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万里受惊不轻，他张着嘴向上翻着眼睛全身上下一动不动，我看到他这副模样生怕是我一时失手打中了他，我赶紧上前在他脸上连拍带揉，折腾了好半天，他才倒抽一口气从喉咙发出哦……的一声，缓过神来。

我冒了一头的冷汗，见他没事，心里的一块石头才算落地，但现在不是休息的时候，当务之急得赶快逃出去，要不然等李天阳他们放起火来，还不得变成烤肉了。

我伸手把程万里从地上拽了起来，问他还行不行，他虽然脸色不怎么好看，但还是向我点了点头，转身从地上扶起那具尸体重新背在身上。

我们继续下楼，这次大家都格外注意脚下的情况，好在没再出什么问题，顺利回到了一楼门厅。

我看着眼前的尸山，不由得又是一阵头疼，王洋和程万里都眼巴巴的看着我，我一狠心，还是得先给他们做个表率，我将尸体抱在身前用力往尸山上一抛，然后脚下用力一蹬扑了上去。

“快来人帮忙……”我冲着门口叫道，发出的声音连我自己都听的别扭，我被这臭气熏得还能发出声音就已经不错了。

我话音一落，门外立刻探进几个士兵的脑袋，他们看到是我，立刻爬了进来。其中一个边爬边说：“你们动作快一点，这里面还有行尸。”说着将枪举起警戒着楼内。

我扭头向王洋他们小声说道：“听到没有，还等什么，等一会儿行尸出来跟你们玩过家家吗？赶紧，把尸体扔上来。”

一个士兵爬过来和我一同往外拽着尸体，但尸山上又滑又黏，本来空手爬就已经很艰难了，现在又拖着一具尸体就难上加难。

“啾啾……啾啾……”

两声短促的点射响起，虽然带着消音器的枪声并不大，但我心里立刻慌了一下，那是因为肯定又有行尸出现了。我跟那士兵连拖带拽，总算把这具女尸拖到了门口，我抬眼看到李石龙正在门口晃悠，便喊了他一声，用手指了指身下的女尸，示意他给帮忙弄出去。

我转过身又向里面扑了回去，向前紧爬几步，一手抓住王洋的那具尸体，帮他一起往回拖，那名士兵也返回来给程万里帮忙。

我隐约听到李石龙在外面说着什么，不一会儿就又进来了几个人，动手帮我们一起往外拖尸体。

我们连滚带爬钻出楼道，滚下尸山，我抬眼看了看身边的人，全都没了人样，浑身上下沾满了又红又黑的粘液，自然也知道自己现在是个什么熊样。

我从地上站起来，看了看自己周身上下，无奈的甩了甩手，我从背后取下电台，告诉李天阳我们已经出来了，让他们也赶快出来。李天阳简单的答了句明白，便没有动静了。

我将冲锋枪拖在手中看了看，实在不知道这东西该怎么用，扭头一看李石龙正目不转睛的盯着我，我看他似乎对枪有些兴趣，便问他会不会用。

李石龙也不答话，伸手把枪接过来。我见他熟练地退出弹夹，打开保险，又轻轻地拉动枪栓将里面的子弹退出来，又重新塞回弹夹，然后他将眼睛眯起看了看枪膛，似乎在检查着什么，片刻后他将弹夹重新装好再次一拉枪栓，立刻做了一个狙枪瞄准的动作，虽然我不知道这是不是标准动作，但看上去跟李天阳的示范动作没什么区别。

李石龙将冲锋枪放下，伸手递给我，我摆了摆手：“这东西在你手里肯定比在我这的作用更大。”

他听我这么一说，缓缓的低下头看了看手中的枪，他把手按在上面轻轻地抚摸着，那样子就像是遇到了许久不见的老朋友，眼神中充满了怀念，他轻轻的对我说了声谢谢，便走向教学楼门口加入了士兵的警戒队伍。

我看着他的背影，除了服装上的差异之外，无论是气质还是动作都与那几名士兵毫无差别，我心里暗暗叹了一声，如果没有发生那场悲剧，李石龙现在应该也是一名优秀的军人。

“咳……咳咳……”

程万里发出一阵剧烈的咳嗽，我看他脸色依然没有什么改善，估计是还没有从惊吓中缓过神来，其实想想我当时也是这个样子，如果前天让我碰到刚才那一幕，说不定我还不如他呢。我走过去一边帮他揉搓后背一边轻声安慰他，说着说着的目光便不由自主的落到了他的左腿上，看到他的裤腿不知什么时候裂开了一道口子。我心里咯噔一下，转身过去将裤腿撩开看了看又马上放了下去。

