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色的电光退去后,萧峰雨血色的双眸愣愣地望着天幕中,一只蝙蝠越飞越远,融入黑夜,最终,他绝望地闭上眼,身体一软,靠在了身旁的树干上。
风衣轻扬,巴塞比斯赶至现场。
夜店里,两边破碎的拱月窗还燃烧着橙黄的火焰,安其拉脚跟触及墙壁,退到最后,无路可以退,体内的寒冷逐渐扩散,即使拥有比泉的血元,可在短时间内,也不能运控自如,加上对战时,虚耗过多,现在身体已经麻木而僵硬。
是快死了吗?
安其拉虚弱地喘息着,深红的眸光落在舞台上,那抹倩影,她依旧沉浸在自己的舞蹈里,任何事都不能影响她,她悲哀地伏在地上,诉说着一种死寂的悲戚•••••
是这个女人将巅峰的位置按在她的身上,让她在失去至亲的时候,四面楚歌,也是这个女人眼睁睁地看着她走上绝路,有能力,却不肯出手,而最后,同样是这个女人,在这里舞着她一生的命运。
安其拉无疑只认清一个道理,在血族里面,有的只是残酷,逼近的族亲们,见她孤立无援,都不觉冷笑。
“你死了以后,我们会送你弟弟下去,让你们一家团聚的!”
虽然如此,但他们还是很小心地向前,因为他们还是很顾忌她强大的爆发力,万一不行,只会殃及到这些最前面的人。
可这对安其拉来说,无非是种漫长的折磨,她无望地看着房顶,妈,我可能不能再照顾小俊了。
长长的房梁上,伏着一个小小的野兽一样的身影,他血色的眸子看着她,而她的眼神还来不及波动,冷冽的寒气便从身体里渗出来化作冰凌覆盖了她全身。
族亲们立即松了口气,为首的那个更是迫不及待地聚集着惊人的雷力靠近,雷力打入冰层,立时蔓延开来,冰封在其中的安其拉流转的电光,击得浑身裂痛,可被坚固的冰凌所束缚着,纵然痛不欲生,却也喊不出声。
其他的族亲见状也一起发动,电光一波波无止境地渗入冰层,安其拉痛得撕心裂肺,可喊不出口,只能咬着牙,让身体里翻腾的血水尽数逼回去,不到片刻,她已面目狰狞。
小俊——
一滴强忍的泪渗出了眼眶,她仍动弹不得,像是垂死的羔羊。
就在所有人对着角落的冰雕,全力发动功击时,一只似猎豹般的身影落在了冰雕的上方,霎时,所有的攻击全都集中在了这个忽然出现的小孩身上,不,应该是这只疯狂的野兽身上,只见,安格斯仰首嘶吼一声,浑身便爆发出一圈滚烫的火流扑向那些族亲,族亲们来不及收回法术,便受到轰击,再加上能量的反噬,都纷纷扑到在地。
安格斯跳到地上,伏在冰雕的前方,朝着那些围攻的人狂吼,高温灼热的身体让人不敢靠近,族亲们只能采取远攻,于是雷击风刀以及水箭,源源不断地打向安格斯,安格斯跳跃着闪躲,那些劲爆的轰击都打在了地上,啪啪直响。
可偏偏在他跳跃时,一记雷击打向了安其拉的冰雕,于是,他跳至房梁上的身躯,又迅速反扑下去,电光一击即中,那似猎豹一样的身躯被震飞,撞在墙壁上,然而他几乎只凭直觉,立即爬了起来,伏在地上嘶吼,完全忘了身上的疼痛。
如此惊人而顽强的生命力,让人汗颜。
族亲们顶住心里的压力,逼向他,就在千钧一发之际,萧峰雨破窗而入,蓝白的雷弹轰然直下,族亲们骤然倒下一大片。
“去把其拉身上的冰融掉!”他丢下一句话,便倾身上前,解决剩余的那些叛徒。
没了那些碍事的家伙,安格斯立即扑到安其拉身边,灼热的手覆在了冰凌上。
几个雷弹的轰击下,族亲们纷纷化作蝙蝠从窗口落逃出去。
角落里,冰凌化作冰水缓缓流淌,安其拉解救出来,萧峰雨立即上前抱住了她,她面色惨白,眼角不停地落泪,安格斯抓着她的一只手,驱散她体内的寒气。
如果在树林里他是绝望,而这一刻,他真的是心如死灰,“你不可以有事!”他忍住心里的刺痛,吻她的脸,她的眼睛,“其拉,其拉••••!”
