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说挨揍,奚南律经验老到。
怎么说,他也在曳轻柔手下熬了十年,各种挨揍的应对策略他都了然于胸。
这点瞧他一见曳轻柔杀气腾腾,便立刻放弃逃跑,改而立即蹲下、抱头护脸的行为便可得知。
这不,都多少时日过去了,全身上下的淤青依旧久久未散,而他吃了她几颗药后,便还能装作若无其事地依旧出去见人便可得知。
“公子,最后一颗了”竹音提醒道。
不知公子伤势如何,反正吃了药丸,公子便行动自如,不吃药丸,公子便还是觉得伤处疼得很。
“我昨日问了御医,我这肋骨已然好得差不得,应该无碍”
只是下回他再不敢招惹曳轻柔,这教训太过惨痛,多少年没被她打得这么惨。
当中他变回狐狸试图唤醒她那泯灭多年的怜悯心,但她竟提刀就上,吓得他怕被气头上的她给扒了狐狸皮赶紧又变了回来。
结实挨完揍后,她气喘吁吁,而后将抱膝护头的他一脚踹倒,硬将他变回狐狸后便是丧心病狂地一阵薅毛。
那有些钝的剃刀也不知她哪里寻来,直把他的皮刮得生疼。
但,别忘了,奚南律挨揍的经验是老到的。
在她剃毛的时候,它呜咽了几声,一双琉璃般剔透的狐狸眼楚楚可怜地望着她,任她剃毛不躲不藏。
这不,她那唯有对狐狸的他才有的恻隐之心一下便被她召唤出来。给它留了个狐狸头,其余的全部薅光,连带九条大尾巴也不放过。
“要不,我去求小公主再讨一瓶灵药?”
竹音着实佩服主子,那顿揍挨的真叫惨,他都后悔当时没上去帮着挡一挡。
幸好过后小公主还留了瓶灵药给主子,准确地说是将那药瓶重重砸到被薅光毛的狐狸身上,奄奄一息的主子还下意识地用爪子挡了挡脸,那苟且偷生委曲求全的模样看得他都动容不已,想必小公主也是如此才留下了药。
“不必,先上朝去再说”
他与舅舅布的局今日便要收网,王后怕是要气到皱纹都蹦出来,这样的精彩时刻他不去见证怎对得起辛苦筹谋的自己?
一上朝,便有耿直的御史直接告了二公子奚定中在花楼中与有夫之妇厮混,惹得其夫羞愤难当,当场撞柱而亡的荒唐事。
奚南律只听父王问罪弟弟,群臣激辩,奚南律悄悄记下为弟弟以诬告辩解的人,又记下以弟弟酒醉乱性开脱的人。
他默不作声,直待父王问起他对此事的看法,他才走出,作礼,道:“儿臣以为。。”
奚南律看了一眼那伏首在地便颤抖不已的傻弟弟,道:“二公子喝花酒许有可能,但强占人妻怕是当中有所误会”
他极富引导性的一番避轻就重的话让奚定中看到希望的曙光,没等人拦,奚定中便自行跳入奚南律设下的圈套中,道:“父王明鉴,儿臣真只是去那喝酒,那女子自行投怀送抱,儿臣是真不知她是有夫之妇啊!”
奚定中这一席不打自招的话连奚南律听了都觉得不忍,方才为奚定中开脱的朝臣也拧眉摇头,纵是他们口若悬河,奈何二公子脑子里进的水怕是比喝下的花酒还多。
只见国君气得不轻,在上头踱来踱去,想下来踹哪逆子一脚又觉得有失体统,不踹上一脚又觉得胸口憋闷得慌,便只听着朝臣各种劝谏。
正当事情还未定论,便听外头登闻鼓响,殿内顿时一片静谧,朝臣面面相觑。
奚发叫了人去看是怎么回事,太监总管一走,外头的小太监也悄然溜走。
直到太监总管带了血书回来,奚发看完控词,即刻便顾不得国君风范地下去一脚踹倒了儿子:“逆子!你好生看看,一家都被你逼死,你还有何辩解!”
