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花四月,正是江南好风景。
和风煦日,天空湛蓝,白云悠悠,两岸青山间,一叶扁舟轻轻荡漾在碧波间。
一个白衣少年立在船头,只见他大约十七八岁年纪,眉宇清秀,唇红齿白,左腰系着把长剑,右腰配着个玉佩,手中着把扇子,青山绿水间,轻轻扇动着,自是一段风流俊逸。
他便是华子晨,乃江东仙门之首华府的三公子。
此时他的神情却是十分落寞,脸色苍白,看着一波碧水,眉头紧蹙,唉声叹气。
“少爷,你不要着急。”背后船舱里走出一人,他回头看去,是自己的贴身丫鬟华莹儿,一个年约十六岁的少女。
只见她穿着红色的素衣,粉嫩俊俏的脸蛋上,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正关切的望着他。
华莹儿又继续说道:“虽然八大仙门将联合围攻我江东华府,可是我华府也不是那么好欺负的,一定可以赶走他们的!”
“嗯。”华子晨心不在焉的应了声,又转头看着面前的江水发愁。
他们华府是江东仙门之首,一向与众仙门和气,在民间也是乐善好施。却不知何故,分治天下的最强八大仙门却突然俱与华府为敌,甚至放话将联合攻打华府。
不过他现在所烦心的倒还不仅是他们华府此番劫难,还有······华子晨不禁抚摸着自己的心口,感受到那砰砰跳动后,憎恨之情不由油然而起,紧紧抓紧,恨不得将那心剖开。
华莹儿在背后默默的看着这个自小朝夕相处,情同兄妹的少年,却突然发现三年不见,华子晨又长高了许多,不禁一阵惊喜,然后问道:“少爷,你三年前拜在昆仑派门下学艺,这三年你过得怎么样啊?”
“还好。”华子晨口中这么答着,可是眉头一簇,心里却暗暗的想起这三年来,在门中经常与一股恶少组成的“昆仑真子帮”相斗的经历······
华莹儿未察觉到华子晨的异常,只是继续问道:“那,你拜昆仑掌门何玄机为师,学到了多少的仙术啊?”
“昆仑的几乎所有水轮仙术,我都已经学会了。”华子晨说出了这句话,却是神情复杂,一波江水中,恍然间折射出那荣耀与痛苦交织的三年时光。
“少爷,你真棒,你不愧是我们华府和江东的骄傲!”华莹儿兴奋的叫道,真心为他高兴。
华子晨从小便被称为江东百年难得一遇的修仙奇才。三岁开始学习仙术,十五岁便已成为江东仙法界的佼佼者,名震修仙界。
其后,因华府不精于水轮仙术,所以华子晨便要对外拜师学艺。
天下仙门闻之,几乎都派重要人物来抢徒,其中八大仙门自然最有底气。八大仙门中的昆仑掌门何玄机和其父素来交好,并立誓殚精竭力将华子晨教成大才,所以华子晨才拜在昆仑派的门下。
“你现在仙术段位如何?”华莹儿继续问道。
华子晨看着江水,恍然间,显出自己在昆仑“仙武大会”中,技压众同届师兄弟,包括平时耀武扬威,欺凌自己的长门之子何非与的场景。
然后他淡淡的说道:“五段,真元仙士。”
“啊!”华莹儿惊讶的张大了嘴。
须知修仙之路极为艰辛,而仙士共分十段,其中一到三段为初真仙士,每段需修炼五年左右;四段到七段为真元仙士,每段要修炼七到八年;其上八到九段为大罗仙士,练到此境界者,寥寥无几;最终十段为天神仙士,虽说天下间至今无人可即,可传说中,练到此尽头,既能位列仙班。
而华子晨如此年纪就能达到常人大约三十年的修为,果然是天纵奇才了。
“少爷,你真是太了不起了!”华莹儿兴奋的脸上都泛起了一些红晕,然后看着华子晨左腰的剑又说道:“听闻昆仑派会给达到真元的仙士发一柄‘昆仑剑’,以作奖励。来,让我看看你的‘昆仑剑’。”
可是华子晨只是木然站在船头,面前的江水中又浮现起一场景:仙武大会较量后,恼羞成怒的何非与率“昆仑二代帮”追杀自己,而自己在众多不良子的追杀下,不慎进入昆仑后山禁地······
华莹儿见他没有反应,说道:“给我看看嘛。”然后,便上前拿起华子晨左腰下的宝剑细细端倪。
只见那把剑的剑匣表面却是浑木一块,只是略微装点着些花纹而已,不禁奇道:“昆仑剑怎么如此普通。”
“这不是昆仑剑,只是一把普通的剑而已。”
“那,你怎么会没有昆仑剑,你不是已经是真元仙士了吗,还是五段?”
