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深看着把头儿埋得深深的云梦,不禁莞尔一笑,云梦从小就不喜读书,他一直都知,便道:“你拿上这边的茶,再去煮上一盏。”
云梦如释大获一般飞快的将云深身旁的茶拿过来,粗手粗脚的捧出来放在茶台上,以前在沙南的时候,她见过那些南方来的商人煮过,于是照猫画虎的摆弄起来。
桃三枝轻挑着眉,斜坐着,手肘撑着俊美的脸旁,眼睛半眯着打量着正在煮茶的云梦,笨拙的样子看的人有些想发笑。
云深掩面轻咳了一声,“近日可有什么动静?”
桃三枝收回了云梦身上的目光,转头看着云深,道:“动静可是不小呀,所以我这不赶紧来你这风谷看看,免得叫来拜访的人把你门槛都给拆了。”
云深笑了笑,清清浅浅,看不出到底是开心还是忧愁,“再有个两三日他们也该到了吧。”
云梦低埋着头认真煮着茶,耳朵却是竖起来听着两人谈话,心中好奇,云深老说他们该来了,可是到底谁该来了。
云梦将煮好的茶添到云深的茶杯里,待放至七八分热时,才赶紧端了递到他面前,一脸殷勤。
桃三枝在一旁故作不满的伸出茶杯,嘟囔道:“你好生偏心,只给云深添茶,不给我添,莫不是看不上我这美男子。”
云梦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她一心想要讨好云深,想求他饶了自己,别再让她去学堂上课了,还确实是忽略了一旁的桃三枝,就算桃三枝长得美艳动人,可是同云深坐在一起,到底还是失了些光彩。
刚准备给桃三枝也添上时,却听的一声,“我的徒弟何时需伺侯别人。”
云梦提着茶壶的手生生的停在了半空,云深拿过手中的茶壶,放到了桃三枝的面前,“自己倒。”
桃三枝耷拉个脸,故作悲痛状,提起茶壶,一边倒茶一边道:“云深啊云深,我今儿算是把你看透了,当真是无情无义之人,希望你的克星日后也好好折磨你一番。”桃三枝说着幽幽的看了一眼云梦。
云梦这才反应过来,桃三枝说的是自己,可自己又何时成了师父的克星了?就算是克星,那也必定是云深是她的克星,不然怎会逼她读书,读的头疼不已。
临近傍晚时分,桃三枝才起身离开,刚走没多久,浅音便来了,她提着食盒进来,小小的桌子上摆满了佳肴,看的云梦直流口水。
浅音热了手炉,塞到云深手里,拉过他到饭桌前坐下,又示意云梦过来。
云梦吃饭时偷偷观察着二人,得出了一个结论,浅音姐姐喜欢云深,云深却不太喜欢她。
云梦愤愤的划拉了一口饭,默默的在心里替浅音感到不值,如此温柔体贴的娇娘子都看不上,云深难不成当真喜欢那个妖娆的男人?
饭桌上,浅音和云深都未曾说过一句,云梦自是也不敢多言,只得埋头认真的吃饭,浅音时不时的往云深碗里夹菜,可云深却每次都转夹给云梦,云梦觉得自己像极了他的垃圾桶,每每想要反抗,都被云深那略带威胁的眼神给硬硬生生的逼了回去,余光瞟上了浅音,见她涨红着脸,似有些生气。
这顿饭云梦吃的索然无味着实难受和尴尬,不禁又开始怀念起了沙南洒脱的日子,她何时如此憋屈过。
晚饭后,浅音收拾了碗筷,便提着食盒回她的清幽阁了,云梦将她送到了院子门口。
刚走出几步的浅音又回了头,张着嘴想说什么,可最终还是什么也没说,云梦从她的眼里看见了化不开的哀愁,心里也跟着隐隐难过起来了。
她初到风谷时,是浅音给了她一身衣服,温柔的替她梳了头,就算是这一点称不上情义的情,云梦也是感激在心,于是她下定决心要去帮浅音好好问一问云深。
进了屋,见云深坐在桌旁借着幽幽的烛火看书,跳跃的烛火映照在他脸上,看起来倒有些烟火气息。
听见声音也未抬头,还不等她开口,云深却道:“外面冷,关了门,给盆里再添些炭。”
方才抬眼看一脸正义样的云梦,云梦瞬间瘪了下来,正所谓人在屋檐下,不得不的头的道理她还是懂的,乖乖的拿过桌下的炭往盆里填上了些,炭火一下烧的更旺了,屋里暖暖的,火光照她的脸上,映的脸上的珍珠梅变成了粉色,。
“师父,浅音姐姐有什么不好,你为何不喜欢她?”云梦搅着盆里的炭火,扬着头问道。
云深依旧低着头,云梦瘪了瘪嘴,知道就算她问了,云深也不一定会回答她。
“难不成你当真喜欢男人?比如那个桃三枝?”云梦依旧不死心的问出了心中所想。
云深抬起头,定定的望着她,随即嘴上一抹狡黠的笑:“那你要不要试试,我到底喜欢男人还是喜欢女人?”那双漂亮的深灰色瞳仁上覆着长长的睫毛,在烛光的映照下,投下一片好看的阴影。
