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边,明月酒楼的天明阁中。
大皇子李允衡将桌子上的暖炉烧得更旺了一些,看见谢云濯开门进来,他急忙拾起暖炉走了上去。
“云濯,你可算来了。”
谢云濯眼神落在那暖炉上,却并没有接过来。
李允衡的笑容僵在脸上。
“用不上了,不必替我准备。”
“云濯,怎么回事?”李允衡的表情严肃起来。
谢云濯摆了摆手,走到榻上坐下,转移了话题:“我听说你遇上了大麻烦?”
李允衡无奈地扔掉手中的暖炉,坐到了谢云濯对面,替他倒了一杯暖茶。
“自上月起父皇便将私盐贩卖一案交给我处理,邺安城内大大小小的私贩我都处理得差不多了。”
“这其中我发现邺安城有一个极大的贩卖私盐的组织,他们利用水运将大批的盐散卖到各地,贪了大批的银两。”
“我与你的兄长谢云礼好不容易摸到他们私运官盐的船上去,本以为顺藤摸瓜能找出幕后之人,没曾想船还未靠岸,那些船被尽数毁了,我与你哥也是死里逃生。”
李允衡苦笑两声,伸出袖子下的手臂,只见那手臂上尽是骇人的红色疤痕:“若不是我与你哥跳船跳得快,恐怕都要折在那船上了。”
谢云濯视线落在那疤痕上,眼神波澜无惊,好像没什么能牵动他的情绪。
他双手将小小的茶杯端在手心,努力地从中汲取一点暖意:“若我猜得没错,船上根本就没有盐吧?”
李允衡瞪大了眼睛:“你是如何知道的?我们在船上打开那些盐袋子,发现里面尽数是些枯草沙砾。”
“你们太心急了,你们登船之前我就警告过你们,欲速则不达,越是心急越容易引起对方的注意。”
“是,当初就应该听你的,将重心放在邺安城内,而不是跟着运河上的船跑。”
李允衡比划了一下手势,他身后的侍卫便捧了个匣子到他的面前来,并将匣子打开了。
里面是一枚破碎后又被拼起来的玉佩。
“这就是你今天找我来的目的?”
“你自幼在净南山习武,门派中皆是些江湖人士,你帮我看看,这物件,眼熟不?”
李允衡又继续说道:“这玉佩模样甚是奇特,像是一只鸟,又像是一只老虎,材质也比较罕见,我打听过了,不是宫中之物。”
“我想你们见识颇广,或许会有此物的线索。”
他叹了口气:“这是从那船上唯一留下的线索了。”
谢云濯捡起一块碎片,放在手心仔细看了看,又将这块黑玉置于阳光底下,只见玉体通身变得青翠欲滴。
“确实罕见,等改日我拿给他们看看。”
李允衡点了点头,他看着谢云濯似乎有些坐立不安的样子,疑惑道:“你怎么了?我看你似乎有些心不在焉。”
谢云濯确实有些分神,不知怎的,方才门口撞到的那个小少年,始终钻进他的脑海,打扰他的思绪。
他的眼睛又亮又大,眉毛不像寻常男子那般粗犷,皮肤白皙细腻……
他皱了皱眉,总觉得这张脸上哪里有些违和感。
“喂。”李允衡伸出手在他眼前挥了挥,“你怎么了?”
谢云濯摇了摇头,将那个俊朗的少年甩至脑外。
李允衡似乎以为他是在忧心病情,遂安抚道:“云濯,我前日进宫又在一位老太医那里给你抓了几副药,今日正好拿来给你。”
侍卫将一提药放在了谢云濯面前。
“无碍,暂时还死不了。”他端起桌上的茶水,才注意到方才滚烫的茶水已经凉透了。
他失了兴致,将茶水倒掉了。
茶水倒在檀木茶几上,茶水沾湿的地方颜色明显比干燥的地方深上一个颜色。
他忽然又想到了那少年的眉毛。
似乎颜色也是这般有深有浅?
怪不得,那眉毛定是故意为之,涂了相似颜色的脂粉,乍一看看不出异样,细看定能发现不同。
谢云濯若有所思地放下手中的茶杯,脑中又将少年的面庞刻画了一遍。
不,不是少年,是一名女子,还是他最为熟悉的女子,纪兰卿。
谢云濯皱了皱眉,她为何女扮男装来到此地?
“今日为何选在明月楼相见?”谢云濯先将纪兰卿抛掷脑后,开口问道。
在谢云濯的印象里,李允衡一直端方有礼,不会无故跑到这种地方来。
“这说来就有意思了。”李允衡饮尽一口茶,“除了这玉佩,我们还在船上发现了印有明月印的木箱。”
“可惜东西都石沉大海了,如今拿不出证据来。”
“明月印……”
谢云濯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看来这明月酒楼不简单啊。”
“自然。”李允衡又朝自己的侍卫招了招手,“小五,将人带出来。”
只见小五从房间里拖出一个昏迷的女子。
那女子服饰与先前在门口见过的女子一模一样,看来也是酒楼的人。
“我们刚进房间,这女子便藏在暗处偷听,我便叫小五将她捉了进来。”
谢云濯看着昏迷的女子,无奈道:“你又打草惊蛇?”
李允衡的行事作风和他的人一样简单直接,谢云濯一时之间不知道是夸他好还是损他好。
李允衡摸了摸自己的鼻梁,问道:“有何不妥吗?”
“她应当没有看清楚是谁打晕了自己吧?”
李允衡拍了拍胸脯:“这你放心,小五身手极好,打晕一个人而已,断不可能给她机会看见。”
“那把她扔回去吧。”
“明月楼水深,不可如此鲁莽。”他揉了揉太阳穴,感到有些头疼。
“行,都听你的,你说怎么办才好。”
“我说,我们现在离开是上上策。”
不过,他的意思是让李允衡独自离开。
至于他自己嘛,留在明月楼还有要事。
他倒要去寻一寻这纪兰卿,看看她又在耍什么花样。
送走李允衡后,谢云濯独自一人跳到了房顶。
他自幼习武,却被一身疾病拖累,万般武艺施展不出半点,唯有这轻功,不太使力,他还能运用自如。
上了房顶,谢云濯才意识到这明月楼有大大的不妙。
他很快就注意到明月楼四周都有监察点。
明月楼被监视得很好。
更准确一点来说,或许是被保护得很好。
谢云濯就算是再自恃轻功了得,也难保不会在如此严密的监视中漏出马脚。
明月楼背部靠河,他注意到哨点在河中心的一个亭子上,是四面中监视最为松懈的一面,因此趁人不注意的时候,扭身翻进了靠河的一间空屋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