奚定中爬抱父王脚侧:“父王,儿臣是冤枉的啊!”
奚南律自是知晓那血书是如何送来,心中自得,但嘴上道:“父王,光凭一面之词就定罪怕是对二弟不公,不如将外头敲鼓之人叫来当面对质,也好还二弟清白”
旁侧大臣听了奚南律此言,暗叫不好,大公子这是嫌给二公子一记当头棒喝还不过瘾,还想一把将二公子直接推落悬崖,永不超生才肯罢休。
但眼下他们想让二公子认罪也不是,不让二公子认罪也不是。那敲登闻鼓定是有所证据才敢来递血书,若叫进来当场问罪,那国君一怒,怕是把二公子圈禁还是轻的。
只能说,大公子的段位之高是再给二公子长上一个脑袋也追赶不上。
僵持不下时,赵王后便扶着赵太后急急赶了过来。
一来便见儿子踹倒了孙子,太后顿了顿手里的狐头杖,气恼地骂儿子道:“你要对我这乖孙做什么?”
奚发怒气收敛了些,道:“母后怎么来了?”
他睨了眼赵王后,多有责怪她竟把他年事已高的母亲请来为她儿子说情的意思。
赵太后推了推身旁心虚垂眸的王后,道:“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把你儿子带下去让御医看看,还真要等他把你儿子打死了,你再来哭丧吗?”
“臣妾。。。遵旨”
赵王后不敢看夫君的脸色,赶紧将被踹倒在地的儿子扶起,临走前,很是深意地瞥了奚南律一眼,后者则稍稍点头,算是作礼。
下朝后,大臣常维追上李术,悄声道:“王后托人来带话,让我们过后去赵国舅那问话”
“你去便去吧,告诉我做什么?”李术整了整官服,不以为然道。
常维讶异道:“难不成你不去?”
李术站定,暗示地睨了睨前头的大公子,道:“方才一幕你看完还不知如何站队,那便也不配与我打交道”
“可。。。二公子到底是王后亲生,上头还有赵太后。。”姑母哪里会不帮着自己的侄女?
“太后年事已高,纵是国君孝顺,难不成——”李术掩嘴,与常维低声道:“难不成百年之后,还能从王陵里跳出来给二公子撑腰不成?”
常维细思量,确实是这个理,何况二公子那个扶不起的阿斗他也早受够了:“你主意已定?”
“纵是谁也不帮,也好过我两现下的处境”
李术门儿清,所以方才他纵是有替二公子辩说,也避重就轻。
既在大公子面前展示自己的能力,又不全然为二公子开脱而毁了大公子的计谋,只让小太监快些去请救兵来。
此举也是为自己以后的仕途铺路。
常维不出声了,方才他一心为二公子辩解,想是已经得罪了大公子,而他的母亲娘家与赵家还有远亲,不比李术可以完全置身事外。
到了夜里,奚南律收着书架的时候等来竹音的消息:“有结果了?”
竹音对背对着他的主子道:“让回府闭门思过,无旨不许出门。”
“哼,到底还是奶奶疼孙子”
“公子对这个结果不意外?”
他原以为公子会发怒的,毕竟他们筹谋了这么许多,这上头还带上了两条人命,怎么才是闭门思过这样轻轻带过。
“醉翁之意不在酒,我那傻弟弟何必我费心,他自己早晚会替我挖坑埋了他自己”
“那公子这般费心是为了。。。。王后?”离间国君和王后多年的和睦关系?
“她也得宠多年,该歇歇了”
收完书架,奚南律回身,竹音却吓了一跳。
“怎么了?”见到鬼似的。
“公子,您的脸!”
“我的脸?”
奚南律狐疑地摸了摸,又正经地摸了摸,最后是面色惊恐地揪了揪。
待他找到铜镜时,不止一张脸已经全是毛,连带双手也长满墨黑的毛发。
“我的天!曳轻柔!”毒丫头的药丸果真吃不得,这么多年了她怎么也不正经看一下医书,都在瞎制些什么玩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