“大哥，怎么了？”程万里一边咳嗽一边问我。

我抬起头看着他露出一个微笑：“没事儿，来我帮你掐掐头，你这是太紧张了，我帮你放松放松就好了。”说完就转到他的身后将手按在他的头上，顺势在他的脑门上摸了一把。

程万里连忙挣扎着说：“大哥，这怎么好意思呢，我没事儿，一会儿就好了。”

我没听到程万里说什么，因为在我摸到他脑门的一瞬间，我的全身都冻住了。我手上很烫，出奇的烫，这样的温度已经不用什么体温测试仪了，就在刚才撩起裤脚的一刹那，我看到了一条已经变得发紫发黑的伤口，伤口周围遍布了密密麻麻的血线。

“大哥，大哥？”

程万里的叫声把我从震惊中喊了回来，我答应了一声，见他抬起头向我笑了一下：“大哥你看，我现在已经好了，不咳嗽了。”

我说：“没事儿，你听话，把头转回去，我帮你按按。”说着把他的脑袋推了回去，开始帮他按摩脑袋。

程万里这孩子很实在也很老实，见拗不过我就一动不动的坐在那里，只是时不时发出几声咳嗽。我心里已经乱成一锅粥了，这可该如何是好，我是该立刻杀了他，还是先把他引到个没人的地方，我能下得去手吗，要不然还是交给李天阳，或者李石龙也行啊。

我听着他大哥长大哥短的喊着我，而我心里却在盘算着该怎么杀了他，好几次我都瞄向自己腰间的匕首，却始终提不起勇气去拿。我不是不想救他，是真的没有办法，若真有一丝丝的希望，我都会像姜校长那样，可事实上是真的没有办法。要不是怕程万里看出我的异状，我恨不得立刻抽自己几个嘴巴，因为在程万里遇险的时候，我还是慢了一步。

李天阳从教学楼里钻了出来，他和谢楠一人又拖出了一具尸体，一出来立刻招呼众人远离教学楼，但依然分配士兵们对楼前楼后保持警戒，只是拉远了一些距离。

我抬头看向三楼，已经能看到窗内跳跃的火苗，很快下面两层也着了起来，浓烟滚滚而出，时不时的发出几声玻璃爆裂的声音，碎片从楼上洒落下来，溅得满地都是。

李天阳将五具尸体并排摆放在地上，转身向我走了过来，我跟程万里说让他别起来，先休息一下，起身迎向李天阳。

“走吧，我们去看看你说的那个小雨。”李天阳冷冷的说道。

我一把揽住他的胳膊往远处走了几步：“你不要回头，我跟你说件事。”

李天阳用余光看了我一下，然后向我点了点头，我松开手说：“我们下楼的时候，有人被行尸抓了一下，现在已经开始发烧了。”

李天阳发出“啧”的一声，显然他对这个状况也感到很棘手：“他知道了吗？”

我摇了摇头：“你不用告诉我该怎么办，我也下不了这个手，这个坏人还得你去做，只是希望你能人道一点……”

李天阳抬手打断我：“好了，我知道了。”说完扭头就要往回走。

我一把拉住他的胳膊说：“截肢，截肢行不行，哪怕把他整条腿都卸掉，只要能留他一条命就行啊。”

李天阳叹了口气：“他已经开始发烧了，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我看着他摇了摇头，他继续说：“这说明病毒已经通过血液循环至全身，白细胞正在抵抗病毒，只要再有一会儿，白细胞就会失去抵抗能力，他就彻底死了。”

他将我的手按下来说：“你放心，我会让他走的体面一些，如果他愿意，我会让他自己动手，像个爷们……”

我愣在原地再也说不出什么，只听得李天阳喊了一声谢楠，又假意叫程万里去拿把铁锨，跟他去办点事，我听着程万里一口一个大哥的喊着李天阳，那声音渐渐地远去……消失……

我抬手在脸上抽了两巴掌，极力忍住不让眼泪流出来。

一旁的王洋看到我的举动立刻跑过来说：“大哥，你怎么了？是不是那当兵的给咱们找麻烦了？你生气也不能抽自己啊，一会儿我找几个兄弟收拾收拾他……”

“滚蛋，我他妈牙疼不行吗？”我怒吼道。

大火肆意的飘舞着，风成了它最好的帮凶，狰狞而邪恶的目光映红了整片天空，毫不留情的吞噬着它身边的事物。浓烟与灼热，夹杂着肆意妄为的呼啸声，还有急速燃烧的嘎巴声，似乎正是那900多名师生的哀嚎，透出点点无奈与不甘。

李天阳回来了，走到我身边对我低声说了句：“走了，像个爷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