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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 19 复苏

这里是哪里?刘小秋睁开眼睛,眼前是一张床的一部分,淡蓝色调的格子床单。感觉到身上的被子,她扭过头,是和床单相同的调调。

她喜欢的调调。

躺在床上,眼睛盯着填满房间的黑暗,回想起这一路上的种种。刘小秋心中渐渐生出一阵委屈,眼角也渐渐变得湿润。她独自一人蜷缩在黑暗中,卸掉了“故作坚强”的重担,甩脱刻意而为的强势和刻薄,突然感觉无比轻松。

从最开始爬出自己车子的那一刻,她就开始装出强势的样子,说话故意很大声,凡事挑三拣四,与人尖酸刻薄……种种的这些,都是她往自己身上覆盖的铠甲,保护自己的同时,也让人倍感沉重。

可是,就算再装模作样欺骗自己,自己的软弱,终究还是会暴露出来。那时候,自己将如何是好……

想着想着,她渐渐生出了一阵睡意,昏昏沉沉的合上了眼睛。

“着火了!着火了!”耳边突然有人大喊道。

刘小秋刚合上的眼睛忽的睁开,瞪大了看着黑暗之中的天花板,可她的身体却没有动。“又是梦么?这次连红色的光都没有呢。”刘小秋心里想着,睡意又再次袭来,就在她的眼睛即将再次合上的时候,一阵若有若无的烟气流进了她的鼻子。

“难道真的是着火了么?”眼睛再次猛地睁开,刘小秋坐直了身体,之后她点亮了床边的台灯。她这才注意到房间内不知何时已经充满了浓烟!

惊恐之中刘小秋慌了手脚,她突然想起之前从一个三流心理咨询师那学到的招数,不断重复小声念叨着“不紧张”来给自己暗示。终于,刘小秋冷静了下来。

她首先想到应该点亮房间的灯,伸手按下开关之后却毫无反应。“停电了么?”她的目光转向床头柜上那盏台灯,黄色的暖光依旧亮着。“是线路坏掉了……?”

在台灯昏暗的光线之下,刘小秋环视了一圈自己所在的房间。一张大床,一个床头柜,一个衣柜,一套沙发和一个茶几……最后刘小秋的视线落在了挂在窗边的窗帘上面。

她手脚麻利的扯下了窗帘,将两块布拧成绳头尾对接打了个死结,她怕“绳子”不够长,就又把床单扯下来接到了后面。之后她把茶几搬到了窗边,将“绳子”死死绑在上面。然后又搬来沙发把茶几稳稳卡住。准备工作完成之后,她将“绳子”团起来扔到了楼下。在深夜的微光中,刘小秋看到绳子的下端刚好触到了地面。

房间里的烟气越来越浓,刘小秋来不及多想,双手抓住“绳子”就翻出了窗户。

半空中刘小秋的身体略微颤抖,因为心里的害怕,她爬的很慢。就当她全神贯注的往下爬的时候,绳子突然抖了一下。刘小秋感觉手里一松,一阵失重感袭来,她惊叫了一声从窗外摔了下去。

刘小秋头晕了一阵,才意识到自己已经落到了地上。她要紧牙关,强迫自己清醒,忍着剧痛慢慢站了起来。她抬头去看别墅,发现大屋此时已经被一片红光笼罩,滚滚黑烟正不断的从房子的缝隙中冒出。

“果然是火灾。”刘小秋见状就想尽快离开这里,却忽然感觉脚上似乎缠着什么东西,抓起来一看原来正是刚才那根“绳子”。她顺着绳子检查,发现绳子的一端居然有一片整齐的割痕!

“有人要害我!”刘小秋想到这,心里一阵颤抖,恐惧之下她开始没头没脑的往印象里房子前面的那片空地的方向跑去。

雨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停了,借着身后别墅的发出的红光,刘小秋踉踉跄跄移动的很慢。忽然,在她前面不远处的空地上出现了一个人。那人上身穿着的绿色的毛衣她非常熟悉,是张遥。

之前梦里的场景一股脑的窜进脑子,刘小秋喊出了梦中没能说出的话:“喂……等等我!带我一起走!”前面的人闻声果然停了下来,却没有转身,似乎是在等她。刘小秋心中稍微宽慰了一点,刚往前走没几步,前面那人又开始跑了起来。就这样跑跑停停,那人和刘小秋之间始终保持着一段“看得见,摸不着”的距离。

刘小秋在张遥的带领下,终于走到了那个被赵辰星称作“入海口”的路口。那人停在了她的前面,抬手指了指路边的一颗大树,之后他沿着手指的方向一闪身,一言不发的消失在了森林之中。

刘小秋没看懂张遥的意思,连忙往前紧赶了两步。她走到了那棵大树的边上,顺着张遥手指的方向,赫然发现那辆在她梦里出现过的奔驰车此刻正停在她的眼前。

之前梦中的情景一阵一阵浮着,刘小秋的腿不禁开始哆嗦了起来。她心中的恐惧逐渐被懊悔装满,喉咙里的哽咽逐渐变成抽泣,最后终于忍不住哭出了声音。她后悔自己不应该故作坚强,如果早一些露出深藏着的软弱,也许不会造成现在这种孤立无援的境地……

