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坤博忙放下筷子,瞪了睿博和玮博一眼。柔声道对着三夫人道“进食中最忌讳动气,祖母消消气。”他是三房这边最大的孩子,行事说话都很稳重。
他走到易欣面前蹲下,替小姑娘擦了下眼泪,轻声哄道“欣儿不怕,这小脸都哭花了,可不漂亮了。”
易欣点点头,带着哭音道“我知道了,谢谢表哥。”
五奶奶心里恨不得把两个调皮的小儿子打一顿,轻声嘱咐道“坤博,你表妹怕是吓到了,送她回院子歇一歇。”
韩坤博点头,起身牵起小表妹。 易欣心里委屈更深了,这就送她回去,看来这事是这样算了。若是这府里的其他小姐,恐怕就不会是这么算了。
她始终是这国公府的外人,可她也不想做这个外人,易欣只想一夜间长大,好带着弟弟妹妹离开。
韩坤博把小表妹送回院子里,又安稳了几句方才离去。进了院子,易欣匆匆的跑到屋子里,看着几个丫鬟全数在偏厅,没有乱闯才松了口气。
她回到自己房中扣上门后,打开床头的箱子,把怀中一直藏着的两只兔子递给弟弟妹妹。她压着声音道“这是我今天编的,等你们再长大些,姐姐就教你们编。”
两个小孩抓着小兔子,笑的很灿烂的玩着。 易欣看着弟弟妹妹的笑容,就觉得受的所有委屈都值了。
可是又想到她们至今都不能说话,还要一直躲在黑漆漆的箱子里,眼睛就又红了。
两个孩子也停了下来, 着急的伸手出手去擦易欣脸上的眼泪。易欣伸手把他俩抱在怀里,压着声音小声抽泣。
两年前外人都以为母亲难产,生下的双生子女是死胎。而她自己也因次伤了身子,一病就是两年,直到听到儿子、相公相继离开人世,终是受不住一再打击,撒手人寰。
只有极少数的人知道,起身那对双生子并没有死。而是因为他们生出来就不会哭,龙凤胎还带着凌霄花胎记,一切都和蚩国的那个不能提的禁忌相符,这是噩兆和灾难。
可当父母的哪舍得送儿女去死,便悄悄的命人连夜赶制了这个打透气结实的大箱,把一双儿女藏了进去。
而生完这对龙凤子没多久后,长子在外遇流寇身重数刀惨死的消息就传来。母亲悲痛难忍,日日以泪洗面,身子更是一天比一天弱。 她一方面不愿意相信刚生下的一双儿女是不祥之兆,可一方面又忍不住觉得长子就是因此离世。
自责,懊悔还有不知所措每时每刻都折磨着她。幸好还有大女儿日日陪在床边,丈夫也贴心呵护。可没等她从自责中彻底走出,丈夫的死讯就像一把利刃狠狠的插进她的心窝,把她死死盯在无边无际的绝望里。
易欣还记得母亲怀龙凤子时,每日都笑的那样开心,温柔的告诉她“欣欣,你就要做姐姐了,开心吗?”
易欣把手放在母亲鼓起来的肚子上,眉眼弯弯的点头“高兴!”她对着母亲的肚子说“快点出来哦,姐姐会把好玩的好吃的都留着。”
可是转眼就变成母亲在病榻上最后弥留的那几日,天都是黑沉沉的。 每天从睁眼开始母亲就不停的给她讲着很多话,让她一句一句重复背给她听。
最后母亲挣扎着起身看了眼箱子里的一双儿女,又从床下取出一个盒子给了易欣,嘱咐她把里面的银票取出来藏好,不要告诉任何一个人。
易欣点点头,随后母亲就躺在床上,轻声的说了句“我累了,想睡了...”
那次易欣听到母亲最后说的一句话,而她的眼角再也没有睁开过。
易欣哭了起来,母亲、父亲、还有哥哥都离开她了。就剩她一个人了,不!她还有一双弟妹,她要把他们养大,这是这世界上她仅剩的亲人了。
“欣儿,你怎么了?”易欣从记忆中回过神,愣愣的看在她面前的韩梓博。这才反彻底反应过来,自己正在雕斋轩学做风筝。
易欣小小的脸上挂着泪水,这让韩梓博很是心疼。
“欣儿,你怎么了?”他用手摸了摸她的头,再次担心的问道。
“没什么,就走神了。”易欣不想和他说,有些事只能是自己藏在肚子里。
“真的?”韩梓博挑眉,一副不信的模样。
易欣用手揉了揉鼻子,露出一副纯洁无瑕的笑脸。“真的,我能有什么事啊!每天好吃好喝的。三表哥,我们去放风筝吧!”她努力的挤出一丝微笑。
这梓博看来却是那么的心酸,掀起了他心底最柔软的柔情。“欣儿。”他说完便说不下去了。他觉得她真的很可怜,这么小小的年纪经历过这么多的大事。
“好,我们去,我今天陪你好好的玩一玩,省得你不开心。”他决定好好的带她玩一玩,这么小的她,在这里住着也真是难为这一个小孩子了。
“嗯”。她重重的点了一下头,自打母亲辞世,除了那几个嬷嬷以外,还没有一个真正对她好的人呢!虽说这个表哥平时不苟言笑,但是对她还是真的不错,她能感觉得出来。因为他不像某些人装出来的一看她就看出来了。
“走吧。”韩梓博一把拉住她的手,和她手牵手的出去,这让周围那些奴婢家丁都瞪大了眼睛,要知道博少爷是最讨厌这种行为的。
要知道平时易欣是不能随便出入国公府的,眼下跟着韩梓博可就不一样,她可以随便的进进出出。她蹦蹦跳跳的眼着韩梓博去放风筝,这真是几家欢乐几家愁,这可把韩霜衣气坏了。她是相当的生气,可又拿韩梓博无可奈何。韩梓博在国公府里可是大王级的人物,焉是她能说就说的?她恨的牙根痒痒:“早晚有一天让你落入我的手里,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话虽这么说,可她还是气愤难奈,继而去找她母亲去了。
“母亲。”一看到三夫人,她的眼泪“唰”的一下流出来了。
见到她的乖女儿哭成这样,她真是心疼死了。“怎么了?谁欺负你了?”
