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说做局的八皇子和八皇子妃了,就连裴湄都没想到太后今年竟然会参加晚宴。
自从皇帝登基以后,老太太曾经每年参加的宴会只有四场,分别是老太太本人、她儿子、她嫡孙的生日宴和过年时的祭祖家宴。太子死后,老太太每年参加的宴会就变成了三场,其他的宴会根本不给一点眼光。
裴湄脑子里的各种想法转了两转,泪眼汪汪的抓紧了太后的手。
太后嫌弃的看了裴湄一眼,用另一只没被裴湄抓住的手丢了块帕子在裴湄身上,冷哼道:“老太太我虽然任性,但像今日这种宴会哀家还是要参加的。”
“哀家的儿子和重孙有本事,能想出牛痘治疗天花这种功德无量的法子,如今还解决了困扰我朝百年的边境问题,这等大事的庆功宴,哀家怎能不参加。”
太后居高临下的看着跪在地上的八皇子和八皇子妃,淡淡的道:“只是哀家年纪大了,步子重,走到这西配殿附近便要歇息一阵。也幸好哀家老了,不然直接进了宴席,还不能发现贤名远播的安平郡王,竟然会有这样肮脏的手段。”
“指使官员谋害欺辱皇嫂!你真是好大的本事!”太后扬手,将手中的佛珠砸在了八皇子的头上。松木的佛珠落地,串珠的线绳断裂,散落的珠子铺了满地。
八皇子妃跪坐着伏在地面上,肩膀惊惧的耸动。
八皇子突然笑了出来,原本低垂的眉眼抬了起来,扫视了一圈自己周围站着的兄弟和兄弟媳妇,最终视线定在前方坐在床边的太后和皇帝身上。
“皇嫂?她配吗?”八皇子笑着道:“她曾是父皇默认给我的侧妃,我把自己的女人送给别人玩,怎么能算是指使官员谋害皇嫂?”
“你他妈…”裴湄听了这一句就开始炸毛,拔下自己脑袋上的簪子就要往八皇子脑袋上丢,被时刻关注着她的钟离瑶拦住了。
太后仍一手和裴湄相握,冷冷的看着大放厥词的八皇子。
八皇子踉跄的站起身,手指着皇帝凄厉道:“父皇,除了那个早死的太子,我们这些人在你眼里是什么?太子没死,我是你给他指定的小厮,只有在我为太子付出的时候你才会看我一眼!太子死了,你为了他生的两个贱种,让我把自己的女人送给他,让我亲手给我自己戴绿帽子!”
“我全都听你的了,可是为什么你就不把我当儿子呢?”八皇子定定的盯着皇帝,“为什么你不把我当儿子呢?”
裴湄一只手被太后握着,身上趴着一个拦着她的钟离瑶,只能转头去看皇帝的表情。她以为皇帝会有一些动容,或者是一些恼怒,映入眼帘的却是一张始终平静的脸。
皇帝段坐在太后下手,毫不畏缩的和八皇子对视,等到八皇子没了言语,才开口说道:“你若不是我的儿子,你早就被废为庶人了。”
八皇子目眦欲裂。
皇帝视若无睹的说了下去:“雉儿还在时,你接触他的属臣,笼络投靠他的皇商,这些事情我和雉儿都清楚,只是一直未曾言语。”
“宁嫔早亡,是雉儿带你读书习字,教你拉弓射箭,因你二人都没了母亲,他作为兄长照顾你,分出自己的份例给你,这些我都看在眼里。但你是如何回报的?”
“雉儿和太子妃死后,朕是有意向选一位与太子妃有亲的贵女来照顾昭阳和玥儿,但朕考虑的人选中并没有裴家次女。”
皇帝转头看着怔愣的裴湄,眼中饱含欣慰:“朕不否定你给了一个好人选,但你收拢雉儿的势力,给玥儿使绊子,在朝中结党营私的手段朕也看在眼里。放在平常百姓家,庶子谋害嫡长子的后果是出族,朕在八年前就该将你贬为庶民了。”
皇帝的言语中带着轻松:“如今倒也不晚。”
“来人。”皇帝抬手,召来一众侍卫:“传朕旨意,安平郡王不敬太子,谋害皇嫂,不孝不悌,不忠不义,今贬为庶人,流放幽州,妻子同往。”
侍卫们连拖带拽的压走了挣扎怒骂的八皇子,带走了一言不发的八皇子妃,顺道将死狗一样的上官睿拖了出去,
等到殿内只剩下皇家人,皇帝环视了一圈鹌鹑一样的皇子皇子妃们,冷静的开了口:“朕知道你们都觉得朕偏心,雉儿没死的时候偏心雉儿,雉儿死了以后偏心他的遗孤。”
皇帝恍若自言自语的道:“朕就是偏心啊。”众人怔住。
“雉儿是朕的发妻拼死生下的嫡长子!他聪慧,懂事,孝敬尊父,友爱兄弟。你们当中的哪一个没有受过他的照顾?”
皇帝抓住了钟离玥的手,一字一句的道:“他天资聪颖,文武俱佳,是朕培养了二十年,受臣子敬重钦佩的太子!朕为何不偏心他!”
“你们当中的哪一个,敢问心无愧的说自己比得上他?”
全场静默。
皇帝站起身,拉着钟离玥往外走,一边走一边道:“朕今天就把话放在这里,朕就是偏心太子。朕不仅偏心太子,还偏心他的儿子,明日,朕就下旨册封玥儿为皇太孙。”
“对朕屁股下的位置有想法的,在明日朕下旨之前动起刀兵谋反吧。要真敢动手,朕还算低估了你们。”
皇帝的背影逐渐远去,殿中除了太后、裴湄和钟离瑶以外的人都跪了一地,裴湄搂着钟离瑶装聋哑人,在太后发表讲话之前绝不发出任何一点惹人注意的声音。
过了一会儿,太后开了尊口:“都起来吧,皇帝已经下了谕旨,都预备着明个儿的事儿吧。”
“孙儿(孙媳)谨遵太后懿旨。”一众皇子皇子妃们战战兢兢的退了出去。
如此一来,大殿内就只剩下了太后裴湄和钟离瑶这娘儿仨。
太后这时才放松了神色,拍了拍裴湄的手:“皇帝要册封玥儿为皇太孙,你这个唯一能够得上档次的侧太妃就不能再和如今一样万事不入脑,仅靠着身份过活了。”
裴湄乖巧的低着头应诺,“我知道了,太后娘娘。”
太后拍了拍裴湄毛茸茸的脑袋,深深的叹了口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