沙哑的声音,和手边的温暖,逐渐唤回她的意识,她微睁着眼,抬起另一只手,半块血玉缠躺在她的手心,萧峰雨惊愕了,眼睛震惊得几近空洞,“为——!”喉口哽咽了一下,酸楚的感动冲击着眼球,“为什么这么危险,都不肯用它?”
安格斯放开了她的手,安静地坐在安其拉身旁,萧峰雨看着她,她一个劲地流泪,晶莹的泪水似断了线的珠帘,那种感觉就像无边的酸涩在这个脆弱却坚强的身体里翻滚,他真的以为以她的冷漠决断的个性,会毫不犹豫地用它,“为什么?”他声音暗哑地问她。
“我怕~~我怕我会变得疯狂,像上次那样~~~我不想伤害你,伤害妈妈~~可是,~妈妈是我害死的~~!”她哭得双肩颤抖,哭得泪如雨下,“她宁愿死也不愿看到我变得那样疯狂~~~可那个时候,我是真的想要杀死她,她不停地叫我的名字,叫我其拉,可我还是,发了疯似的~~她的血滴在我的手上,我一点感觉也没有,只想掐死她~~~我不想再变成那样,一点也不想~~!”
•••••••
“让妈妈抱抱你,好吗?”
“其拉~~你不可以这样对我~~我,是你妈妈~~!”
“~~我是你妈妈~~我是你妈妈~~!”
安其拉闭上眼,在萧峰雨怀里放声哭泣。
燃烧的拱月窗透着橙黄的光芒,碎落的玻璃在地板上莹莹闪烁,孤单落寞的夜店里,只剩舞台上轻柔曼妙的身影,黑色的纱曼在舞动着轻落在地上,她扭动着身躯诉说着战争后的悲戚,和无法挽留的疼痛。
她无力地伏在地上,喘息着,璀璨的泪水溢满了眼眶••••••
夜,还在继续,不会那么轻易地过去。原本阴森的古堡里,忽然变得明亮,柔和,一扇扇拱月窗里皆透出橙黄的烛火,像是指路的明灯,唤回了那些流落在外的孩子,稀稀落落的几只蝙蝠回归古堡中。
漆黑的蝙蝠影停留在古堡前的蔷薇丛中,在布满荆棘的花丛里,纷纷化作高大的黑影站立起来。
很快,便有三个身影出现在黑夜中,向他们走来,一个红纱飞舞,像是迎风绽放的玫瑰,一个高大俊美,透着不凡的气息,还有一个瘦小敏捷,却散发着野兽的气息。
两片蔷薇丛中的一条石路上,以风司爵比斯为首,身后站立着几道黑影,护在城堡的前方。
而与他们对立的三人,正向着那条路走来,风司爵比斯挥手几道风刀打在了三人脚下,阻止他们前进,“呯——!”“呯——!”“呯——!”三声,像是吹响战争的号角,身后的随从立时冲向三人。
吸血鬼的咆哮声响彻天际,安其拉浑身燃起火红的光艳,萧峰雨周身电光流转,小安格斯伏在地上,更像蓄势待发的猎豹。
战争一触即发,一瞬间电闪雷鸣,风声四起,风司爵的旋风虽然能轻易地改变安其拉火势的方向,甚至能借用那些火力攻击向他们,但萧峰雨的雷弹却无人能敌,轻易地便能将其化解,而安格斯通过跳跃躲避那些密集的风刀,虽然有些弱势,但只要他扑上某个人,那个人就一定会化为灰烬。
因为绝大多数的成年吸血鬼在夜店一战后,死的死,逃的逃,现在留下来的一小部分,全都是巴塞比斯的亲信,也是巴塞一族擅长风术的精英。
但即使如此,比起在夜店,这场仗根本算不上什么。一道火柱轰向巴塞比斯,巴塞比斯再次利用旋风回旋,将火柱抛向安其拉,这次安其拉不退,迎着火势直冲而上,巴塞比斯看着喷涌的火势映亮整个蔷薇丛,甚至淹没了她的身影,却只是在眨眼的一刹那,一记火拳正中他的胸口,安其拉金橙色的身影突破了火柱出现在他眼前,速度之快,肉眼不可识别,巴塞比斯看着她身后那一团火焰化为云烟散去,不觉一笑,“一定会比你母亲更优秀的,这么短的时间已经学会收放自如了!”
