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羽二人赶了数十里路要传达给星海别焱的讯息,脱逃之事在任非衣出现在星海别焱面前时便已确定,而另外一个真相,就在这场战斗进入尾声的时候,由绑架要挟之人,亲手揭了盅。
星海家族三房主事——星海苍月,此刻正阴刻地笑着,说着:“我的好侄儿,你这又是何苦呢?若是听我的话早早离开这是非之地,至少暂时还能保住这条命。当然,只能是暂时而已……”
透过话语来至背后,星海别焱得到了很多信息,却也没再问些什么废话,只是静静地问道:“可否给侄儿一个理由?”
想来是觉得眼下的局面胜券在握,所以星海苍月格外享受身为胜利者的俯视感:“给你一个理由?什么理由?掳走你朋友的理由?还是勾结外人谋夺族产的理由?”
星海苍月愈发地肆无忌惮:“三房一系也身系祖先血脉,但是这么多年来,只因为三房继承的是一族的武道,便在族中倍受轻视,别说族长选举没有三房的份儿,就是族中一些要职上,也从来不见三房的影子。凭什么?我们也是先祖子孙,凭什么就要受这种不公的待遇?凭什么你们长房一脉总是受所有人的推崇?北地知道星海家族,知道族长叫星海苍龙,知道北地七星之一有一个星海别焱,我们这些人算什么?我们这些一样为了族人抛头颅洒热血的人又算什么?!”
星海苍月的老脸上浮现出一丝激愤的绯红,这些话,该是在他憋在心里太多年头,此刻一次爆发出来:“既然族人不重我等,那么我们为什么还要虔诚供奉一族?”
星海苍月双臂大张,仰首问天,似乎要发泄出经年累月所有的怨与不甘。
转而,在那丝绯红上浮现出一点笑意:“有一个大人物答应我,只要我帮助他顺利将琉璃夺到手,他就会助我迈入修元之道,更会助我夺取家族的掌控权。而夺取琉璃最需要的,便是星海家族族长一脉的精血。”
“族长那个老鬼,我不得不承认他是个人物,所以从他身上下手断无可能。那么直接继承族长血脉的人,就只剩下你们兄妹二人了。而你们之中,弱点最大最可以利用的,便是你。”
“若不是需要你自愿献出精血做引才能激活灵器全部的能力,若不是楚大人非到必要不可出手,你早已该被杀之取血。然而我没想到的是,虽然我成功抓到你那个小朋友,但他在太上的宝器控制下仍能逃走,害得我受了不少惩罚。而我更没想到的是……”
星海苍月指了指被楚无双猫捉老鼠般戏弄的任非衣,继续说道:“他居然会自投罗网跑回来。哈哈,谁敢说这不是天命所归,连老天都帮我,看你们这些人还有什么好说!”
星海别焱面露苦涩,三房的这位主人,已经疯了,无可理喻。
星海苍月捕捉到了这一幕,笑道:“怎么?害怕了么?害怕的话不妨求一求我,那样等你自愿献出精血后我会放了你也说不定?”
星海别焱嘲讽一笑,转头不去看他。
星海苍月怒道:“我看你还能硬气到什么时候。这里有十几个人,如果你肯以精血换他们的命就算了,如果不肯,我每一刻钟就杀一人,杀到你愿意为止。”
星海别焱怒喝:“你混蛋!”
星海苍月阴测测一笑,转头对楚无双说道:“楚大人,请杀一个人给他开开眼吧。”
楚无双冷笑道:“你有什么指使我的资格。”不理星海苍月羞恼的神情,转而说道:“也罢,我也玩得够了,再玩下去惹出那些老鬼来,我也讨不到好去。”
手中印结翻动,一道雷光正击中四处逃窜的任非衣,迅速化作一条锁链将任非衣捆得结结实实,雷光在任非衣身上游走,又痛又麻,任非衣忍不住大叫起来。
楚无双似乎很享受他人惨叫的声音,闭目听了一会儿,这才缓缓向星海别焱说道:“你看这样可好,我便先从那树冠上被你制住的女娃杀起,如何?”
星海别焱勃然变色。
楚无双脚下生雷,直奔林间某棵巨松而去。
星海别焱大吼:“不要!”
同样一声“不要”从楚无双腋下传出,一直默不作声的琉璃蘸着星海别焱的鲜血在自己身上写下一个奇异的符印,此刻正在勾画最后一笔。
符印将成的刹那,星海别焱与琉璃同时化作两道流光,与空中碰撞在一起,天地间光芒大作!
所有人都闭上了眼,阻隔住了这直欲刺破眼目的强光。
又不知过了多久,光芒散去,众人重新睁开眼睛——天地间竟然站着两个星海别焱,从头到脚,从样貌到服饰,甚至连手中提着的“破尘罡”都是一模一样。
没人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当然,除了星海别焱和琉璃这两个当事人。
从星海别焱的血液溅在琉璃身上,琉璃便感应到血液中残留着的熟悉的气息,同时想起那个人临去前的最后一句话:若我的后人遭遇逆境,敢请代为帮扶!
