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西城决，年华尽头指间流砂
天寂正忙着给秦宋挑衣服，手机响起的时候，她把领带扔给秦宋：“去，换上衣服后搭这条领带看看。天落那死丫头就会给我添事，我这忙的四脚朝天的，她跟我来咨询感情问题，你先去，我把她打发了。”
秦宋看着雷厉风行的姑娘，苦着一张脸：“丫头，咱商量商量，赶紧订一套回去得了，外面天寒地冻的，实在应该窝在家里看光碟啊…”
天寂费力地把手机从一堆杂物中扒拉出来，眼皮都不抬，一口拒绝：“不——行！你再不去换，我打电话给筱然嫂子…”
“我去，我去！”
看着瞬间消失在眼前的人，天寂满意地笑了，果然一物降一物啊…
翻开手机——
“小溪跟我说，这个假期，许沐白可能一直在白兰那。”
天寂的表情凝结了一下，胸腔左侧肋骨下隐隐作痛。
他说，他要把白兰追回来…
他说，他有他的幸福…
他说，他祝福自己…
秦宋换好衣服皱巴着脸出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姑娘一脸落寞的表情，心不在焉地收拾东西，他亲眼见着姑娘把鞋袜装进了西装的防尘袋，把筱然的首饰胡乱塞进了墨镜盒子，还差点直接把手机扔到水杯里…
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确切地说，自从四年前自己决定放手离开她的时候起，他就不知道她到底过的咋样，不是不牵挂，不是不惦记，不是不想念，只是，自己没有资格站在她身边，没有资格关心她，更没有资格——爱她。
如今，看着她过的不开心，自己又能做的了什么？真的，他对自己是从未有过的恨，恨自己懦弱，恨自己不敢对她说出真相，恨自己的逃避。但若这样能在远远的距离守护着她，他便别无选择。
他装作什么都没看见的样子朝她喊：“丫头，帮我看下衣服后面皱着没？”
天寂如梦中惊醒一般“蹭”的站直：“啊？啊，那个…好的，我这就过来。”跌跌撞撞跑到秦宋身边，换上了一副吊郎当的表情，上上下下打量了好几遍，眼前挺拔如玉树般的男子穿着合体的黑色燕尾服，内搭雪白的衬衫和暗红色领结，头发修的一丝不苟，干净的笑颜明朗的眼神，怎么看都是浊世翩翩佳公子的模样。
她满意地砸吧嘴：“秦宋，你这么一打扮，还真是‘倾国倾城’啊…”
秦宋装作没听出这姑娘明显的揶揄语气，极为配合地揽过天寂，笑的眉眼弯弯：“过奖过奖，倾国倾城就算了，我这辈子也就想倾一人心而已。哈哈…”
天寂埋头在他怀里，摆出一副夸张的表情说：“啧啧，筱然嫂子好有福气哦！”心中默默地加了一句，哥哥，我也想只倾那一人的心而已…
在她看不见的上方，秦宋的表情有了一刹那的凝滞，苦笑了一下，拍了拍她的肩膀，自言自语般轻声说：“恐怕，这辈子，她都不会知道我的心意了。”
走出车站的时候，许沐白伸手挡了挡刺眼的阳光，这个时候的北方，冰寒肃冷万物萧条的模样，而这里，却仍旧有着灿若彩锦的阳光和高远明亮的天空，他自嘲地勾了勾嘴角，难道老天爷都知道我是来散心的，摆出这么明媚的样子来招待我么…
抬眼就看到了人群里那个出挑的女子，剪裁得体的黑白套裙，巴掌大的脸大部分都被那巨大的墨镜遮住，此时正倚在她那辆豪华车门上，指间夹了根香烟，整个人笼罩在袅袅烟雾中看不真切，在火车站这种地方，白兰的存在无疑是引人注目的，周围的男男女女不时看向这个精致时尚的女子，许沐白叹了口气，这个女人，不论什么时候，她都是整个舞台的焦点。
他朝她走过去，恍惚间觉得是高二那年，执拗的自己不顾一切地走向她，如今千般万般纠葛之后，他还是一步一步，如重演的历史一般，走到了她面前，好像跨过了之前五年的时间长河，在另一个场景，他与她，再次相遇了。
白兰吐了一个烟圈，上下打量了他一番，轻飘飘地道：“来了？”
许沐白看不到她墨镜之后的表情，也懒得理会她这两个字中的含义，自顾自地拉开车门坐了进去。白兰扔下烟，尖尖的鞋跟踩灭了烟星，趴在后车门的窗户上对他说：“阿楚，你还是这么自来熟。”说完轻笑着走到驾驶的位置坐下，发动车子。
直到车子上了高速，许沐白开口道：“劳烦堂堂白氏集团董事长亲自驾车，还真是受宠若惊。”
白兰从后视镜里看了他一眼，笑了笑，还真是个别扭的孩子，明明就是想问怎么不是司机来开车，非要把话说这么尖锐…她轻描淡写地说：“司机去接左宁了，他也今天下飞机。”
许沐白扬了扬眉毛：“左宁？”不是不诧异的，白兰几乎没有什么亲近的朋友，这左宁是什么人，竟派出自己的司机去接机…
“恩，我爸妈给我订的未婚夫。晚上吃饭就能见着了。”白兰交代得很痛快，语气里没有一丝扭捏，终身大事被她说出来好像在签合同。
许沐白这下彻底愣住了：“未婚夫？”
白兰刚想说什么，手机响了，后排的许沐白想帮她接，她挥手示意不用，一手稳住方向盘，一手接起了电话：“喂？左宁啊，恩，我在回家的路上…”
许沐白闭上眼睛仰躺在座位上，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复又笑笑，这跟自己有什么关系呢。断断续续传来白兰打电话的声音，好像是因为什么两个人在电话里吵了起来。只听见白兰吼了一句：“我爱接谁接谁，跟你有什么关系？！”
许沐白睁开眼睛，好像，跟自己有关了…
“左宁我告诉你，别跟我摆谱，让你来一起吃饭已经给足了你面子，别不识好歹。你给我把你自己的位置摆清楚了，我的事，还轮不到你管！”白兰显然是极为生气，对着电话就是一通吼。
“白兰！快打方向盘！快！”原来不知不觉间车子已驶入环山高速，俩人各怀心思没有注意到前面的转弯，等许沐白反应过来吼着提醒白兰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他只能眼睁睁看着呼啸的跑车冲向了水泥防护栏…
在那一秒，许沐白脑海里闪过千万个念头，有跟白兰在一起时的快乐和悲痛，有早年父母的和睦一家人的相亲相爱，有大学生涯的喜怒哀乐，还有，自己心中那个女孩的一颦一笑…
在黑暗和疼痛将自己淹没之前，他对天空说——
对不起，我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