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小棠脚下一滑,整个人猛地就顺着雪坡跌落下去。
“噗!噗噗噗!”
雪落在嘴巴里,眼睛被迷住就算了,嘴巴里还灌了大口的雪。
耳边是莲花峰这片雪山的寒风呼啸,深陷在雪层里,她揉揉眼睛,睁开,一片粉色,模模糊糊什么都看不清楚。
挣扎着起身,她两手乱摸:“有人吗?有人在吗?”
眼睛看见那粉红色的一片,她觉得很沮丧绝望:“为什么会忽然爆盲得雪盲症啊!这时候也没个风镜或者墨镜……呜啊啊啊啊!”
雪层光滑。
她一脚踩到松软的雪层,立马就整个人翻滚着落下去。
脑袋在翻滚中跟较硬的雪层相撞,整个人都快被摔坏了。
砰地一声闷响落在雪层里。
她躺着半天动不了,眼前粉红色的世界在微微颤动。
她分析了好一会儿,突然一个激灵站起来:“雪……雪崩噗……”
话音刚出,便瞬间被雪崩的声音掩盖住,随后便是无尽的雪块争先恐后的兜头掉落在她身上。
她不停的想要爬出去呼吸两口,可是却觉得整个身子被越埋越深,努力的往外伸手,五指想要抓住什么东西把自己拉出去,可是手指弯曲伸开却什么都抓不住。
救我!
救我!
快救我!
我不想死在这里!我不能死在这里!
我不是被雪崩压死的!
我还能多活几年的!快救我!!
手指猛地被抓住!
她整个人一惊。
是手!
是一个人的手!
心里狂喜。
那只手紧紧的握住她的手,没过她头顶的雪层被扒开!
她抬眼去看,一片粉红,只是隐约有个人的形状。那人手指用力,将她拉出来。
她在临死前被救,几乎感激的说不出话。
等稍微平静一点,还是难掩激动的说了一句:“卫国《女则》上说,救命之恩无以为报,无以为报时理应以身相许,壮士你叫什么名字,待我眼睛好了,便嫁给你。”
那人拍落她肩头的血,手指将她发丝上的雪抚开,然后将她眼前的乱发拢到耳后,一条黑色纱巾被叠成长条遮在她眼睛上。
他手指将遮住她眼睛的黑纱绕到她脑后,打了个结,不紧不慢的报上名字:“容琛。”
陆小棠嘴角抽动了一下:“……”
他将她扶起来,手指在她眼前晃动一下:“透过黑纱能看见什么?”
“很模糊的一团。”
“那你闭上眼睛,我牵着你走,刚才雪崩,我发现有士兵已经在放置火药了。”
“放置火药的地点我已经叫人标好了,那里有条拴着红丝带的树枝,可是半路行进的时候我得了雪盲症,落在后面了。”
“金石没照顾你吗?”
“估计他根本没发现我丢了。”
金石的办事效率实在太差。
容琛也无话可说,咳嗽了一声,便扶着她往上走:“你身上有火药吗?”
“有的。”
她指了指自己背上背着的布包:“这次行动很危险,万一雪崩的时候我们躲着的山洞被乱石挡住,要用火药炸开。”
“连暂时避难的地点都选好了?”
陆小棠点点头:“但是我千算万算没算到雪盲症发作了。”
容琛被冷风吹着,扶她往上走,耳边响了一声火药爆炸的声音,觉得地下的雪层都动了动。
陆小棠抓住他的袖子:“他们找不到我肯定在试着炸了,依照这个震动,再炸个几次就会有一次大规模的雪崩,现在,我们赶紧找山洞避难。”
容琛扶住她。
她又说:“你肯定不知道哪里有山洞,你告诉我我们现在在什么地方……”
“有山洞,我看见了。”
容琛抓住她的手,牵着她往前走,声音在落雪的声音稳稳的:“我看见山洞了,你跟着我走,快点。”
“哦。”
她跌跌撞撞跟着他往前,却还没到那个山洞,就听见雪块簌簌震落的声音。
接着整片大地都颤抖起来。
“喂你……”
“快过来!”
猛地将她拉过去,忽的被拉入怀中护起来。
外面所有的声音都被容琛护住她的那胸膛阻隔的模糊了。
她不禁怀疑,这真的是在山洞里吗?
