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芍听得入神，一个从未出头的皇子，于国家危难之际挺身而出，那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忍不住与父亲说：“有这样的皇子，我大炎未必就如市井说的那样羸弱，驱逐岐人是早晚的事。”

吴进也同意，却说：“只是当下，敢作敢为的少，胆小怕事的多啊。”

吴芍赞同，现今如蔡廷那般上欺天子下负百姓的人更是不胜枚举，还好蔡廷死了，世上少一害，哥哥的仇也报的彻底。

吴芍开心的把康王的故事讲给郁儿，捋着郁儿的辫子问：“你说，康王……长什么样子？”

郁儿笑嘻嘻地答：“必然是高大英俊，剑眉星目，英姿勃发。”

吴芍觉得有趣：“会这么多漂亮话。”吴芍读书时，郁儿在旁也学了不少。吴芍又道：“那可不一定，你看书上写的，历来越是扬名立万的，越是丑呢。重耳骈胁，项羽重瞳，康王这样的响当当的人物，怎么着，也得有点异相吧？”

“姑娘这话说的，怎么长的好看的，便是没本事的了？那姑娘你是有本事，还是没本事呢？”

吴芍惊异郁儿的牙尖舌利。

郁儿接着道：“姑娘看余大爷，能文能武，不也一表人才吗？“

“余翔哥哥？也是，不过他老崩着一张脸。”吴芍眨眼一想，道：“等有机会，咱们一定要看看这位康王到底什么样子。”

郁儿望着吴芍那双出神的眼，琢磨一阵，问：“姑娘，你这是到了年纪，想着嫁人了吧？康王成亲了吗？”

吴芍瞪大了眼睛，埋怨：你胡说什么？如今天下不太平，我怎么会想那些乌七八糟的事？”

“什么乌七八糟，那可是正事，姑娘就快及笄了。”

不理会郁儿的聒噪，吴芍望着窗外的月空，爹说，他穿着一袭皓白长袍，迎着众人的目光踏入大殿，一句“臣愿往”名动京城。他该是通读圣贤，才会胸怀天下？他该是武艺精良，才会胆识过人？他该是和余翔哥哥一样……他该是……什么样的呢？

吴芍低吟：“大炎男儿当如此。”

-------------------------------------

肖冓赶往母亲宫里，发现母亲不在，宫人答话：“韦娘娘去了太上皇的寝宫。”肖冓心头一转便明白，连忙去往德寿宫。

刚入宫门，便已听到里面传来哭声，肖冓加紧几步，果然看到母亲韦氏跪在地上，两只胳膊攀着太上皇的腿，痛哭不已。

太上皇怕是已经被烦扰很久了，隐约露出不耐烦的神色：“九哥儿有胆有识，愿为国尽忠，你有这样的儿子，应该引以为傲。”

韦氏声音已经哭哑，依旧不放弃：“陛下，妾只有这一个孩儿，他是我的命啊。”

母亲的话刺痛肖冓的心。母亲从来不与其他嫔妃那样，抢着在太上皇跟前露脸，现下应该怕极了才来求太上皇。忍住泪，肖冓扶起母亲，向父亲施礼，转身替母亲擦掉眼泪，又理理散乱的头发，缓缓对韦氏说：“母亲不要伤心，此去北国，是儿子自愿的，有这样的机会为国尽忠，儿子高兴，不要再难为父皇了。”

看到儿子这么懂事，太上皇面色和缓了许多。

肖冓撩起衣摆，朝太上皇跪下，道：“父皇，儿子这一去，也许就回不来了，请父皇保重。”

太上皇俯身就要扶起肖冓，肖冓却重重按住太上皇的小臂，太上皇诧异。

肖冓面色凝重，盯着太上皇的眼睛：“父皇，儿子远去，最放心不下的就是母亲了。”

太上皇也盯着肖冓，片刻便答道：“你忠勇无双，也是你母亲教导的功劳，我即刻就封你母亲为我的贤妃，再把你母亲的寝殿搬到我旁边来，方便照应。”

后宫中除了皇后和贵妃，便是贤妃了。肖冓这才松开太上皇的手臂，深深磕了一头：“谢父皇。”

韦氏深谙儿子的用意，哭地更伤心了。

又听太上皇对韦氏道：“等九哥儿回来了，封太傅，加节度使。”韦氏却不言语，肖冓又磕头：“谢父皇。”

出了德寿宫，韦氏搓搓儿子的手：“好孩子，娘知道你心系天下，可如今的世道，不是好人的世道。娘不想让你做出头鸟，只想让你平平安安的做个富贵王爷。”

肖冓反握住母亲的手：“若是岐人当真来犯，我们皇族又怎可能平平安安。”

韦氏抬头望着儿子，儿子早就比自己高许多，合该有自己的想法，知道儿子说的对，也苦苦劝着：“阿九，很多事不是你我能决定的，父亲给你指个康字，娘很喜欢，以后万事都要以自己的安全为首要，娘才放心。”

肖冓心里清楚，自己虽一早封了王，却是十五岁那年，因为一篇好字，父皇一时兴起而封的，此后三四年，父皇如往日一样，根本记不起自己，上朝议事的资格更不要提了。

韦氏拉着儿子回自己的宫里，从内寝拿出一个盒子：“ 浣浣来过，得了一块玉，说做冠也好，做坠子也好。”

肖冓打开，白玉上闪着盈盈的光。“只有浣浣会想着我。”

韦氏只有这一个儿子，总是疼惜的不得了：“都怪娘，不得你父亲宠，连累了你也不受重视。”肖冓赶紧安慰：“娘千万别这么说，养育之恩已经难以报答，现在儿子长大了，自会有一番天地，以后会好好照顾娘的。”

韦氏听了心中暖意浓浓，也更伤心，伸手去抚儿子的脸：“我的傻阿九，你当是去岐国享福么？几个质子有好下场的？”一时难以自已，眼泪扑簌簌往下滚，将儿子搂到怀里：“都怪娘啊，若娘出息些，能从你父亲那里得点宠爱，他们也不会让你去啊。”

肖冓略一惊，想起那日朝议，确是自己，和几个不受宠的皇子未被召见上朝。念此肖冓面上反露出慷慨之色，轻拍着母亲的背，待母亲哭完了，才缓缓道：“娘，此去真的是儿子自己请愿去的，您只管耐心等着，儿子一定会回来。”

韦氏微笑着，怜爱地拉着肖冓的手。

送走了儿子，心里有些惴惴，韦氏叹息道：“这孩子总想出头，是不是一直以来我都教错了，太有出息不见得是好事，倒不如做个游手好闲的哥儿，清闲度过一生。”

宫人宽慰：“娘娘悉心教导，九哥儿能文能武，想不出头都难呢。”韦氏只得求老天保佑儿子平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