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森的房子就在后面几栋，不高不低的六楼，葛蔚蓝坐在轮椅里正好能够按到电梯楼层。
方助理很贴心的推着她走，进门第一时间就给她倒水。
再看这房子的主人，径自往沙发上一趟，左手按压自己眉间，右手摸出烟盒，显然准备来一根。
“方霖去帮她放水洗澡。”
他的手指很修长，夹着香烟打开火机，随意的姿势都充满男性魅力。不能否认这是个很帅气的男人，就是精神状态欠佳。
他狭长的眸子布满红血丝，若有所思，随后眼神飘到葛蔚蓝身上。
“看着我干什么？以为我想睡你？”
“是。”
哪有人一进门就叫她洗澡的，这种性格可不像会助人为乐，难道不是另有所图？
“……”一问一答让人无语，方助理轻咳一声，在进去浴室之前替自己老板解释两句：“葛小姐别误会，秦先生就是有点……洁癖。”
只针对别人的那种，他本身不算多爱干净。
“哦，”葛蔚蓝才不管他有没有洁癖，反正她不打算洗澡。“我没想出来怎么让你睡着，也许戒烟可以助你快点入睡。”
这是她衷心的建议，上次在医院遇见他，不就正好香烟抽完了吗？
“别说多余的废话。”秦森喜欢抽烟，他感觉自己三天没合眼脑袋糊涂了，才会尝试看看这个女人能不能让他入睡。
什么时候开始，他也开始病急乱投医了？
没多久方助理就从浴室出来了，事实上他很担忧，里面没有任何协助残疾人洗澡上厕所的设备，葛小姐能行吗？
“我不会去洗澡的，也许你们不明白一个瘸子自理有多困难。”葛蔚蓝面无表情的。
方助理想了想也是，他看向秦森劝道：“秦先生，你真的该休息了。”
再这样下去，铁打的身子都受不住，好好一个人总不能倚靠药物吧？
他记着之前看到的就是秦森靠着葛蔚蓝肩膀睡着的，于是提议故技重施。
说出来后，不料秦森满是嫌弃：“靠着她？”
“秦先生身上烟味太重了，我闻着难受。”葛蔚蓝哼了一声，还好意思挑剔她？
两人都不配合，方助理能怎么办？他打开落地窗，让风吹进来透透气，这会儿不春不夏的，还挺凉爽。
葛蔚蓝思索了下，先动摇了。
谁都不想耗费太多时间，说到底她还是有求于方助理，于是自己撑着坐到沙发上，秦森的旁边。
“来吧，给你靠一下看睡不睡。”她拍拍自己的肩膀。
虽然这事多半不行，但至少让方助理看到她的用心，一个瘸子上路何等艰难，她很想快点回去，否则赵彦修该找她了。
“上次你就这样让我睡着的？”秦森很怀疑，他双眼微眯：“死女人你逗我呢？”
葛蔚蓝这回听明白了，敢情他是以为她用了什么‘手段’让他入睡的，现在没法子才叫她来故技重施。
“看来秦先生是误会了什么，我这个死女人可没有那种本事。”
有也不帮你，升天去吧！
葛蔚蓝转过身，想要够着轮椅，她不奉陪了，还是自己取钱出发的好。
方助理觉得很抱歉，他知道秦森这人毒舌，对着一个残疾人骂死女人还挺过分的。
“我送葛小姐回去吧？”他一手打开音乐，一边向秦森问道。
音乐是低缓的催眠曲，一切都为了他的睡眠而存在，本应有安抚的功效，在秦森这里却没卵用。
他沉着脸：“谁允许你休假了？”
驳回请求还不够，随手往前一扣，就把葛蔚蓝按回沙发上，同时把轮椅给推远了。
因为轮子的惯性，椅子已经不在葛蔚蓝能够触碰到的范围内了，很显然，他是故意的。
她回过头：“你这人怎么这样！”
“就是这样你又能怎样？”秦森斜睨她一眼，左手摸向口袋的烟盒。
能怎样？
葛蔚蓝就在他边上，探过身子眼明手快地拍向他的左手，才离开口袋的烟盒划出一个优美抛物线，掉远了去！
“我的脚不能走，手还能用呢。”葛蔚蓝有种报复成功的愉悦感。
一旁的方助理脑袋都要炸了，这是在老虎脸上撩胡子啊！她知道这大魔王平日在公司是怎么骂人的吗，男人都能被吼哭！
秦森出手很快，他眉头紧紧皱起，瞬间掐住她的手腕把人压在沙发上，力道很大！
本就因为困顿而神经紧绷，眉间的不悦和阴鸷，让葛蔚蓝吓了一大跳，妈耶，这家伙想干什么……？
“谁给你的胆子，我……”
仿佛是强弩之末，他说完前一句话，后半句骤然断了，整个人轰然倒下。
葛蔚蓝不幸被压个正着，“怎、怎么了？”
不会是忽然发病了吧……
“秦先生！”
方助理也是第一次遇见这种情况，难不成三天没合眼，支撑不住晕过去了？