沉默良久,华子晨缓缓说道:“我已被逐出师门了。”
“什么,怎么可能?!”华莹儿惊讶无比,眼前的可是江东百年难得一遇的修仙奇才,曾经天下仙门哄抢的天才,十八岁就已经是五段真元仙士的人,究竟犯了何种不可饶恕的大罪,才会被师门舍得扫地出门?
可是华子晨脑海里只是朦胧的回忆起自己在后山山洞中被一个灵魂附体,而狂性大发,接着大开杀戒的场景。
在自己恢复了清醒之后,在昆仑派众长老逼问下,华子晨招供自己被不明灵魂附体而身心被控制,却被昆仑派众长老连同自己师父在内,斥骂为“为逃脱杀害同门的罪行,而找的借口!”
接着,在连续三天,上百次的酷刑折磨之后,众长老还是没有逼问出其他的缘由,便一怒之下,将他逐出了昆仑派。
可是,在他被驱逐出昆仑派的那一天,门中三千个弟子尽出,齐列昆仑山道,却并非为他送行。
而是在他每走下一道石梯之下,沿途就迎来曾经的同门对他唾骂一声:“杀害同门的败类!”而后又是瞪视、石子、吐沫······
从昆仑山上下来数里之远,却是数里之耻辱,华子晨每走一步便痛不欲生,及至下山,已然身心俱伤!
及至三个月后的现在,仍然神思憔悴,心内时常隐隐作痛,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
突然心口一阵急剧的跳动,痛的他蹲下了身子。
“少爷,你怎么了?”华莹儿急忙俯下身去查看,却见华子晨已是痛的眉目紧闭,脸色煞白。
“这位公子,你不要紧吧?”船尾的戴着斗笠,穿着蓑衣的白胡子艄公也直起身,越过船篷向这里张望。
华子晨此时神思清醒,却对世间之事毫无知觉,可是神思却渐渐在心中下沉。
很快,神思下出现了一大片黑暗,犹如一个无尽的深渊。而深渊中,一个诡异而恐怖的身影在黑暗中翻涌,然后慢慢升起,看不清形状,只有一双利爪伸着,抓向他。
“滚开,不要缠着我!”华子晨的神思惊恐的对那个黑影叫道,黑影也随之突然停了下来,然后阴森的“呵呵”笑着,道:“你会需要我的,这里到处都是杀气······”
说完,黑影慢慢下沉,再次沉入那无尽的黑暗深渊中。
“少爷,少爷,你怎么了?”耳边响起华莹儿的哭喊声,身子也被摇的直晃。
“好了,好了,我没事。”华子晨拉住华莹儿摇晃自己的小手说道,只是脑子还是一阵胀痛。
华莹儿哭丧着脸说道:“你刚才怎么了,吓死我了!”
“我,我没事了。”只是转过头,回想起方才,华子晨眼中流露着惊恐,心中想道:它怎么清醒的越来越频繁了!?
华子晨好不容易缓过气,一抬头,发小旁边的江心洲的岸上出现一个渡口,渡口旁有一个小亭,上面挂着“乱柳亭”的牌匾。这才想起,自己三年前和洲中好友在此把酒言欢作别,并且相约三年后,在次重聚。
然后正要对艄公说声“停船。”可是那老者却打量着他两人道:“唉,我说你们两个,八大仙门将要围攻江东华府了。大战在即,天下之人还有谁敢在此时去往这乱处,你们倒好,便是非要去那里,难不成······”
华子晨和华莹儿正要回答,那老头倒是先自问自答了:“难不成,你们是一对私奔的主仆?”
听此一言,两人不由一怔,然后互相望去,四目相对,脸上不由都显出一抹红晕,忙将视线转开。
华莹儿娇嗔道:“老爷爷,你在说什么呢,这么大把年纪了,还这么不正经!”
“哈哈哈。”艄公发出一阵爽朗的笑声,然后说道:“原来不是私奔的小两口啊,我只是看你们郎才女貌,般配的很哪。”
“老爷爷!”华莹儿羞得脸愈发嫣红了,低着头,只恨没有一个地缝钻进去。
气氛顿时一阵暧昧,华子晨尴尬之下,说道:“我们是华府的人,回江东是为助府上对抗八大仙门的围攻。”
艄公听言,摇摇头道:“八大仙门为天下仙门巨魁,莫说其门人众多,但论门中诸位大罗仙士已有移山倒海,通天彻地之能了,绝非凡俗仙士能比。集全华府之力 ,又可否挡住他们其中一门?”
