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不是饿了？我带你去吃你喜欢的糕点好不好？”苏槿的声音轻轻柔柔，虽然被这么好看的人哄着，但是小女孩还是挣开他的手：“我……我不认识你……”

苏槿脸上划过一丝失落，却将女孩拽得更紧：“小双，跟我回家……”

我吸足一口气，上前将他们分开，小女孩抬头看了看苏槿，红着脸跑开了，苏槿因为小女孩的离去，有些恼怒地看着我，我拿着糖葫芦也静静地看着他。

“飞槐姐他们到处在寻你，你不回去了吗？”

苏槿站在原地一动不动，过了片刻，他哑着声音问道：“小双，是你吗？”

我微楞……感觉心里有种道不出的感觉，尽管如此，我还是回道：“我是……”

第一次相遇，我还能肯定地说我是程双，但这次，我骗了他。

苏槿漂亮的桃花眼看了看我手里的糖葫芦，笑着想过来牵我的手，我躲开了他的手，仰头看着他：“快回去罢，他们都很担心你。”

“好……”苏槿宠溺地摸了摸我的头顶，我有些不自在地走开几步，跟他保持了一段距离，苏槿看出来我不想亲近他，轻声道：“我们先去那边看一会可好？”

我心想反正都是出来玩，就陪他一起去了。一路上苏槿的话不多，我往哪走，他就往哪走。我吃着糖葫芦，待我们走到路尽头，苏槿看了看那高大茂盛的银杏树，微微低头唤了我一声，我下意识应了他，苏槿那素净如莲的脸上满是欣喜，欺身把我抱在怀中，一遍遍唤着“小双”……我还以为他中了什么魔障，推也推不开他，只好粗声粗气地说道：“快回去罢，已经很晚了。”

“好……我们回去……”苏槿嘴角扬着好看的弧度，定定地看着我的眼睛。

我点点头，任由他牵着我的手，苏槿心情很好地拿着那个小布娃看，轻轻哼着一首我没有听过的歌谣。我们走过寂静的街巷，一盏茶的功夫后，我们在一家客栈停了下来，苏槿微微蹙眉说道：“小双，苏府没有了……我们现下只有住在这里了……”

“没事的。”我不动声色地打量了一下四周，苏槿彷佛看出我想离开的意图，牵着我的手略微用力，将我往客栈里带，客栈一楼坐了许多正在吃饭的客人，我不好发作，只得由他去了。

苏槿似乎在害怕着什么，急急带我到了他的房间后，他才舒缓了一口气，将门锁好。

“小双，要不要吃糕点？还有银耳汤，都是你最爱的……”苏槿还没说完，我便打断了他：“我犯困了……”

苏槿有些局促地看着我，然后在我的目瞪口呆下褪去青衣：“我陪你一起睡。”

他脱完外衣就想来脱我的，我赶紧躲到一旁：“我，我不想睡了……你先睡吧。”

“小双……”苏槿的眼里满是痛苦，“为何你不想与我亲近？我……是不是哪里做的不好，让你不高兴了？”我摇摇头，我真想说我们其实根本就不认识好吧，但是无论如何，我都开不了口，苏槿又笑了，像是着了魔，他漂亮的桃花眼里满是阴霾，我的心咯噔了一下，下一刻便被苏槿摔到了床上。

苏槿只是把我抱在怀里，胡言乱语道：“为什么要离开我，你说过要陪着我一辈子的，难道现在想反悔了？不可能……小双，你曾与我立下过誓言，你若是敢离开我，我也不会让你好过……”后来又断断续续地软下了声音，“小双，我好难受……你抱着我好不好……”

我不想再耗下去了，便拍着他的背哄着他：“安心睡吧……我不会走的……”

过了片刻，苏槿的气息渐渐平和了下来，我将手中的银针收好，最后看了一眼他熟睡中的容颜，翻身跃出窗外。

等我回到府上，我才知道我闯了大祸。

因为“没伺候好”十一皇子，那几个丫鬟被打了二十大棍，还罚了一个月俸禄，自然，我的下场也不会很好——汝鄢倾对我私自跑出去玩很是愤怒，他说这是没将他放在眼里，所以我被他的皮鞭抽了个半死，在后来的两个月里，府上的人每天只给我吃两顿不怎么好的伙食，还要擦地抬水洗衣服，总之所有的粗活都让我做了，我成了整个府上最低等的下人。

虽然受了许多苦，但我觉得值了。汝鄢倾自那次惩罚过我之后，便再也没有出现在我眼前，这天我正在后院顶着大太阳拔草，浑身泛着冷意的汝鄢倾出现在了我面前，他一尘不染的白靴踩在我拔草的手上，我不得不仰望着他，他的脸上闪过厌恶：“你这种人呆在我府上，我都觉得晦气，现在赶紧去把你的东西收拾干净，滚出去！”

我表面装作温顺，其实心里已经乐开了花，能不用待在汝鄢倾身边，我自然是高兴的。

鞠州那场战平息后不久，澜城那边就传来了消息，说是已经开始打仗了，从一些小的战役渐渐扩展开来，南袅国的势头，想必是要必须拿下澜城的。

汝鄢倾派了两个官吏，快马加鞭把我“押送”到澜城，我想象过澜城可能会有惨象，但那天我看到的澜城，让我整个人都懵了。

除了那官道，澜城的所有房屋没有一个是完整的！到底知道发生了什么，让昔日澜城变成这样一片废墟？我只觉得我整颗心脏都变得冰冷，官吏只让我看了几眼，便推搡着让我离开了那小路。

澜城被毁，这样大的消息我在雒阳却没有一点耳闻！澜城……那可是我生活了八年的地方啊！直到我被编进一个炊事营，我才从那些老兵的口里得知，是南袅国的人夜里偷袭了澜城，那些老兵讲那次的袭击传得神乎不已，都说是老天爷赐予了南袅国神秘的力量，居然在短短几个时辰内就让伏虎地那些精兵损失了三分之一！而澜城的百姓……多半都死于那场毫无预兆的偷袭中……

永熙283年，三月苏府被毁，七月澜城已亡……

蛰伏多年的南袅国，终于正式拉开掠夺大熙国土的帷幕，昔日那片安详的土地上，顿时战歌四起，横尸遍野……每日每夜都有磨人的号角吹响，多少士兵为了这场战争葬送了自己的性命……可那些活着的人……却依然兵戈相见……

军厨的活计很重，我们每天都忙得不可开交，因为打仗，有很多贪生怕死的军厨都逃走了，所以才会招新的人来填那些空位，在那段最艰难地日子里，澜城被南袅国霸道的攻势夹击得无法喘息，眼看就要破城了！虽然大熙国的士兵都在死命保卫着这道关卡，但依然有些士兵为了保命甘做南袅国的俘虏，外敌的入侵，同伴的背叛，让澜城的上空始终坏绕着一股挥散不去的阴霾……

炊事营里资历最老的一个老兵闲暇时抽着一杆烟，吞云吐雾地念叨：“果真是风云巨变……”

我看了看外面并不晴朗的天色，问道：“老师傅是哪里人？”

“呵，这些我早就忘了罢……真回想起来，几十年前的那个地方，只是一片模糊的景象，好像我们那有着一条小溪，夏天的时候，溪里的鱼特别多……”

老兵是干了一辈子军厨的，见过战争，却远不及此时澜城的这般浩荡。

我看着老兵脸上深深的皱纹，开始有些怀念起雒阳来，或许那方正夜夜笙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