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吱——”
闷声的开门声在黑暗里响起，一束刺眼的光芒从门外透过。一个清瘦的男孩子像是被狠狠的盯住般浑身战栗！
他惊得望向屋内——
猩红的瞳孔如泣血的蔷薇。
“啊————”
男孩子身后猛的出现黑暗的深渊，如断了线的木偶，直直的落下。
“哗哗哗——”
浴室。
花洒高高的喷出温热的水流，雾气在浴室里积攒。水流一点一点的流向角落边缘，为坐在角落里的男孩子描出轮廓。
衣服紧紧的贴着他的身体。
整个人却重重的闭着眼睛，像是掉入了无边无尽的梦魇。唇角落下了几滴水珠，却还是干涸裂血。
空气一股死一般的沉寂。
“砰——”
一个强大的外力把浴室门狠狠的踢开！很快，一个声音惊呼起来：
“宫零同学！”
原夏皱了皱眉，径直的走到了角落，一弯腰，就把那个昏迷的男孩子扛在了肩上，大步的走向门口。
“原夏，你温柔一点！这样扛着他会缺氧的！”文森连忙关上了花洒，雾气久久的盘旋在半空中，熏染的他的脸色都热了起来。
“是，是。”
原夏敷衍的应着他，扛着宫零就走到了隔壁的卧室。
等文森把浴室收拾好了之后，他脚步放轻，走到了隔壁的卧室，很怕吵到宫零，走到门口的时候——
他的额角狠狠的跳动着。
“你这么掐他，会把他掐死的！”
从嘴角里挤出咬牙切齿的声音，不可思议的望着原夏不住的掐着他的脸颊，瞅着脸颊两侧的红晕，也知道那个原夏的力气实在不小！
皮笑肉不笑的走到了床边，文森有一种恨铁不成钢的感觉：
“你想干什么？掐他做什么？？”
“他好像在做一个噩梦，我想叫他起来。”原夏无辜的眨眨眼睛，不是说让人感到疼痛就会从噩梦里醒来吗？
床上的男孩子嘴角溢出一声呻吟，额角沁出薄汗。
空气静静流动着。
窗台透过刚刚从黑云里探出头的月色。
文森微微皱眉，伸出手碰了碰他的额头，黏黏腻腻的感觉传到了他的指尖。瞅着他陷入了噩梦，忽然想起了曾经陷入梦魇的自己。
…………
……
阿森。
声音很沉稳，却离他很近很近。
猛地一抬头——
床上多了一个男人！！
原夏——
文森完完全全的愣在原地，呆呆的望着突然出现的男人。空空洞洞的眼睛赫然有了光亮，渐渐聚焦在男人身上。
男人躺在小小少年的身边，伸出双臂，紧紧的拥住他。
小小少年的哭声渐渐变小，泪水依然留在面容，激动的情绪慢慢减弱。男人的双手放在他的胸前，其中伸出一只手，慢慢轻轻的拍打着他的手臂。
像是在轻声安慰。
“会过去的。”
男人的声音缓和，静静的，干净的不可思议。
……
…………
是原夏把他拉了出来。
文森的眼底静静的，映着男孩子越来越苍白的面色，他轻轻的弯下了身体，担忧的开口：
“宫零同学，你能听到我说话吗？”
原夏静静的望着文森。
“哗——”
窗帘高高的飞扬起来，文森的头发柔软的一晃一晃，眼底温柔一片。
“我觉得你可以听到，那我就慢慢说了。”他的嘴角微微翘起，声音干净的不可思议，“或许，我不知道你到底经历了什么，我也永远也不会体会到你当时所遇到的痛苦。”
是啊，被吸血鬼咬食是什么感觉？文森顿了顿，他不就是因为避免遇到这种痛苦，才会和本家抗争到现在吗？
床上的男孩子嘴角微微抿起。
“我觉得，每个人的心里都会有一个地狱。它无时无刻的不在折磨着我们，也蕴含了所有的痛苦和不幸。所以，我们都会去想，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为什么会发生在我们身上？痛苦就会缠满我们的人生，也会缠满我们的心脏。可是，宫零同学——”
文森的眼底温和下来。
“那并不代表，我们的人生就完了。也不代表，我们没有抗争的勇气。在地狱里，也会有如太阳一般的曙光。”
就像他身后站着的那个男人。
如太阳一样照耀着所有人，守护着所有。
男孩子陷入了低低的抽泣声，慢慢的，眼睛睁开了，湿润的泪珠顺着眼角滑到了枕边。
***
被选中的孩子？！
“咳！”
惊骇的清流重重的咳了几滴血，她的腹部疼的目光都模糊起来，呼吸热烈局促，烧的整个心脏都非常灼热。
整个人都趴在了潮冷的地面。
费力的抬起眼睛，盯着沉默的站在原地的男人。
