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叶站起身来，朝窗外一看，果然，是崔青云，仍就穿了一身出尘脱俗的便袍，安坐在大厅一角，细细地品味着茶水，除了身后的仆人外，身旁坐着的居然是束着头发，穿着一身男装打扮的崔小南，这孩子把头支在桌子上，一双灵动的眼珠子四处乱看着。

“出门？”苏叶这才回味过来小桐的话语：“为什么这么说？”

“就这段时日啊，除了十楼之外，百花长街将近有一半的二等青楼这个崔掌柜都去光顾了，”小桐掰着手指说道，“而且最稀奇的是，这个崔掌柜无论到哪家青楼，都点名要找各个青楼的妈妈作陪，有的还密谈了好久。”

“密谈？都谈些什么？”

“这就不知道了，大家私下里都说啊，这个崔掌柜莫非是异想天开，想一家家地把这些青楼买下来吧，”小桐摇了摇头，“那也太异想天开了吧，就凭他一个个小小茶屋的老板，背后能有多大的财力，也敢动百花长街的念头。”

苏叶点了点头，也不再答话，看看时间，差不多到开始的时辰了，便示意小桐去叫龟公开始。

主持梳拢的龟公叫阎西，年轻时长年混迹各个青楼，年老落魄了反而借着年轻时积攒下的人缘当起了牵线拉客的大茶壶，倒也混得风生水起，各个青楼的梳拢出阁一般都会请他主持。

这阎西站上抬去，恭恭敬敬地作了个四方揖，一脸谄笑地开口说道：“承蒙各位爷赏脸，今日来捧场咱们红尘阁姑娘梳拢，今儿个要梳拢的姑娘啊，苏妈妈刚给取了个花名，叫合欢，听着就喜庆。至于这模样相貌嘛……”

“老阎头，姑娘的相貌兄弟们早就听过不知道多少次了，”一个大汉在下面坐得不耐烦了，鼓噪道，“还是早点把姑娘请出来，让大家伙开开眼界啊。”

“就是，就是”一群人也跟着起哄起来。

“李爷说的是，”阎西也不恼，仍旧满脸笑开花似的，“那小的就不再多嘴了，就让合欢姑娘出来见客吧。”

“见客喽！”红尘阁一众帮闲的壮汉齐声喊道，更添几分声势，丫环们站在楼上从花篮里抓出早就备好的干花瓣往下抛，更有乐班在后台奏着欢快的曲调。

合欢就迎着这絮絮洒洒的花雨中漫步而出，明亮的烛光映得精心打扮的脸蛋透出点点粉红，身上穿着浅绯色的绣罗裙，衬得长年劳作的身段愈发削肩细腰，更加惹眼。这群青楼欢客平日里见多了妖娆妩媚，丰乳肥臀的女子，别有一番英气的合欢倒更能吸引眼球了。

合欢朝众人行了个万福礼后，便坐在一旁不再说话，任由大堂内吵闹的议论声此起彼伏，中间间或夹杂着几句像调笑甚至羞辱的话语，落入到合欢耳中，合欢也像没听见一般入定。

看众人议论得差不多了，阎西这才清咳了两声：“各位爷，这合欢姑娘的样貌大家也都看到了，至于今晚合欢姑娘这梳拢之礼是哪位爷能抢着，可就要看大家的本事了。”

“还是老规矩，出价最高者就能成为合欢姑娘初夜的入幕之宾，但是为了不伤大家的和气，如果到最后只有剩两位爷竞价了，那这两位爷就只有三次出价的机会了。”

“咦，为什么还有这个规矩？”小南支着个脑袋，正看得起劲，听到这个话，便转过头来问道，“这样的话青楼不是很亏么？”

“亏倒也未必，”崔青云笑了笑，“各地都有寻欢客为了青楼女子争风吃醋，赌气把所有家当都砸出来的，闹得家破人亡的也不少，青楼看似赚了一大笔，不过处理后续的带来的麻烦才是大问题。”

“而且只有三次机会的话，最后竞价的人往往还会出一个更高的价钱，这样青楼反而能极有可能多挣一笔，”崔青云端起茶杯，“这个规矩我只在百花长街听到过，想来又是那个鱼空铃鱼行首定的规矩，这个女人对人性人心的掌控真叫人为之叹服。”

“那青云哥哥，你准备出多少银子把这个姐姐买下来呢？”小南眨巴着眼睛问道。

“啊……”崔青云有些失笑，“我今天来就是看热闹的，可从来没说过要参加竞价啊。”

“这样啊，”小南嘟着嘴，有些不高兴，“我还以为今天是来把这位姐姐买回去陪小南玩的呢，看来又只能一个人玩了。”

“你这孩子，今天竞价只是争这位合欢姑娘的梳拢之礼而已，又不是买丫环下人，”崔青云宠溺地揉了揉小南的头发，“如果一个人不好玩的话，可以过来找这边的姐姐玩啊。”

“真的可以么？”小南一下子抬起了头，眼睛里尽是期待，“于大叔他们总是告诫我，说这边是青楼烟花之地，女孩子不能乱进的，我还是偷偷的来比较好。”

“那是他们担心会有损你的名声，世俗之见而已，”崔青云看着台上台下的芸芸众生，“我崔青云，又岂是需要在乎这些蝼蚁的眼光的人！”

“可要是不准备把这个姐姐买下来的话，还特意抽出时间过来一趟做什么呢？” 小南似乎已经早就习惯了崔青云这些桀骜的姿态，心心念念想着的就是伙伴的问题。

“因为我想看看今天的事态会向什么地方发展下去，对手已经把她陷进了一个两难的境地，”崔青云看着大厅角落那个木门紧闭，仅开着一扇窗的客房，“我很好奇，这个局她会怎么去破。”

两人谈话间，四处早已经响起了此起彼伏的叫价声，不少垂涎合欢美色的寻欢客早早地就把价格抬到了一个令人咂舌的地步。可是今日却仿佛脱离了控制一般，争价的声音没有丝毫减弱的迹象。

一些寻欢客察觉出了异常，知道今日想要一亲芳泽不是件容易的事，便悄悄地退出了出价。渐渐地，大厅中央便只剩下了两个人还在出价：漕帮的冯老二，以及一位满身贵气的俏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