方。她的眼泪顺着脸庞簌簌而落，感动于刘恒的一片真情。刘恒啊刘恒，我路亦清何德何能，遇见你这样好的男子，我该怎么报答你呢？就这么放了我，你不后悔吗？

刘恒向前走着，他努力说服自己不要往后看，向前走，不要回头。她真的离开了也好，在代宫中，她没有过过一天舒心的日子，每天都像行走在刀尖之上，小心翼翼，如履薄冰。

放她走了，也就解开了她身上的束缚。她是鸟，应该属于天空，应当自由去飞，不该被圈禁在笼子里。一个女子，不该担负着乱世的重任，这样太不公平。他这样想着，脚步却依旧沉重。路亦清走了，他觉得心口是一片空荡荡的落寞。想到以后只剩下自己去应对人生的每一天，他就觉得自己已经乏力，失去了活着的乐趣。

走回那座桥，经过那条河。刘恒坐到河边，看着河中映出的自己的影子，清瘦，憔悴。亦清，他在心中反复叫着这个名字，只是分开了不到一个时辰，他就已经不堪忍受，觉得思念排山倒海，几乎将他吞没。

这时河中他的身后突然多了一个影子，刘恒急忙警觉地站起身，看向身后的人。这个人布衣打扮，恶狠狠地看着刘恒，说道：“代王，小人在宫外守了多时，总算等到了代王。”

得知这个人知道自己的身份，刘恒更是暗叫不好。他强装淡定，说道：“你等本王何事？”

此人笑笑说：“不知道代王还记不记得一位叫轲弩的人？”刘恒努力回忆着，想起轲弩来。

那是前年，刘恒修了一座陵墓，陵墓表面平常，其实里面是军事重地。可是中间却有人向汉宫泄密，将军事重地的事情告诉了汉宫的一位细作。好在刘恒在他消息泄露之前将他抓获，才避免了一场灾祸。

只是轲弩因为提前得知，所以没能被抓住，可是刘恒因为盛怒之下，将他家人集体处死。轲弩五年来音信全无，这会儿刘恒仔细辨认着眼前这个人。通过他说话的语气和年龄判断，这个人应该就是轲弩。

轲弩露出狰狞的笑容，说道：“想等到代王，可真是太不容易了。我这全家人的仇，看来今天可以报了。”

刘恒向后退了两步，可是看看身后的河水，他不禁皱了皱眉头。他不会水，而以轲弩的身材，他想逃脱不太可能。于是他决定以计谋逃离，他镇定地对轲弩说：“时隔五年，你怎么现在才想到来找我报仇呢？”

“现在才想到？自从你杀了我全家，这五年来，我无时无刻不想亲手杀了你。”轲弩眼中几乎要喷出火来。“当年我虽然为了谋取一些钱财，将军事重地的事情告诉了汉宫细作。可是跟我的家人有什么关系？他们是无辜地，你抓不到我，就拿我的家人出气。我这五年，每一天都度日如年，恨不得将你千刀万剐。”

刘恒慢慢的将身体往旁边移动了一下，却被轲弩看穿。轲弩从腰间拔出刀来，刀光在太阳的照射下闪耀出刺眼的光芒。轲弩怒吼了一声，朝着刘恒刺来。

刘恒瞅准他腋下的位置，一弯腰从他腋下钻出，然后反手扼住轲弩的咽喉。轲弩一个不防，被刘恒扼倒在地。他双腿一蹬地，使出全身的力气一跃而起，然后朝着刘恒不断刺出。

这里是城郊，所以人烟稀少。刘恒已经连续躲了十好几下，感觉体力渐渐不支。他奋力朝着宫门的方向跑去，身后的轲弩穷追不舍。

一不小心，刘恒脚下被石头绊了一下，他重重地摔在了地上。身后的轲弩见状，大笑道：“代王，今日你命当绝。父亲，母亲，夫人，轲弩为你们报仇了。”

随着喊声，他高高举起手中的刀，朝刘恒刺去。刘恒脚腕受伤一时站不起来，他看着刀光一闪，绝望的闭上了眼睛。心想：没想到我刘恒居然命丧于此，真是可悲，可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