就在这时,刘小秋突然感到身后一阵热浪袭来。她回头一看,发现原本只在别墅附近的红光此时竟已经蔓延向整片空地,熊熊火势正向着自己的方向袭来。刘小秋看着身后的红光,又看了看眼前的奔驰,脑中竟变得一片空白。

眼见的红光就要将刘小秋所在的位置吞没,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刘小秋听见有人叫了她一声。那声音对她说:“快上车,不然来不及了。”

刘小秋被声音惊醒,一下子回过神来。她发现眼前奔驰的车门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打开了,可驾驶座上却连半个人影都没有。她心里猜想刚才叫她的那个人可能坐到车后座去了,看看身后的红光,犹豫了一下之后,她径直走向了奔驰车。然而,刘小秋坐进车里之后就愣住了,心中一种莫名熟悉的感觉油然而生。

这……怎么跟我的车这么像?

刘小秋打量着车内:绣着超人标志的座椅靠垫,方向盘上的亮银色贴膜,装满烟蒂的半开着的烟灰盒,还有车内后视镜上挂着的小半瓶……刘小秋摘下指甲大小的瓶子,拔出塞子略微闻了一下——醋酸。

闻到熟习的刺激性气味,刘小秋不禁心里一惊。

她想起这个装着醋酸的小瓶子,正是她自己当记者以来养成的习惯。每次犯困或者没精神的时候她都会闻一下,凭借着醋酸味道的刺激,来保持头脑的清醒。也正是由于这种略显自虐的方法,才让她不论何时都能保持绝佳的状态……

“习惯”……?就在这个字眼重新跳入脑海的一瞬间,刘小秋感觉自己头痛欲裂。她撕扯着自己的头发,狠狠的咬紧嘴唇。她拔开那个装着透明液体的小瓶上面的塞子,放到鼻子边上猛地闻了一下。一股强烈的酸味快速的冲过了鼻腔,充入了肺部。她顿时觉得呼吸困难,头脑发胀,眼泪鼻涕不受控制的流了出来。

刘小秋撕心裂肺的猛咳了一阵,待到呼吸稍微平稳之后,她熟练的从车子座位旁边的盒子里抽出两张纸巾擦干了自己的脸。

她不知道,此时的自己应该是喜是忧。

喜的是她发现关于自己过去的记忆的大部分内容,她都已经想起来了——她想起了自己的名字,想起了自己的身份,想起了自己的住处,她想起了关于自己生活起居的大部分,也想起了………

刘小秋两只眼睛直勾勾的盯着车前的一片黑暗。许久,她才下定决心般的拍了拍脑门,缓缓转过了头。

看着后座上放着的两个巨大的黑色塑料袋,刘小秋之前所有的喜悦和心中仅存的一丝侥幸在一瞬间破灭消失。她定格般一动不动的保持着转身的动作,两只眼睛死死的盯着那两团黑色的影子。在她心中,关于它们的记忆缓缓流过,痕迹却深深留在了心窝。

突然,刘小秋觉得胸口猛的发紧,喉咙像是被扼住了一样呼吸困难。之后,她发现自己的身体也开始变得麻木,渐渐失去了知觉。正当她觉得孤立无援想要大声呼喊求救的时候,在她面前的黑色塑料袋轻轻的,动了一下。

刘小秋感觉自己头发都竖了起来,想要尖叫却发现喉咙里一丝声音都发不出来,身体也变得一动也不能动。在一片令人窒息寂静之中,她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面前的塑料袋从轻微的晃动变成缓慢的摇动,随后那摇晃渐渐变成了剧烈的抖动,之后,毫无预兆的,那抖动骤然间停了下来。刘小秋刚想松口气,可就在下一秒钟,两只沾满淤泥皮肤淤青的“手臂”从黑色的塑料袋里猛的伸了出来!

眼前突然出现的恐怖情景,吓得刘小秋哭了起来。可即使这样,她却只能默默流泪,发不出半点声音。而她所坐的位置,也被她裤子里突然渗出的温热液体所浸透,原本深灰的坐垫被染成了一片乌黑。

两只从塑料袋里伸出的“手臂”在一阵静止之后,竟开始不断慢慢变长。刘小秋见状越发害怕,哭的也更加惨烈,可那两只手却丝毫不为其哭声所动,开始缓缓的向她移动。

终于,那两条布满惨青色淤痕的细长手臂将两只紧攥着的的手送到了刘小秋的面前。之后,其中的一只缓缓的张开,里面露出的居然是两只人的眼球!那两个眼球在手中不住的滴溜溜的转动,像是在找着什么。最后,那对瞳孔终于找到了寻找的目标,直直的看向了刘小秋的双眼。

刘小秋此时想要闭上眼睛,却发现眼皮已经不听她的使唤。泪水模糊的视线之中,在她面前另一只手温柔的摘下了她的眼镜,之后摆出了一个“yeah”的手势。然后,那只手竟无声无息的直接向着她的双眼插了过去!就在手指接触眼球的一瞬间,刘小秋的喉咙突然被放开……

大雨如注,在漆黑如墨的黑暗之下,一阵锋利的尖叫声猛的传出,颤抖着划破了寂静的夜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