他赶紧上前把人翻开，正欲摇晃他，却发现人双目紧闭，呼吸声均匀，好像……睡着一样？
假的吧！葛蔚蓝瞪着圆溜溜的眼睛，无语了。
“这……葛小姐，我代替秦先生给你道歉，让他先睡一下行吗？”方助理推了推眼镜，再次拿出诚恳的表情。
“你觉得现在这样妥当吗？”葛蔚蓝没好气的别开头。
刚才气势汹汹的掐她手腕，眼神又可怕，把她吓得要死！
因为那个举止，现在整个人压在她身上，重的要命不说，还满身臭烟味！
方助理来回瞥两眼，把人当成肉垫确实不好，怎么说对方都是女孩子，但是秦先生好不容易睡着……
“我猜测秦先生就是挨着你才入睡的，不然让他趴你腿上行吗？”
“秦先生就是嘴巴比较毒，看上去凶了点，但是从不打人的！”方助理不断说着好话。
葛蔚蓝没吭声，刚才不是很得意嘛，还骂她死女人？能怎样？现在有求于她了吧！
可惜这可恶的人睡得不省人事，她又不能迁怒方助理，真是令人牙痒痒。
为了解恨，在方助理看不到的地方，葛蔚蓝偷偷的掐了秦森两把，顺便看看是不是装晕。
“虽然不知道葛小姐出于什么原因独自出来，也没人送你上车，肯定很不方便的。”方助理挑嘴一笑，再次递上自己的名片。
这一张跟上回那个不一样，是工作上的名片，带有醒目的公司logo，还有他的职位——高级助理。
幕天？有点眼熟……
“我承诺事后送葛小姐回家，定然不会食言。”
虽然暂时没想起幕天是做什么的，但是眼前人感觉挺靠谱的，葛蔚蓝决定相信他，不然她还有其他更好的选择？
“先把人扶起来吧。”这个姿势她当真累得慌。
方助理基本摸清了她好说话的性子，帮手让秦森躺平在她腿上，跟上次医院里一样，只是长椅换成了沙发。
“这回可以给你喝水了，”他笑着地上一杯白水，还是温的，“那天真是抱歉，秦先生醒来肯定发脾气了吧？”
葛蔚蓝点点头，瞥他一眼：“看你这么关心他，给多高的年薪呢？”
方助理不由摇头失笑，“秦先生是个直脾气，总好过那些口腹蜜剑的人，我们做下属的左耳进右耳出就是了。”
这算哪门子直脾气？分明是坏脾气啊！
葛蔚蓝抿抿嘴，也不好劝人辞职，那些当老板的都有点臭毛病，也许眼前这个已经很好了？
室内一直放着舒缓的音乐，葛蔚蓝跟方助理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慢慢的，困意来袭，自己也睡着了。
这一觉睡得不错，直到被手机铃声吵醒。
是葛蔚蓝的手机，放在纸箱子里面的，她皱着眉头睁开眼，就看到抱着平板的方助理帮她把手机翻找出来。
“你的电话。”
葛蔚蓝眨眨眼，才清醒过来，这是别人家里。
“谢谢。”
她接过手机，来电显示是赵彦修的名字，除了他估计也没人会打电话给她。
在接听和挂断之间犹豫几秒，葛蔚蓝点下接听，有些事情应该说清楚，断了就是断了。
“你在哪里？！”
电话那头赵彦修劈头盖脸骂她一顿，随后问她是不是拿了钱走人的。
“是的，我拿了你妈的银行卡。”葛蔚蓝直言不讳。
“好！这是你自己的选择，葛蔚蓝，你可别后悔！”赵彦修的语气听上去有点气急败坏。
葛蔚蓝简直想笑了，“我后悔什么？后悔没能参加你的婚礼吗？”
“你一个瘸子离了我还能活下去？没人会接受出逃的溅人，别再来找我了！”
头一次听见赵彦修这样冷厉的声音，其实他也可以很无情的，撕掉表面那层温和。
手机里传来一阵盲音，葛蔚蓝面无表情的收回手。如果没听错，对方说了出逃这个字眼，想也知道程蕙一定又编排了什么。
她已经不好奇了，更加不会去解释，被赶出来和逃走哪个说法更好听呢，不都是离开么……
这样一通电话都没能吵醒秦森，外头天都黑了。
一旁的方助理假装没有听见那寥寥数语透露出来的信息，事关他人隐私，他不好多问。
窝在沙发上摆弄平板，随后说了一句打破沉默：“葛小姐介意今晚在这过夜吗？”
葛蔚蓝扭头看看窗外，眉头一皱，接着点点头：“麻烦你们了。”在酒店住也不见得会比这里方便多少，哪那么多无障碍设施呢。
“放心吧，秦先生不是那种……呃……会随便戏弄女人的……”
“嗯，他不会看上我的。”葛蔚蓝抬了抬眼皮。
“……”方助理尴尬的摸摸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