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班了。

戴云阳开车去接了袁芬飞回家，两人今天的班次刚好相同。

回到家里，袁芬飞将提包扔在沙发上，一屁股坐下，对戴云阳说：“你坐下，我有话问你。”

戴云阳坐下，瞧着她。

袁芬飞问：“春节打算怎么过？是去北京还是在武汉?”

戴云阳心里咯噔一下，这是一个老大难的难题，他一直想拖延去面对，可又不得不面对，马上表态：“这个嘛……，夫人你定，你说去哪就去哪。在咱们家从来都是你做主，你的手指向哪里，我们就打到哪里。你是乌鸦天上飞，我是土狗地上追。”

“呸！你才是乌鸦。”袁芬飞娇嗔地轻啐了一口，“去年咱们在武汉陪我爸妈过的年，说好了今年到北京去陪你爸妈的，总不能说话不算话。你订机票吧。不过不能去得太早，我那边走不开。”

“行啊，”戴云阳一颗悬着的心落下来了，“咱们就春节七天假呆在北京陪爸妈，不用额外请假，没人顶班的。”

“不行，整个春节七天，北京最多呆三天，回来跟我爸妈待三天，路途一天。”

戴云阳心里咯噔一下，他原本想的是整个春节休假都能待在北京陪着老爸老妈的。去年春节的时候他值了班的，今年按规矩今年春节可以不值班。可是现在妻子却说一半一半，那辛辛苦苦跑一趟北京，屁股没坐热就回来，似乎有些说不过去，一想起老妈冷着脸的样子，戴云阳又是难过又是无奈。

他想了想，到底还是鼓起勇气说道：“去年春节七天都在你爸妈那了，而且这一年咱们双休日，逢年过节都往你爸你妈那边跑，今年过年这几天，能不能多陪陪我爸妈?”

袁芬飞不紧不慢的说着：“行啊，你想呆你呆着，我最多三天，正月初二我就回来陪我爸妈，你想待到什么时候就待到什么时候。”

“咱们一起去的，你一个人回来，那算什么啊？”

袁芬飞一下冷了脸：“我为什么不能回来？两边都是老人，陪了你爸妈三天，总得也陪我爸妈三天，这才公平嘛！”

“可是，去年春节……”

“别说了，我就这主意，北京三天，武汉三天，没得商量。——你刚才还说什么一切由我决定，咱们我说了你又反对呢？”

“不是这样的。”

“不管哪样，反正就是这样。你不同意，那你一个人去北京好了。我不去了！”

袁芬飞气呼呼站起身进了厨房。

戴云阳跟了进来，涎着脸说：“别这样嘛，有话好商量。”

可袁芬飞还是不理他，一整晚都没跟他说话。

……………………

1月3日早上。

两人都是白班。戴云阳开车把袁芬飞送去她的医院，路上袁芬飞还是跟戴云阳冷战，不说话，下车都没打招呼。

戴云阳愁眉苦脸，独自开车来到了古城医院急诊中心。

停好车，他迈步走进急诊中心。实习生赵光看见他，赶紧跑过来说道：“老师，你来了。”

戴云阳瞧着他表情凝重，问道：“怎么了?”

没等赵光说华，一个留观室病人家属跑过来，对穿着白大褂的赵光说道：“医生，输液完了，要换液体。”

“麻烦你去叫护士好吗？护士负责换液体。”赵光回应了一声，又接着对戴云阳说：“干杂店的庞大爷情况不太好，快天亮的时候，老大爷说吸不进气，说胸口象压了石头，要死了，血氧饱和度再次掉到了80，心率很不好……”

旁边那病患家属很着急，提高了音量：“护士找不到啊！医生，麻烦你去换一下液体吧。都回血了！”

“那先把夹子关掉，就不会回血了。”赵光接着对戴云阳说，“庞老板要求送icu抢救，值班的李医生于是安排他住进了icu，现在改成高流量全脸面罩无创呼吸机供氧，可是血氧饱和还是没上去……”

又一个病患家属跑来，大声嚷嚷道：“医生！我老婆的液体能不能加快一点，她说尿憋得难受，想赶紧上厕所！”

“用尿盆解决啊，液体不能随便加速。会有危险。”赵光回答完毕，又接着对戴云阳说道：“吴医生说，无创呼吸作用不大的话，估计得插管才行……”

“医生！你们到底管不管啊？都回血手都肿了！”先前的病患家属生气了，冲着赵光吼了起来。

赵光也有些生气了：“我不是说了吗？我们是医生，只负责看病，输液是护士的职责，她们应该在忙，这么多病人需要护理，你等一下嘛……”

刚说到这，戴云阳已经对病患说：“哪一床？我去看看。”

“16床。——你也是医生？”病患家属疑惑地望了一眼穿着便装的戴云阳。

戴云阳点点头，跟着家属走向留观室，赵光赶紧后面跟着，有些不好意思。

戴云阳刚到留观室，护士肖娟就推着小车进来了，她显然先前听到了家属让换瓶的声音，只是忙碌得没空回答，此刻得空才过来，麻利地换了输液瓶。

于是戴云阳出了留观室去内科。赵光跟在身后，不好意思地对戴云阳说：“老师，我是不是回答错了？”

戴云阳说：“在病人和家属眼中，医生和护士没有什么区别，都是看病的，都应该照料病患。”

“明白了。”

戴云阳走到急诊内科门口，有不少病人在排队看病，戴云阳正准备进去换班，一个老大妈拦住了他：“医生，你能不能帮我看看我这ct片，有没有问题啊？我赶时间要去上班呢。我就看看片子，别的不用了。”

赵光马上说道：“你得挂号排队，没见到那么多人排队吗？”

老大妈赶紧说：“就看一眼片子，有没有问题，若有问题，我再去挂号排队，没问题我就回去上班了，不然迟到了要扣钱的。我问了ct的医生，他们说应该没问题，具体要问医生。所以你给我看看吧。”

戴云阳被老人拦着，没过多解释，反正距离接班还有几分钟，再说有解释的时间也看完了，他便拿过老大妈的ct片，举起来看了看，胸部很清晰，没有任何可疑白点。

“没事，ct很干净，没问题的。”

“可是，我最近老咳嗽，还发低烧啊。”

“应该只是普通的感冒，肺部没有发现感染，放心吧。”

“谢谢医生。”老大妈高兴了，接过ct片，又压低声音问了一句，“我不会得了那个病吧？”

“什么病？”

“就是华南海鲜城的那种肺炎啊，听说是非典呢！”

“海鲜城的病不是非典。”戴云阳皱了皱眉，还是耐心解释，“而且，你的胸部ct很干净，没有任何感染迹象，也不可能是肺炎的。放心回去吧，多喝水，注意休息。”

“是嘛？那就好，多谢你了医生！”

老大妈欢天喜地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