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明殿还是一如既往的荒凉，就像是漂浮在茫茫大海之上的孤岛，没有人烟，也没有人气。

阙灵站在门口望了望，伸手推开了半掩着的房门，甜糯的声音便从空旷的房中响起：“七哥哥，我又来看你啦！”

声音落下，正在看书的宗凛明显的神情一滞，抬起头就见一个小粉团子手上抱着一个不小的东西艰难的挪了进来。

“你……”

他本想问阙灵怎么又来了，不过想想先前她三番五次的不请自来，只觉得这个问题即便是问出来也是多余。

眼神一转，宗凛看向阙灵手里抱着的东西：“你带了什么东西？”

头一次被宗凛这么问话，阙灵只觉得格外的开心，将怀中的白玉棋盘小心翼翼的放到桌上，她也爬到了对面的圈椅上：“七哥哥，是棋盘哦！”

伸手将上头覆着的布拆下来，欺骗原本的模样立时呈现在两人眼前。

那一盘一看便知质地极佳，烛光跳动之下，棋盘更显盈润净透，温润的光芒细腻而柔和。

宗凛不禁抬手轻抚了一下，触感极佳，想来是珍品。

饶是宗凛再会掩饰，到底也只是个十四岁的少年，眼底那抹异色还是出卖了他。

阙灵看的出来，他虽还是那副冷冰冰的样子，不过他的眼神却在告诉她，他是真心喜欢这幅棋盘。

“七哥哥，你执黑子，我拿白子，不如让我陪你下一盘棋吧？”阙灵修长的手指间夹着棋子，看着他的目光带上了几分期待。

她的眼睛亮晶晶的，如同天上闪烁的星子，让人忍不住想要多看两眼。

宗凛静静的看着她，不自觉的嘴角便弯出了一抹笑意。

“七哥哥既然不懂，那我先下咯！”

阙灵没有忽略他的笑意，默默在心里比了个耶，这算是迈出了第一步，至少这个笑代表着宗凛对她不再像以前一样防备。

白色的棋子静静的躺在棋盘上，宗凛无奈摇摇头，手上的棋子也随之落下。

到底还是个小姑娘呢！

“上书房的夫子是大学士蔡经纶。这人学识厉害的很，只是惯会趋炎附势，不过世人皆如此，又有几个不趋炎附势的呢？”宗凛一边下棋一边开口。

阙灵小心的放下白子，听到他说起上书房，不免有些疑惑，旋即又反应了过来，倒是没想到他人在长明殿，却也没落下这宫中所发生的事情。

宗凛并没有去看阙灵，目光一直盯着棋盘：“左不过是等一年而已，待到了明年你若表现的更好，大学士若是对你改了态度，兴许会多教你些学识。”

他也不知道怎就同阙灵说了这么多话，零零总总算下来，他们不过也才见了三四面而已。

换做旁人，莫说是同他讲话，就是门都绝不可能让他进来的。

但眼前的小姑娘，却打破了他的规矩。

“我知道的七哥哥。”阙灵激动的开口：“七哥哥，玉灵好开心呀！”

“开心？”

宗凛疑惑抬头，不想正好对上了那双眼含群星的眸子。

那双眼似乎带着无尽的吸引力，一对上就让人忍不住想要沉溺其中，连自己那颗素来冰冷僵硬的心似是也软了一瞬。

“是啊，我当然开心啦，七哥哥这么关心玉灵，玉灵都开心到爆炸啦！”

阙灵从圈椅上滑下来，走到了宗凛身边，抬起手攥住他的袖口：“如果七哥哥不是关心我的话，怎么会知道我被夫子从上书房赶了出来呢？”

她的语气是无法忽视的雀跃，这话满不在乎的被她说出来，好似宗凛在背后调查她并不是什么糟糕的事情。

这天真且纯洁的目光和表情，竟没来由的让宗凛有些窘迫。

他蹙起眉头，声音里没来由带上了些许不自在：“玉灵，其实我……”

“七哥哥这么关心玉灵，玉灵也该投桃报李才是。”看着他的表情，阙灵恰到好处的打断了他的话。

那即将脱口而出的话就这样生生的被压了回去，宗凛看着眼前的小姑娘，一时间不知道她是过于精明，还是傻得可爱。

“七哥哥不说话，那就是玉灵说对了！”阙灵笑嘻嘻开口，攥着他袖子的手又紧了几分：“那么，之前玉灵跟七哥哥说过的话，不知道七哥哥考虑的如何？”

之前说过的？

宗凛愣了片刻，旋即才想起来她说的是何事。

看着他沉思的模样，阙灵脸上的雀跃消失不见：“看来七哥哥还是不够相信我，明明都已经调查过我了，为什么你就是不愿意相信我呢？”

她沮丧的模样落在宗凛眼里却偏让他有种被戳破的窘境，他干咳一声，看着阙灵严肃道：“玉灵，有些话你心中知道便是，不需要说出来。”

“为什么？难道玉灵说错话了吗？”阙灵不明所以。

宗凛觉得他要被这丫头打败了。

这让他怎么说呢？

宗凛薄唇微抿，略略思忖这才开口：“玉灵，你没有说错话，只是你要知道，有些话说出来容易给旁人带来灾祸，所以很多话是不能乱说的。”

“祸从口出，说的太多，也不是一件好事。”

“玉灵明白了，多谢七哥哥教导。”阙灵乖巧应声，却不免腹诽，怪不得当初妖界盛传人类是个腹黑狡诈的生物，现下看来，这传言一点都不假！

两人一边谈话一边下着棋，时间也匆匆流逝。

烛台上的蜡烛已经燃了过半，阙灵抬起头看向窗外，天灰蒙蒙的，东方隐约泛起了鱼肚白，天，快亮了。

“七哥哥，时候不早了，我得回安宁宫去了，改日我得了空还会来看七哥哥的！”阙灵将手上的棋子落下，转头便往门口走去。

宗凛看着她的背影微微眯眸，不想小姑娘又突然转身：“七哥哥，没有下完的棋你莫要收起来，下次我来了再继续下，一定要分出个胜负。”

“还有，我之前跟你说的事情你可要好好考虑，反正吃亏的绝对不是你！”

清脆的声音在室内传出回响，宗凛回过神之际，那娇小的身影已经消失在了眼前。

“九公主可信么？”

寂静的室内，宗凛冷声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