“母亲,都是那个易欣,她什么时候才能离开我们国公府?她好讨厌。”她抱着三夫人在那里哭。
“这孩子,易欣又怎么惹到你了。你放心好了,她不会把你的地位占去的。有我在,你放心好了。”三夫人无奈的摇头。虽然自己也看不上她,可为了以后着想,现在一定要不露声色。这孩子啥时候能像自己那样沉得住气呢!
“她,她,她,母亲。”她一想眼泪又流出来了。
“放心好了,娘知道你的心,你再忍忍。”三夫人轻轻的拍了她的肩,用眼神示意她要冷静,不要这么张扬的说讨厌她。
而这时已经出府的易欣和韩梓博已经来到了平敞的宽地,易欣很是期待,她仰望着韩梓博看着他在那里给风筝穿线。
“乖乖等着,马上就好了。”他微笑着。话说回来,这也就是易欣才能让自己这么的有耐心。
“嗯嗯。”她乖乖的坐在那里。
“不要坐在这里,这里太凉了。来,站在我旁边。”他一把把她给弄站起来了,其实本来他并不想这时候来的,想等到春天的时候。可又看到她那双期待的眼神,便觉得自己不能让她等着,现在带她玩玩也好。
“嗯嗯。”她又乖乖点点头,这让他忍不住又轻轻的摸了摸她的头。“好乖。”
风筝被韩梓博稳稳的放了起来,天气很冷,他觉得他的手很冻,再看看易欣的脸,也冻的红扑扑的。“你冷吗?要是冷的话,我们回去好了。”
“嗯,我有点冷。那我们回去吧,三表哥,以后再带我来放风筝好不好?”她觉得放风筝可真好玩,尤其是放自己做的风筝,更是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以后一定要带弟弟妹妹来放一次,她心里暗暗说道。
韩梓博听了她的话后,把风筝往下拽了拽,把线收起来,又小心翼翼的收好。“行,以后等有时间我们做一个大大的风筝,到时再带你来好不好?”
“嗯,好。”易欣重重的点头。
韩梓博拉着她的手,一边闲聊一边走,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欣儿,什么时候是你的生辰?”
国公府有个传统,到了哪个孩子的生辰便会给开一个生辰宴。韩梓博前一阵子刚开完,可惜那个时候易欣还没有来。眼下,他忽然想起来。想为她开一次生辰宴。目的有二,其一,想让她把这里当成自己的家。其二是,家里的人是怎么对待易欣的,他的心里是想当的有数,他想在这个时候为她开上一次生辰宴,是想为她争点气,也让那些人看看,不敢再对她造什么次。
“下月初五。”易欣停顿了一下说道。她心里在犹豫告不告诉韩梓博,不知他突然提起这个事情是想做什么。
“下月初五?这不是快了吗?我来给你开上一次生辰宴吧!”韩梓博满怀期待的道。
“生辰宴?”她睁圆了眼睛,可是眼神却随之暗淡下去。“以前我过生辰的时候,娘亲都会给我煮两个鸡蛋,又会给我做新衣服,还会在我的枕头底下塞上几颗糖果。”说着说着,她的眼泪掉下来。“以后再也没有人给我的枕头底下塞糖果,再也没有给我做新衣服了。”眼泪大颗大颗的掉落下来。
韩梓博是为了哄她开心而想起生辰宴这事,没有想到却引起了她的伤心事。韩梓博这个懊恼。
“哎呀,我忘了这个,我的本意是想哄你开心,你不要哭了好不好?”他蹲下来帮她擦着泪,这事弄的,他有点局促不安。
易欣强忍着不哭,说实话,自打她娘亲去世,她一直是强忍着悲痛,因为她还有弟弟妹妹,还有嬷嬷几人,如果她一直哭下去的话,那那些人也该犹如锅里的蚂蚁。所以,她一直保持冷静的状态,不能让人看穿她的心底。而今,就在刚才,她彻底放下了戒备,好好的哭了一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