她暴戾的血眸紧锁着他,“你们不该抢走我弟弟!”火力向打在他胸口的手臂上集中,“彭!”一声,巴塞比斯被震飞,撞在了城堡的墙上,鲜血染红的荆棘丛中的蔷薇,安其拉轻纱一扬,转身走向古堡,身后巴塞比斯淡笑着,化作点点飞沫伸向空中,三兄妹,终于又在一起了。
风司爵比斯一把将小其拉抱了起来,好像捡到了好玩的一样开心,“看哪啊!居然是安茜的女儿,都这么大了,而我们还一直不知道呢!天哪啊,是怎么搞得,你们一直生活在地下室吗?要不怎么能藏得那么好!”
雷司爵戎狄也好奇地看着其拉,“呵呵,跟安茜长得还真像,让我也抱抱吧!”
“不行,你个大老粗,长得太吓人了,会把小孩子吓坏的!”比斯开玩笑地将安其拉护在怀里,好像怕戎狄会伤害到她似的,安其拉笑了,今天抱她的人还真不少,她都记住了。
戎狄不满地捋了捋自己的卷发,又摸了摸自己的胡渣,“对对,我吓人,因为我是个粗汉子,可你不一样,女人都会嫉妒你,因为她们不能理解,为什么你会比女人更像女人!”
比斯捏了捏其拉的小脸,说,“我真是很苦恼啊,看你多么可爱,就因为抱了你,而让某个小心肠的家伙在那里喋喋不休!”
安其拉呵呵笑了,比斯的动作让他感到亲切,她伸过两只小手搂住他的脖子,亲了他的侧脸,比斯受宠若惊地瞪大了眼,“我简直要爱上你了,小丫头!”
戎狄也厚脸皮地凑过来,安其拉也捧着他的头,亲了他的脸颊,戎狄立马开心了,像个活泼的小老头。
往事一幕一幕,终究无法再回头,染血的红纱轻轻扬动,安其拉走向古堡的大门,妈,还差一个人,我会送他去见你。
剩余的那些巴塞族亲奋力冲向前,想去阻止她,萧峰雨健硕的身形立于安其拉身后,仰首嘶豪一声,无数电击汇成了珠帘状,密集地轰向那几人,那几人皆扑到在地,不再动弹。
萧峰雨凝望着她走向那道门,血色的眸子注满了深情,好像有好多话想跟她说,也许有千言万语吧,可最终,他却只能停留在原处,血玉缠浸满了她的眼泪,在他手心里闪着血芒,很奇怪的,这半块血玉缠并没有吸走他的功力,是该高兴的吧,可是他流泪了,望着乌云散去的天空,明月散落下清冷的月辉,一切都要结束了。
古堡里,金碧辉煌的大厅内,烛火通明,冰冷的大理石地面上,跪满了黑衣黑裤的佣人,他们安静地低着头,以表对亲王的虔诚,一个沧桑满脸皱纹的老人坐在正厅的黄金皮革椅上,怀中抱着一个婴孩,满眼慈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