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小棠到达边疆的时候是午夜。

河边有稀疏的火苗在燃烧。

她穿着厚厚的冬装，身上还披着雪白的狐裘。

军营里的人知道王妃来了，纷纷来看她曾经艳冠京都的那张脸，却不偏不倚都看见一个戴着风帽看不见面容的女人。

容琛半躺在床榻上，接连咳嗽，她进门的时候他刚好咳出一口血来，嫣红的颜色染了白色的帕子，他愣了一下，眼里一片灰败。

扭头看见她，眼神淡漠：“你怎么来了？”

“你要是死了，我就要当寡妇，也保不住容宁了，所以我当然要来看看。”

她将头上的风帽摘下，雪白的狐狸围脖遮住颈子，就算是毁了半张脸，也没有刻意遮掩，看得出来，她的确不在意自己毁了容。

她走过来将手搭在他的手腕上探他的的脉。

“王爷的往生蛊已经解了，为什么还会这样？”

“肺痨。”

陆小棠怔了一下，牢牢望着他：“你是在告诉我，我随时会变成寡妇？”

“如果不想变成寡妇，我现在就给你一张休书，你拿笔纸过来。”

陆小棠挣扎了一下，她的确是很想让他休了她，但绝对不是现在这个时候。

“等过了这一关再说吧。”

容琛抬眼看她：“听说你进宫去见皇上了。”

“那是传言，我只给皇上写了六个字。”

“哪六个字？”

“生同寝，死同棺。”

“真的？”

“真的。”

容琛觉得她有趣笑起来：“别人会以为你跟我夫妻关系甚好。”

“不，我只是觉得大家都是穿在一根绳子上的蚂蚱，与其见死不救，倒是不如一起反攻。”

“那你对大月氏渡河有什么办法？”

“购置木材，继续在河边点火烧柴。”

“你说的已经做不到了，粮草快要用尽，方圆三十里的木柴能伐的都伐了，不能伐的就真的不能伐。”

“王爷，我们可以往远些的地方购置木柴。”

说罢，将随手带进来的一卷书翻开给他看。

他讶然睁大眼睛，看着书页不能说话。

在书里，中间挖空的地方，竟然是厚厚一摞银票填充起来的。

容琛忍不住咳了两声，抬头看她：“琛王府的银票都被你搬空了吗？”

“王爷，有钱是为了买命，命都没了，还要钱做什么？”

他点点头，竟然觉得她虽然长得丑，却说得是有道理的。

陆小棠抬起手，一脸极认真的表情道：“王爷若是觉得我说得对，且与我击掌为盟，保证顺利回京后你不会因为我搞穷了琛王府而伤害我。”

容琛看他一眼，勾起半边唇角，迎手一击。

啪的一声击掌声。

他嗓音淡淡道：“应了。”

王妃前来军营照看重病的琛王爷，三军将士都觉得阻碍大月氏只不过是垂死挣扎。

却恰好在这个时候，王爷的随行侍卫翻开一本书，亮出了书里藏着的那厚厚一叠银票。

霎时间，士气大振，觉得有了钱，纷纷前往远处去购置木柴。

金石将部分士兵打发去购置木柴，回营帐去禀告容琛。

“王爷，他们已经出发了。”

“陆小棠。”

“是，王爷。”

陆小棠从军帐后方的屏风后走出来。

金石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看着陆小棠身上那一身甲胄，嘴角抽了一下，艰难的问容琛：“王爷，王妃这是……”

“本王跟王妃商量过了，添置木柴不过是暂解燃眉之急，若是要彻底阻绝大月氏的野心，也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都杀了。”

“可王妃她一介女流……”

容琛打断他，淡淡望一身甲胄英姿飒爽的陆小棠：“法子是她想的，自然由她来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