华子晨眼神一黯,道:“确实不可挡。”
艄公也叹一口气,劝道:“那就是了,你们两个前去增援,与大局于事无补。不如就此转头,去往他处,以免徒造无谓的牺牲。”说着,便慢慢停止摇浆,小舟便停在江中。
见状,华子晨叹了口气,看着艄公幽幽一笑道:“江东是非之地,船工又为何肯捎带我们去那里?”
艄公苦笑道:“这,这还不是你们给的十倍的船钱吗?”
华子晨又淡淡的说道:“在汉口码头时,我询问众船家谁肯去江东,只有你面无惧色,便已猜到你非普通艄公了。”
艄公一怔,却未在说话。
华子晨却是冷冷的看着艄公问道:“说,你究竟是何人?”
“我只是一个糟老头子啊·······”
话音未落,华子晨便将手中扇子朝他丢去,扇子在空中飞转,裹挟着强烈的劲风。
艄公一惊,举起手中船桨迎去,却是“啪嗒”一声,将船桨击成两半。
“浑小子,不识抬举!”
艄公突然大怒,一跃跳上船篷,然后举起手上船桨就照着华子晨劈去。
华子晨立刻拔剑一挡,“噌啷”一声脆响,那剩下的半截船桨居然是铁做的。
而艄公看似老迈,可是双臂的力气却强到压得华子晨几乎直不起腰来。
华莹儿见状,立刻跃起飞身一踢到:“休得伤我家少爷!”
她的腿看似纤细柔弱,可是却快若流星,艄公猝不及防,正中面门,“哇呀!”一声就被踢飞了出去,翻身落于船尾。
艄公更加愠怒,船桨举起,往船上一敲。
“轰隆!”一声。
水里突然“哗啦”冒出一块巨大的礁石,将小船卡住了。
然后在小舟激烈的摇晃中,艄公举着铁浆扫视着二人,华子晨举剑以对,而华莹儿也“嗖"的一声,从袖子里抖出两把精美的短剑。
空气也顿时凝滞住了,只有河水在哗哗的轻轻流淌。
“哈哈哈,你们三个火气不要这么大,有话好好说。”岸上突然传来一阵风铃般的笑声。
“什么人!”
华子晨和华莹儿一吓,才惊觉岸上还有一人!
抬头望去,却见柳林中走出一个年约二十五六岁,浓妆艳抹,穿着粉色长裙,酥胸半露,走动间,纤腰翘臀随风般夸张摇摆的妖艳女子。
那女子走到岸边,斜靠着一棵柳树,显出其凹凸的迷人身段,然后慵懒的说道:“石行使,你怎么和这两个年轻人动起手来了呢?”
艄公道:“柳行使,别说废话了,快来帮我除掉他们啊!”
柳行使却作哀怨状道:“急什么,我本来还想和这位小帅哥温存温存呢······”言罢,还给华子晨抛了个媚眼。
华子晨不为所动,倒是华莹儿粉脸一涨,怒道:“哪里来的妖妇,要杀要刮,悉听尊便,就是不要在这里乱勾搭人!”
“吆吆,这么小年纪就学会吃醋了!”柳行使扑哧一笑,然后眼中突然冒出冷凝道:“这个小帅哥我倒是不舍得杀,可是其他人未必会了·······”
两人警惕的看着四周,岸上,树后,水面,都丝毫没有人的气息。
哗啦!
突然,身后传来一阵急促的水声。
转身看去,不远处,一个迅猛的身影如利箭般在水中向小船扑来,沿途的碧水被分成了两道。
水溅浪喷间,那道身影猛地高高跃起,却是一个穿着绿衣,脸也涂成绿色的瘦小的男子。他手中拿着一枝长长的竹管,嘴巴连连吹去,瞬间,漫天细针般大小、泛着幽绿光泽的水箭朝两人射来。
华子晨一惊,此乃水轮术中极为阴毒的一招,名为“千水毒针,”那些一个个看似如针尖般大小的水箭,却是根根剧毒,中其一,片刻间便会肠穿肚烂而死!
华子晨立刻抽剑回身一斩,雷鸣般的轰声中,催发河内碧波,化作一道三丈巨浪,咆哮着向那绿衣人奔去。
绿衣人大吃一惊,此为水轮仙术中极为强力的一招,名为“飞浪斩”。
那道飞浪斩的巨浪汹涌澎湃,势不可挡,一路将那漫天水箭吞噬化去。绿衣人看着眼前的惊涛骇浪,“哇”字还未叫出口,便被巨浪吞没,挟裹着落入河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