云梦被他给惊住了,半晌说不出话,什么叫试试?人人都说他性子极淡,是个孤高清冷之人,有没有搞错?成日里撩拨她,分明就是闷骚好吗,长得好看就可以为所欲为吗?要不是碍于师徒关系,云梦此刻可能已经扑上去了,既然他说试试那她肯定就是要试试。
随即云梦尴尬的笑了笑,“师父说笑了,我哪敢呀。”
“嘴上说着不敢,心里怕是早已动了歪心思。”云深一副了然于胸的表情。
云深当真是了解她,次次都能猜中她心中所想,他会读心术吗?太可怕了。
屋外寒风呼啸着刮过,月光淡淡的洒在白雪上,一片朦朦胧胧的光亮,屋内一片暖意洋洋。
往后的日子,两人都心照不宣的再未提起过那晚的话。
一个多月之后,院中多了一处简单的小阁,浅音替她置办了被褥,还有一块化妆用的铜镜,她说女孩子还是要学着打扮打扮自己,云深为她的小筑题了个好看的字:瑶兮小筑,云梦问过他为何要叫这名,他只是笑笑未回答。
往后的日子之什风谷一如既往的无趣,日日便是读书、吃饭、睡觉,一日一日的云梦更加想念沙南了,她想回去,想抱着好姐妹南风好好大喊一场,这里实在是憋屈的很。
随着思乡之情的与日俱增,云梦决定趁着月黑风高的夜晚偷偷溜下山。
于是,一天夜里,云梦在床边坐到了夜半三更,瞧着云深的房间暗了,才偷偷推开房门轻手轻脚的走了出来,身上什么也没背,她来时就没有包裹,回去时自然也无可带的东西。
小院的门是关着的,若是开门那“吱呀——”一声,肯定会吵醒云深,他一直睡觉极浅,于是抬头看了看不太高的围墙,云梦还是决定翻墙出去。
虽然她读书的本事没有,可是翻墙爬树的功夫还是有些许的,这个小围墙对她来说自然不在话下,所以没费什么力便爬上了墙头,正准备往下一跃时,冷不防的被一只结实的胳膊拦腰抱住,随后毫无反抗之力的被抱了下来,稳稳的又立在了院子中。
身后是淡淡的墨兰香,要命要命,被他发现了。
云梦低着头不敢看他,但她能感觉到寒意,她在心里嘀咕着云深一会儿该怎么责罚她。
半晌却没有一点动静,云梦干脆心一横,豁出去了,视死如归的抬头望向云深,铿锵有力道:“要罚你就罚吧。”
云深目色深沉的一直看着她,“想回去?”
云梦重重的点了点头,在这里无趣不说,他还得日日逼她学习,真是万般不好,她自然是要回去。
云深深沉的面目有了一丝波动,轻挑眉眼,“不想读书?”
询问的口气像极了大人对小孩子的问话,云梦心里积压的怨气终于在此刻爆发了,她鼓着腮帮子,朝云深挥起拳头,却反被擒住,又是那好闻的墨兰香。
“你何时才能安静些。”耳边是云深淡淡的声音。
云梦赌气道:“不能,就是不能。”
正准备再次发起进攻时,却被云深轻飘飘的一句,“明日你不用去末雨堂,还有我不会放你走”给硬生生的压了下来。
这句话轰的在云梦脑子里炸开了锅,因为云深在说这句话的时候正盯着她的眼睛,她看见了些许说不出的情愫,还有那双漂亮的深灰色瞳仁,为何总给她熟悉的感觉。
云梦刚想开口问,那句不会放她走是何意时,云深却已转身向屋子走去,头也不回的说:“早些休息。”
第二日,因云深准了她不用去末雨堂念书,她就睡到日晒三杆才起床,早晨睡的迷迷糊糊,似听见含清师兄来叫她,云深将他拦在了门外,听不清二人说了什么,含清不多时便离开了。
推开门,正看见云深在他屋内盘腿而坐,门大开着,白衣胜雪,一把古琴横放在身前的矮木桌上,木桌上摆着一个精致的雕空香炉,里面飘出的缕缕青烟,倒让眼前的人看不真切。
云深骨节分明的手轻轻抚上了古琴,悠扬的琴声划破了这寂静的云梦深处,云梦站在瑶兮小筑的门口,静静的听着琴声,她不知这是何曲,只觉得琴声凄婉,相思浓烈,他这是在思念心上之人吗?
过了许久,一曲终了,云深抬头看见了对面小筑门前的云梦,伸手示意她过来。
云梦缓缓上前,问道:“师父刚刚所弹何曲?”
“长相思。”云深答。
云梦憋了憋嘴,果然是在思念心上人,别看他是个清心寡欲,日日活的犹如仙人,却没想是个痴情种。
云深从一旁取了一把的长剑出来,剑鞘为石青色的镂空雕花楠木,剑柄处有一朵月牙白的不知名儿的花,显得无比精致。
他将剑递到云梦手上,道:“给你的佩剑。”
云梦不敢相信,瞪着大大的眼睛望着云深,随即又来开嘴开心的将长剑接过。
拔剑出鞘,见的剑身为玄铁而铸及薄,透着淡淡的寒光,剑刃锋利无比,当真是刃如秋霜,剑尖处刻着两个银色大字:青瑶。
云梦轻轻拂着长剑,爱不释手,随即仰头问:“这把剑叫青瑶?”
“嗯。”云深点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