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衎想起看望自己的亲弟弟的时候，王府上上下下都惊动了，但是下人只是蒙头做事，只有谣滢一人，坐在羽玄的对面发起了牢骚。

她说这皇帝真是不按常理出牌，明明日日上朝就可看到萧朗，非要来什么微服私访。

“一个大老爷们儿有什么好看的？”谣滢伸了个懒腰，逗乐了羽玄。

这多日的接触下来，羽玄总觉得，有时候谣滢像是经历颇多的西域舞女，又是却像是天真的孩子一般。

她也越发羡慕起谣滢的性子，那种张扬豪爽，她怎么也学不来的，那是深入骨髓的东西了。

“姐姐，我见过圣上，不像是好相处的人。”谣滢托腮说道，羽玄不答话，只是将自己手中的刺绣又递给谣滢看，“绣好了。”

“这次真的要我送给王爷吗？太阳真的打西边儿出来了？”

羽玄还是不说话，却涨红了双颊，谣滢连声道歉，说着说着却轻笑了起来。

院门被敲响，羽玄纳闷是谁这时候来找她？待谣滢站起身准备去开门时，她才想起，来人找的该是谣滢。

果不其然，丫鬟见着谣滢，邀她去正厅随王爷一起接驾圣上。

谣滢面上不太自然，朝羽玄道歉之后便也匆匆忙忙走了，羽玄听着她脚步声远去的声音，刚好微风刮过，桃花瓣也落在她的肩上。

她低下头发现手中的帕子已经被谣滢收走了，心中一紧⋯⋯

她的帕子，终还是要交到萧朗手中吗？帕子有了归宿，她何去何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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谣滢到了前厅，就见皇帝正坐在厅里，看样子和萧朗交谈甚欢，萧朗见了她，面上带喜，出来迎她，却被她不动声色的抽回了手。

她抬眼，看见皇帝正往这边看来，神色似在思索什么。

这时，他突然间放下茶杯，站起身来，“朕就在你这王府随意逛逛，不必跟随，宫里待久了，御花园还不如你这小花园待着自在。”

说完也不等萧朗回答，就大跨步走出了前厅，一众人自是不敢跟随半步。

萧衎当真是散心，漫无目的地逛着，却见着匆匆忙忙来了一位白衣婢女，发髻却不像是婢女，看到他站在路中央，还是惊了一惊，站在原地竟然不知行礼，显得有些不知所措。

那人便是羽玄了，她在院中思索了良久，送出去的帕子，使她心间如万蚁啃食，终于还是希望凭借一鼓作气的冲动，自己争取一次，接过虽然已经注定，但是她总还是希望出现奇迹。

没想到半路却碰到衣着华贵的公子，她也忘记思考，竟直直的站着不知所措。

萧衎笑了一笑，问她道：“你这匆匆忙忙可有何时？若是不打紧，那就带我随意看看可好？”他特意将“朕”换成了“我”，并不想吓到这看似较为特别的小婢。

羽玄回神，已经猜到了他便是今日到访萧王府的圣上，没听出萧衎的别有用心，只顾得上慌慌张张地跪下。

萧衎嘴角使劲一抽，也是，婢女最是察言观色，他这一身打扮，何以骗得了别人？他只好心中埋怨自己，叫羽玄平身。

羽玄站起身，将头埋得很低，一动不动地，萧衎见她这样，还真不知怎么办才好，二人奇怪的僵持着。

萧衎站了一会儿后，有些佩服这女婢的耐心，最后还是他先妥协，开口问道：“你叫什么？”

羽玄根本没有打算瞒着皇帝，如实回答：“罪臣禾裕之女，禾羽玄。”

其实她这么回答，其间还是掺杂着些许私心的，她有些不相信圣明之君王会冤枉无辜。她禾家世代忠诚，她父亲早已退出官场多年，皇上没理由再对她父亲下手，而这正是奸佞臣子下手的好机会。

她不会轻信别人的说辞，她还是选择相信自己的认知。

而她也在不知不觉中选择了对的道路，终究没有恨她无辜的父亲，而她父亲的苦衷，她却一辈子都可能无法得知了。

萧衎听到她话中有话，眉宇间有了微不可查的一丝懊悔，他知道当初萧朗为了帮助他扳倒颜桓，扯上了禾裕的性命，但是子虚乌有的证据证实了它的虚幻性，禾裕要求萧朗保护好他的女儿，于是她成了萧王爷名义上的王妃。

这一切，他萧衎都知晓得一清二楚，但是他似乎现在才意识到，他们此行此举，根本没有考虑别人，这和草芥人命有什么区别？他萧衎口口声声说着要当一代明君，而此刻呢？他为了自己保住皇位，干了什么对不起别人的事情？

“禾羽玄……”萧衎喃喃出声，定了定神，“朕为朕和萧朗的所作所为向你道歉。”

羽玄是个聪明女子，一听皇帝这意思，就知道真相马上就要水落石出了，抬眼期盼着他，这一眼，却让萧衎为难了。

他知道羽玄渴望知道一切的真相，可那件事牵扯到很多，他无可奉告，羽玄一见他面上的为难，才知自己的确是心切失礼了。

“对不起，此事朕不得告知，但是你们禾家没有任何罪名。”

羽玄轻轻的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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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瑶见谣滢讲到这里，却停了下来，有些焦急，但是又不好意思催促，只是瞪着一双清明的双眼，看着谣滢。

谣滢轻声叹了口气，张了张口，却没有出声，生生把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青瑶见她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更为焦急了。

“青瑶妹妹，你可知道，其实王爷爱的始终是羽玄？”

“哈？怎么会，萧朗不是口口声声说着，爱的是你吗？”谣滢语出惊人，青瑶不禁反驳道。

“这便是我所说的，羽玄姐姐可能一辈子都不知道的事情，还需要劳烦瑶妹妹在合适的时间告知了，毕竟，我也力不从心。”

“那日皇上对羽玄姐姐一见钟情……”

羽玄爱萧朗，爱的过于卑微，不肯承认自己的魅力，但是事实证明，她的确有那种得天独厚的才气——安详宁静和美好清澈。

第二日，萧衎召见萧朗，他去了御书房，书房内却空无一人，他偶然间瞥到皇上在案上放着的羽玄的画像，便明白，那是皇上故意为之。

他有什么不知道的？谣滢正受宠，名义上的羽玄却独守空房，萧衎完全可以要了去，这便是明目张胆的问萧朗要人了⋯⋯

他心中没有来由的一片痛楚。

都说失去才知道珍惜，他萧朗，更是可笑——一双眸子之中的清澈，他就要失去了，那是他的劫，却是他自己画地为牢而得到的，谁也怪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