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鸿正和卫惠容一起用膳,沈锦雅和长兄沈锦安绕膝在侧,一家四口看上去甚是和乐美满。
沈袖知挑这个时候求见,在卫惠容看来,属于相当没眼色了。
沈锦雅最是沉不住气,眼睛都快翻到天上去。
听到沈袖知来意,沈鸿皱起眉头,尚书府是没人了么?即将出嫁的女儿只有一个贴身丫鬟,传出去岂不让人笑掉大牙?
卫惠容马上摆出亲切模样,笑道:“瞧我这记性,都给忙忘了。袖知喜欢哪个丫头只管说。”
沈袖知轻声道:“郡王府规矩多,女儿想要几个妥帖的带在身边。二姐姐身边的冬雪就不错,不知二姐可否割爱?”
沈锦雅气坏了!
谁她都敢开口要啊?冬雪也惦记?她不配!
沈袖知这小蹄子,最近几日就跟失了智一般,以为嫁到郡王府就可以做天王老子么?以为整个沈家都要听她调遣么?她可真猖狂啊,手伸得可真长啊!
沈锦雅愤怒之余,突然想起一件事来,于是说道:“冬雪不合适,还是柳英吧。怎么说也是娘身边的洒扫丫鬟,摸样好身段好,机敏灵巧,定能帮得上妹妹。”
卫惠容当初让柳英去洒扫,完全是因为沈鸿多看了几眼,如今女儿提起,巴不得如此。
“那柳英手脚麻利,是个合适的。回头我多留心,仔细挑几个齐整的给你送去,如何?”
沈袖知福了一福,谢过沈鸿卫惠容,将人领了回去了。
见沈鸿若有所思,卫惠容道:“我虽舍不得这丫鬟,终究是要带到郡王府去,是给咱们沈家长脸,不得不忍痛割爱。”
沈鸿虽然觉得可惜,却也没说什么,此事就此揭过。
沈锦雅在一旁暗自得意:幸亏沈袖知跑来要丫鬟,不然还忘了柳英的事儿。
上辈子柳英叛主,试图爬爹爹的床,这一次就让她跟着沈袖知去郡王府搅合吧。
最好她去勾搭世子,恶心沈袖知,恶心乔若菀,最好鸡飞狗跳满地鸿毛。
沈锦雅对这个结果满意,沈袖知也很满意。
她回到住处,马上给柳英换了衣裳,提为一等丫鬟,改名——丹樱。
沈袖知温声问:“你娘的病如何了?”
丹樱道:“时好时不好的,还在治。”
沈袖知便拿了五两银子给她,说是提前支给她,让她尽管用,不够再来支取。
丹樱这丫头,看着孝顺温柔,其实胆大心细,性子也烈得很。
她上辈子并没爬床。
卫惠容放印子钱,克扣了丫鬟小厮的月钱。丹樱的娘急等着钱治病,卫惠容让她在院里跪了一夜也没给。
无奈之下,她只好去找沈鸿,却赶上沈鸿喝醉酒调笑戏弄。
丹樱用簪子扎破了沈鸿的脸,卫惠容气急败坏,杖毙之后丢了出去,对外宣称是丫鬟爬床。
这事儿,沈袖知还是收拾姨娘旧物的时候,听嬷嬷说的。那时她真的觉得,这府里烂透了。
既然有机会重来,就帮丹樱一把,好女孩不该在这等腌臜之处凋零,她可以有更好的将来。
终于,沈府等到了良辰吉日,沈尚书二女同时出嫁。
英国公府特意派马车将罗姨娘送回,大婚这几日,公府堪堪给了姨娘几天假,郡王府接完亲立马给接回去。
没办法,修琴的任务太紧迫了。
在两个女儿嫁妆的置办上,沈夫人卫惠容费了不少脑筋。
当年沈锦慧出嫁,嫁妆整整一百二十抬,十里红妆,何等风光?
沈袖知是去做续弦,排面自然不能一样。郡王府对这个续弦又不重视,本来无需多给,省出来的可以在沈锦雅那边多做贴补。
但卫惠容万万没想到,卫峻在酒楼胡说一番,便有无数眼睛盯着尚书府。甚至有好事者在郡王府和周家蹲守,打算抄录嫁妆单子,好去笑话沈鸿。
这件事传得沸沸扬扬,郡王府当然也是要面子的,直接将了一军!
郡王府抬来的聘礼,册页写了厚厚的一沓,比沈锦慧那次丰厚了不少。意思就是,你们尚书府自己掂量吧。
反观周羡安那边,寒酸太多了,简直没眼看。
这一系列变化,让卫惠容不得不重新衡量。焦虑之余也埋怨沈锦雅将这事儿捅到明面,令沈家如此被动。
最终,沈袖知嫁妆比大姐锦慧还多,足足一百二十八抬。
沈锦雅这边只有八十抬。
沈鸿一向自诩清廉,这么大一笔开支,是卫惠容搭了自己的嫁妆,又从各处铺子周转,好不容易凑齐的。
让沈袖知捡了便宜本来就够窝火,沈锦雅听到消息非但不体谅,反而大闹一场。卫惠容疲惫地跟她讲明利害,答应等她出嫁后再做贴补。
沈锦雅无论如何也没想到,只是喊了表哥去酒楼说几句话,连带的后果却如雪球般越滚越大,连嫁妆都受了影响。
上辈子出嫁哪有这般寒碜,嫁妆跟嫡姐一样多!
也不知那郡王世子抽什么疯,上辈子百般推脱,只派了堂弟来接亲,这次居然亲自出马!
他不是最宠家里那个狐狸精吗?不是见不得她生气,要月亮不敢给星星吗?他不怕那女人生气,晚上将他赶出去吗?
还有这接亲的轿子,沈袖知坐得是镶金嵌玉的八抬大轿,周羡安使了个大劲也才弄了顶四人轿子。
对比之下,简直太寒酸了。
沈锦雅从来没想过,同一天出嫁会是这样难堪。
不过,当她想到周羡安的仕途,心里又有了些许安慰。先让沈袖知赢过这一回,所谓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看谁能得意到最后!
沈袖知穿着喜服坐在轿子里,心里也颇有些感慨。
上辈子成婚,两家都很敷衍。卫惠容给凑了二十抬嫁妆,里面塞了许多滥竽充数的物件,让婆家好一番嫌弃。
而这一次,婚礼排场天差地别。
所以,就算郡王府是龙潭虎穴,那又怎么样呢!
世子妃的身份,不叫人愉悦吗?亲娘借机躲到公府,不令人欣喜吗?足足多了一百多抬嫁妆,晚上做梦不得笑醒吗?
身边一个遇青,一个丹樱,又漂亮又忠心,这还不够赏心悦目吗?
花轿在郡王府停下,永丰郡王世子景彦伸出手,搀着沈袖知下轿。
沈袖知搭上那只胳膊,微微一笑,从此刻起,自己面对的就是新的悲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