外面雪块迸落的声音在耳边源源不绝。
陆小棠将身子蜷缩起来,她感觉到容琛抱紧她,于是,她便不要脸的往里凑了凑。
可是,外面的雪块迸落声渐渐止住的时候,她却觉得自己的周围极为寒冷。
从容琛的怀里出来,她眼前一片乌黑,什么也看不见,伸手要去拉眼睛上的黑纱。
容琛伸手,一把抓住她的手,阻止她这么做:“不要拉下来,拉下来你也看不见,这个洞口被堵住了,里面一片漆黑。”
陆小棠去摸背上的火药包:“这个问题我早就已经想到了,这里有火药。”
完全可以在炸开山洞,然后让他们顺利离开。
容琛按住她的手,劝她:“最好别这么做,我们现在不知道上面的雪层是不是还有松散滑落的,要是再用炸药炸开,第二次雪崩就会降临,到时候我们就真的要死在这里了。”
陆小棠对莲花峰的了解不是很多,容琛在来之前却已经充分的勘测过地形。
“这是一座雪山,常年不化,都不知道上面到底积攒了多少雪,你竟然就敢叫他们炸,胆子可真是不小。”
陆小棠一笑:“若是不炸,大月氏就会顺利通过我们的防线去祸害内陆的百姓,我叫你们炸山引起雪崩,也不过是弃小保大嘛。”
即便已经落入到求救无门的境况下,她还是保持着乐观的心态,还劝容琛:“像是岳飞这样赫赫有名的将军都曾见识过黄河决堤阻兵法,我们不过是炸了小小的莲花峰而已,你不用太担心,你那个叫做金石的侍卫若是没死,一定会搜山来救我们的。”
容琛幽幽道:“在他找到我们之前,我们就会饿死在这里。”
“这个我也想到了,我带了干粮,你饿吗?要不要分你一半豆沙包?”
容琛:“……你可真贴心。”
“一般贴心。”她十分谦虚,然后果真从背包里翻出一个豆沙包里掰开递给他一半。
容琛循着她的声音,伸手接过那一半豆沙包,放在嘴里咬了一口,忽然觉得味道古怪,呸的一口就全吐了出来。
陆小棠听见他吐东西,声音十分不悦:“王爷,要是你不喜欢吃也不用吐得这么大声啊?你这样糟蹋粮食,我以后还能给你干粮吃吗?”
“这种东西我还是记得它的味道,一吃就吐,你自己都吃了吧。”
说完,就把咬了一口的半个豆沙包给塞进她的手里,然后收回手去了。
陆小棠觉得他怪怪的,将他咬过了的那个小心的放在包包里,然后吃自己那一个,吃完之后还舔了舔手指。
容琛大概打起了火折子,看见她舔自己的手指,啧啧:“怎么,还挺好吃?”
“挺好吃。”
她点头,又将他吃了一口的那一个给他:“你真的不吃。”
“不吃。”他手指冰凉的将她的手推开。
陆小棠一下感觉到他的手冰凉,秀眉蹙了一下,转过头,对着他:“喂,你的手怎么这么冷?”
“向来都是这样。”
他声音冷冷的,淡淡的,对她的关心并不显得感动。
两相沉默,陆小棠觉得这样的沉默无聊又难捱,便开口:“你要算卦吗?”
“算卦?”容琛对她这种通俗的说法感到奇怪。
她从头上拔下一直簪子,握在手里:“我母亲是巫医,会占卜,我是她女儿,我也会占卜,而且,只要你配合我,我便能算出你的过去,现在,将来。”
容琛闭口不言。
她问她:“要我为你占卜吗?”
容琛没有应声,在这天寒地冻的封闭式山洞里,能否被就出去还是未知数。
而陆小棠却对未来的一切都看的十分乐观。
“如果你愿意,就把手伸过来,跟我一起扶住我手里的簪子,待会儿我念了咒语,请来笔仙,笔仙便会在这雪地上写出你的过去,现在跟未来。”
容琛大约是思虑了一会儿,才伸手过去扶住陆小棠的手。
那只簪子选在雪地上,他听见陆小棠低声念动咒语的声音。
接着,奇迹般的,那只簪子就在地面上开始滑动。
笔记迅速而潦草,在兴致第三行末尾的时候忽的停住。
陆小棠舒了口气:“好了,你自己看吧,我眼睛看不见。”
容琛吹亮了火折子,俯身去看地上那三行字。
“你想知道地上写了什么吗?”
陆小棠如实摇头:“不想。”
“为什么?”
“因为我娘说过,巫医是不能看别人的命运的,就像是我永远也算不出自己的命运一样。”
“可你什么都能看到。”
陆小棠想了想,也觉得这事情很矛盾,明明她娘说的跟她现在遇到的就是不一样的。
当然,她瞬间就想明白了缘由:“未来的事情我们可以改变,就像我这次来到边疆帮你打败大月氏渡河计划一样,未来是不确定的。”
实际上,从她醒过来的那一刻开始,她就已经在改变未来了。
容琛听他说完,将写着未来语言的那行字给伸手抹平了。
陆小棠感觉到他在抹地上的字,一惊,扑过去阻止他:“喂,你干什么?看完再抹啊,一个人一年内只能请一次笔仙的,而且我帮你请笔仙要损耗自己阳寿的,你可别叫我白白浪费自己的生命啊!”
容琛握住她的手腕,将雪地上的字抹得看不出来才停手:“我没有未来,也不需要看未来,因为我再过不久就会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