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治这个老不死的病就是浪费钱！反正也活不了几天，不如省下来给小宝！”

夏美君尖利的声音像刀子一样捅进张柳翠的耳朵，她蜷缩在诊所角落的病床上，瘦得只剩一把骨头，肺里像塞了一团棉花，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血腥味。

“妈……你别怪我们，医生说了，晚期肺癌……治不好的……”儿子陈辉站在妻子身后，眼神飘忽不敢与她对视。

张柳翠死死盯着这个曾经掏心掏肺养育的儿子，浑浊的眼中流下最后一滴泪。

她想起自己是如何含辛茹苦把儿子拉扯大，丈夫早逝后，她一人打三份工供他读书，那年他考上大学却要把名额让给夏美君的弟弟，是她以死相逼，硬是押着他去上了中专。

如今他成了厂里的工程师，住着大房子，开着好车，却连一分钱都不愿意施舍给自己看病。

“走！明天就把老太婆送回乡下，眼不见心不烦！”夏美君嫌恶地看了她一眼，拽着陈辉的胳膊就往外走。

张柳翠看着儿子像条哈巴狗一样被媳妇拽走，连头都没回一下。

二十年的养育之恩，抵不过媳妇一个眼神。

三天后，一个风雪交加的夜晚，张柳翠被草席卷着扔进了深山。

寒风像无数把钢针扎进她腐朽的肺里，夏美君尖细的声音像刀子一样扎进耳朵。

“哟，还没断气呢？阿辉，你看看你妈，命可真硬！”

陈辉没有回答，夏美君又是不耐烦催促，“赶紧扔前面那个山沟里，明天还要送小宝去幼儿园呢。”

张柳翠想喊，想骂，想质问这个自己曾经百般疼爱的儿子，为何如此狠心，但喉咙里只发出“嗬嗬”的气音，像破旧的风箱。

在坠入黑暗前的最后一刻，她心中涌起滔天恨意，如果重来一次，她绝不会再心软，也不会再管这个狼心狗肺的儿子！只过好自己的人生！

“妈，你今天要不让我把念书的机会让给美君她弟，让我进厂，我就死给你看！”

张柳翠听到这熟悉的对话恍惚了一下，盯着对面黄色的土墙，眼前，是大儿子陈辉举着老天利剪刀双眼猩红对准自己的咽喉。

上天有眼，居然让她重回到儿子以死相逼要进厂的时候！

“妈！”陈辉赤红着脸吼叫，如牛一样急急地喘息着。

张柳翠回神，眼底泛红浑身都气得发颤，巴不得立刻叫他滚到厂里去！

可不行，为了避免将来大儿子又为这事反咬自己一口，她目光冰冷：“念了书以后还有出路，进厂以后一辈子都在厂里，你想好了？”

陈辉以为她终于松口，大喜过望：“想好了想好了！”

“现在进了厂，以后还有机会慢慢升，但现在错过了美君，我可就没第二个恁好的媳妇儿了！”

看他紧张又兴奋涨红了脸的模样，张柳翠心头冷笑连连：“既然你想照顾小舅子，那就照顾吧。”

“小舅子”三个字她说得很重。

活过一次，没人比她更清楚，那什么夏美君的弟弟，压根不是她弟弟，而是她的情郎！

夏美君肚里揣的那个，也不是陈辉的种。

陈辉这个蠢货啥也不知道，立刻剪子也放下了，一蹦三尺高，甜言蜜语又上来了。

“妈，我就知道你是最疼我的！”

张柳翠冷着脸拍开他的手，大脑思索片刻，道：“既然都决定了，我们就快把录取通知书送到夏家去吧，也好商量你们两个的婚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