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老抿了一口茶，悠然自得地把茶杯放在了桌上，满足地叹了口气。
甄世友瘫在沙发上，端起茶杯，一饮而尽。
王老瞠目结舌：“你，你没有规矩，哪里有你这么喝茶的？”
甄世友摇了摇头：“是没有我这么喝茶的，一点也不爽，不解渴？”
王老怒道：“无知小儿！我这茶，可是私人订制的大红袍，六万多一斤，一年只有五斤，你竟然……”
甄世友叹着气，说：“老爷子，你怎么知道一年只产五斤，你自己摘的？”
王老嘴唇一哆嗦，又说：“我这茶杯，可是清朝乾隆年间仿的彩鸡缸杯；我这茶壶，可是民国时冰心道人亲手所制。你喝了这茶，居然跟我说不解渴？”
甄世友眼皮子一抬：“老爷子，这就是你不地道了。我来了，说渴，你给我喝这个！”
“我要喝水，老爷子给我喝面子！”
王老拍案而起：“小子放肆！”
甄世友含笑以对。
王老怔住，缓缓坐下，汗出如浆。
王老喃喃道：“怪不得我这么多年再无寸进，书法一道，我失了本心啊！”
“喝茶就是喝水，我讲究这么多干嘛啊！”
王老放声大笑，仪态又与平时不同，原来严肃古板的老头儿，多了一股子活泼灵动的劲儿。
甄世友心中有点急：本来是跟老爷子犟几句嘴，开个玩笑，老爷子还真急眼了。跟他笑笑缓和一下气氛，他比我笑得还疯癫，这老爷子不会是真的疯了吧？
王老笑了半天，冲甄世友一拜：“难怪你的字狂放不羁，字如其人啊！一句话点醒了梦中人啊……”
甄世友心中奇怪起来：“老爷子此言何来？”
王老一指甄世友：“又跟我打机锋，是啊，我自己悟到的，不过，还是要感谢小友啊！”
甄世友有点摸不到头脑，点了点头装深沉。
人要是有了地位，放个屁别人都觉得是香的，甄世友终于理解了这句话的意思。
甄世友隐约感觉到王老的变化，却也不多做解释。
金士诚在一旁赞叹：“二位都是当世高人，借喝茶，看透人生，真是妙啊！”
金士诚是林城金家的幼子，不过二十来岁，已经是王老的座上嘉宾。想到林城金家是黑蛇的效忠对象，甄世友略显心虚。
王老得意一笑，叫来司琴，吩咐道：“去，买最便宜的茶叶来，用最便宜的大缸子泡上，招待两位贵客！”
金士诚傻了眼：“王老爷子，不带这样的啊！你们悟了，我还没悟啊，没我的事儿啊，我要喝好茶。”
金士诚此次前来，只为求字。
甄世友知道此人求字，却不知道金士诚求的是《男儿行》。
《男儿行》是仇圣的作品，略有激进之处，读起来酣畅淋漓，十分痛快。
因为这文章比较长，所以，金士诚开出的价格也很高，润笔三百万之巨。
甄世友接过文章，看了一遍就放不下去了，读着读着，高声朗诵起来，朗诵了一遍又一遍，干脆背了起来。
甄世友的声音抑扬顿挫，居然也颇具豪气。金士诚和王老争论起来，甄世友也全然不理会，自顾自书写起来，笔走游龙。
“炎黄地，多豪杰，以一敌百人不怯。”
“男儿仗剑行千里，千里一路斩胡羯。”
“古来仁德专害人，道义素来无一真。”
“杀一是为罪，屠万是为雄。屠得九百万，即为雄中雄。”
《男儿行》不过千余字，甄世友写得很快，心中的烦闷之情随之一扫而空。
甄世友撂下笔，恨不得仰天长啸，又硬生生止住。至此，与黑蛇的争斗以及最后的结果，再不能使甄世友心有波澜。
甄世友这才注意到两人在说什么。
王老不悦道：“这打打杀杀的东西，写起来多不入流，实在是不成体统！”
金士诚还没辩解，甄世友哈哈大笑：“王老，你又着相了！写什么不是写啊，复仇的宣言，写多少也不嫌多！”
“这文章又叫《大中华民族复仇主义宣言》，王老，您可喜欢？”
王老腾地站起来：“小友，给我也写一个，我给它挂起来！”
金士诚心悦诚服地冲甄世友竖起大拇指。
三人聊了一会儿，金士诚将润笔压在了茶杯下，千恩万谢地走了。
金士诚刚一走，警花小冉走了进来，正好把甄世友收起支票的一幕看在眼里。
小冉上前道：“果然不是好人，与金士诚混在一起，能有什么好东西？你们在做什么交易呢，主动坦白，争取宽大处理！”
甄世友郁闷起来：“怎么哪儿都有你啊，真是扫兴！”
王老急忙打圆场：“小冉，这是大书法家甄世友，一幅字几十万，你不要误会了！”
小冉瞪大了眼睛：“一幅字几十万，我十年工资！这不是洗钱是什么？”
王老耐心解释起来。
现在的大书法家，一个字几千块已经是天价，附庸风雅的富豪络绎不绝地去求字。
而甄世友的字酷似王羲之，作品又少，所以经过王老的有意炒作，可以卖到天价，也是意料之中。
王老善意提醒道：“小友，以后可要多练字，写出自己的风格，你很有前途，书法一道，舍你其谁？”
甄世友坦然一笑，坐下来喝茶。
小冉气鼓鼓地坐在一旁，冷着脸不说话。
王老皱眉道：“这冉素熙啊，是个好孩子，就是小时候上山学武，把脑袋学傻了，比我老头子还古板。”
甄世友心中一惊：“看不出来还是个练家子。”
冉素熙眉毛一挑：“我还学过法术，要不要我把根底都交代给你啊？”
王老一口茶差点喷出来：“就知道瞎说，你爷爷要我照顾你，你可知道是为了什么？实习期就被从帝都调到林城，你不是得罪了人又是怎样？还处处跟人家作对，你被人整得不够惨？”
冉素熙脸上一红，撒娇道：“王老，你怎么帮着外人啊！”
王老将茶杯重重一放：“小友可不是外人，以后你们要多亲近亲近。”
冉素熙玉手一捏，笑道：“当然不是外人，你早晚会落到我手上。”
王老咳嗽一声：“小冉啊，我知道现在的年轻人都开放，可老爷子我还在这儿呢，你就这么着急？”
冉素熙脸上一红，轻声叫起来：“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我要把他抓到手心里！”
王老摇着头往后面走：“不还是那个意思？”
冉素熙无言。
甄世友扭头就走，说：“王老，她和同事开车差点把我撞了，她觉得我是坏人，要抓我。”
“三言两语说不清楚，我还是走吧，免得被人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