他说，他是被选中的孩子？
“你……你的身上有人类的气息……”声音断断续续，忍着极大的痛苦，五脏六腑近乎碎成了粉末。
她的脸上渐渐的爬满了两条血线，源源不断的为她供给血液。
空气潮湿。
呼吸很不顺畅。
男人凝视着地上那个浑身颤抖的女人。漆黑的纹络爬满他的左半个眼眶，映衬着白皙的右半个眼眶，透着诡异的美感。
通黑的拐杖直直的立在地面。
英马晃了晃手腕，嘴角溢出不屑的笑声：
“身体还真的硬啊，手腕都痛了。不过啊，”嗜血的眼神直白露骨，情不自禁的伸出舌头舔舐着嘴角，“还真的是一个有趣的玩偶。”
慢悠悠的走向前，直直的走到爬不起来的清流身边。
猛地——
“死吧——”
臂膀大大的伸出很远，脸上露出难以自己的神色，像是遇到了让他兴奋情动的事情，坚硬的拳头直愣的冲击到清流的后背！
***
文森的浑身突然猛地颤抖——
他有些惊恐的望向透着月色的窗外，浑身如同置入冰窟一般，冷的唇色都苍白起来。
好恐怖的感觉。
心脏突然骤停一秒。
“阿森？”
原夏疑惑的歪歪头，望着突然不语的文森。眼角余光瞥向了床上的男孩子，他靠着床背，脸色雪白，目光有些空空的。
“没什么事。”
文森慢慢的摇了摇头，企图忽视掉那个让他冰冷的触感。他接着把目光放到了宫零的身上，静静的听着他的话。
“……后来，我在仓库里醒了过来。当时只有一种想要呕吐的感觉，并没有什么别的不适。只是，等到回家，忽然发现，浑身冰冷，血液流动加快，心脏也很冷。而且……”
宫零的声音很轻。
眼睫颤了颤。
“身体里充满了对鲜血的渴望。”
这种恐怖感，简直要把他的身体炸开！
“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我也没有任何心理准备来接受这种事情。我的整个世界都毫不留情的崩塌，一切一切都变得让我惊恐。没有人来帮我，没有人来救我……”
…………
……
“那个……你没事吧？”
一个小心翼翼声音从他的身后响起。
微雨也停了下来。
宫零用力的眨了眨眼睛，眼前依然一片模糊。他怔怔的抬眼，头顶是一把漆黑的雨伞，雨水拍打在上面，滴滴答答。慢慢转过身去，见到一个人影站在他的面前，身后是车辆行驶而过的光亮。
他凝视过去。
是一个亭亭玉立的女孩子，她的手里拎着一个纸袋，像是刚刚从店铺里出来。她的面容担忧的望着他，见到他没有反应，有些胆怯，还是接着问了问：
“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
…………
不。
有人来帮他的。
是有人来帮他的——
宫零死死的咬着下唇，目光瞬间绝望。可是，他又做了什么？！他毫不留情的咬死了那个好心帮助他的女孩——
文森担忧的望着他低声呜咽。
泪水一滴一滴的从他的眼眶里低落，温热如火，嘴角却抿的死死的。他低声的哭泣着，后悔自责。
“……是，是有人……有人来帮过我……可是……可是我——”他的声音颤抖着，眼泪更加汹涌，竭力的忏悔着自己的过错，“我……我竟然咬死了她……我竟然咬死了她……我输给了吸血鬼……我变成了……吸血鬼——”
变成了吸血鬼。
文森的目光悲凉，却无法触碰他的悲伤。他有一种无力感，只能眼睁睁的望着他痛苦。
空气都开始沉默起来。
原夏默默的走向低声哭泣的宫零，走到了床边，他垂下目光望着宫零的短发，静静的伸出了手腕。
慢慢的，一下一下的抚摸着他的发丝。
“我也是一个由人类变成的吸血鬼，你的感受我很清楚。突然间，一瞬间世界都颠覆了。熟悉的都不再熟悉，还要去适应那个从来没有接触的世界，鲜血，杀戮，冷酷，尽管这一切都不是你想要的。”
文森的心脏紧紧的揪起。
静静的听着原夏的悲伤和宫零的低泣。
“可是，我们还是要往前看，对不对？我经过了千年的孤独，也想了千年，也不知不觉的过了千年。宫零，以后还有很长的时间来思考，来度过以后的岁月。不管是人类，还是吸血鬼，都要找到属于自己的信念。不然的话，即使长生不死，也是一种惩罚。”
长生不老也是一种惩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