琉璃蘸着星海别焱的血液划下的,是唤灵与灵宠之间签订平等契约的符印。以御器的身份拥有灵宠,除了拥有星海家族正统血脉之人,不作他人是想!
星海别焱感受着身体里凭空多出来的力量,仰天长啸。旋即大喝一声:“化铠!”
另一个“星海别焱”闻声而动,再次化作一道流光围绕星海别焱。瞬息间,凝成一件连盔的全身护甲。
星海别焱再次长啸一声,“破尘罡”携带浓浓刀气斩向尚在观望的楚无双:“破天!”
楚无双面露不屑,毫不在意地挥挥衣袖——就算拥有灵器,可是境界在那里摆着,又能强悍到什么地步。
然而这一下大意,却让他付出了生命的代价。
“破天”的势与意,在琉璃的加持下瞬间提升到极点,毫无阻碍地突破了楚无双的防御,自上而下将其劈成两段。
星海别焱此战后名声大噪!
迎着夕阳而立,头面俱在盔甲之下,只有两道精光凛然射出,“破尘罡”超越阶级饮下人境高手的鲜血,兀自颤抖着发出激动的呜咽,一时间,星海别焱恍如天神!
然而下一刻,琉璃骤然脱离了星海别焱的身体,又化成此前的孩童模样跌坐地上,星海别焱也支撑不住,单膝着地,以“破尘罡”支撑着这才不至倒下。
尽管看起来星海别焱已经无力再做什么,然而星海苍月和手下一众人等早被先前怒斩楚无双的一击吓得丧了胆,慌忙趁着这个时机一哄而散,直奔山下逃命去了。
···
丰宁城,琅琊之役第二日。
叶惊神处的七人除了他自己留下,其余六个都踏上了返程路途。从头至尾,叶惊神都没有就自己七人的身份向星海别焱等人释说些什么,星海别焱也没有多问。更何况,星海别焱昨日将自己妹妹制住未让她参与战斗,着实让星海寒云气了一通,故而直到此刻星海别焱还在努力安抚。
与那六人分开后星海别焱兄妹、叶惊神、羽文、任非衣以及琉璃一起来至丰宁投宿。这一次入城因为有着星海别焱,所以并没有再被任非衣上演一出闹剧。
一夜无话。
而第二天一早,众人却在行程上有了分歧。
再过一日便是中秋,所以星海别焱的意思是让任、羽二人到自己家族核心城市宾州做客,同时也好拜托家族中人给任非衣上一些基础课程。
任非衣却想尽早回云昌城,毕竟出来有些时日,怕陈大伯和自己的两个兄弟惦记。
星海别焱对此表示理解,自己也心念着家族的事,所以很是干脆地互相辞行,各奔前路。
叶惊神和琉璃都随着星海兄妹走了,只剩下两个胡闹小子。
然而两个胡闹小子此刻的神情却一点都没有胡闹的味道,反而是一味地凝重。
换做以往,大抵任非衣限于阅历总是受训的那一个,然而今日风水轮流转,换成羽文低着头一言不发。
“说吧,坦白交代,你究竟是什么来头,跟着我到底什么目的。”
任非衣单纯,但并不是蠢笨:“我从头到尾都把你当朋友看,所以不愿多想。不过看起来我终究还是个多疑的人,从在马车里逃出来的时候我就觉得有点不对头了,怎么你了解我比我自己了解的还多?”
“当然,这些——包括最初怎么会那么巧跟你分派在同一个屋子,为什么会是你来带我熟悉事务——这都可以找个差不多的理由说过去。不过看着你一点一点露出你真正的实力,我才觉得,我好像对你的怀疑不大够了。”
“以你的能力,恐怕那个时候是故意让咱们被绑架的吧?!”
“我乐意让人绑着玩,不行么?”羽文总算辩解了一句。
“当然,你要非这么说我也没办法,况且我也没什么损失,反而还得了几件宝贝。不过呢,既然琅琊山上的那点儿破事儿看起来跟你也没多大关系,想来你的目的并不在那里,不然你早该离开了。现在你还没走,那就说明你的目的还没达到。”|
任非衣吸了口气,笑眯眯看着羽文:“我这个人呢,好奇心太重,要是你跟我说说你的目的,看在你一直也没对我有什么恶意的份儿上,我说不定就配合你一次。如果你要是不说就拉倒,咱们一拍两散,你回你的流云斋,我回我的云昌城。”
羽文毛了:“你敢威胁我?不怕我再把你绑起来强行带走么?”
“那你就看着办呗。”任非衣赌定了羽文并非想害自己。
两个人脸对脸眼对眼,斗鸡一般互瞪了许久,最终羽文败下阵来,垂头丧气道:“算你厉害,我可以告诉你,但是你要答应我,只要我的要求不触犯你的原则,你必须配合我!”
原则还不是我说什么就是什么——任非衣如是想。
“成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