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

在离开之前，彭泽令早早就起来为店里画几张宣传海报。等赵媛松睁开惺忪睡眼的时候，他已经写好了最后一张海报的字体。赵媛松拿起来一看，上面正是这家店的店名“虫二”。赵媛松在刚进门的时候就被这两个字吸引了，她觉得没有什么比这俩字更能表达出“風月无边”的韵味了。她第一次觉得彭泽令的毛笔字写得这么好，疏可走马，密不透风，简直就是书法课上老师让大家临摹的范本。赵媛松看到他每张海报都画了两份，于是指着一模一样的海报问道：“这是打算里外贴一张吗？”

“不，分别贴在左右侧。”彭泽令边说边把其中一张海报倒转过来，赵媛松这才恍然大悟。经过他对字形的巧妙设计，“虫二”二字倒过来变成了“工匠”，正好与这家店主打的工匠精神相契合。其余海报的字体也是用了相同的手法，两张参照着看则相映成趣，构成强烈的视觉冲击。“就当是送给他们的临别礼物了。”

“那这个……噢。”赵媛松拿起一个遒劲有力的“对”字倒转一看，一个酣畅浑厚的“松”字便赫然出现在眼前。

“那个是非卖品，我要贴在外头，告诉全世界我找到了对的人。”彭泽令说话时目光灼灼，如同完成了一件意义非凡的事情。赵媛松却小心翼翼地将海报卷起来放到包里：“还是让我保管吧，我怕别人当牛皮癣铲了去。”

彭泽令笑着转身在包里找材料，却不小心将怀表碰倒在地。等他拾起来的时候，怀表已经摔得支离破碎。赵媛松看着他蹙眉的样子，便看出它的重要性，于是对他说道：“等下我们去把它修好吧。”

“不用了，它原本就已经碎了，我现在也不想要了。”说罢便一甩手，将怀表投进了垃圾篓里。他知道她的注意力一直落到那块怀表上，于是便向她解释道：“那是我小学考到满分的时候，父皇给我的奖励。那时候他的公司还没像现在那么风光，他的妻子也只有我母上一个。那时候刚好碰上资金链断裂，公司资金周转困难，可他还是咬着牙给我买了这个表。后来公司变好了，我随手考到好成绩，他随手便奖励我房子，但这都没什么意义了。”

赵媛松不知该说什么，只是下意识摸了摸他的头，示意他不要太难过。他却像个没事人一样收拾好桌面的东西，扛起他的背包和赵媛松的行李，笑着对她说道：“我刚才有点害怕你会安慰我，幸好你没有。”

“我只是……觉得这些都已经翻篇了。我第一次听到你主动提起过去，其实还是很意外的。这要是我没考满分，我和我的衣架都会被我爸打断。”赵媛松本来还真打算安慰一番，没想到话还没说出口就被自己的口水噎住了，等她想继续往下说的时候，彭泽令却说出这样一番话。她不由得暗自感激那坨口水，无意中拉近了两人的距离。她其实很想说她很羡慕他，哪怕后来时过境迁，他至少被父亲真正疼爱过。而她的父亲赵吾澜，却从未给过她一天父亲的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