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个问题，林景寒沉默了。

苍白的病房再次陷入死寂，她们离得那么近，却谁也读不懂谁。

一旁的付情沉默了许久，才从胸膛挤出一句：

“哪怕你骗骗我……我也能劝自己算了。”

听到这话，林景寒闭上了眼，他怕再看付情一眼，就会委屈到流泪。

而付情并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只是看到了眼角那滴泪，便鬼使神差地伸出食指去够。

就当指尖快要接住那颗泪水时，手机忽然响了起来。

是江念安打来的。

付情顿了顿，还是收回手接起电话。

林景寒听见江念安笑着跟她说：“我妈刚打电话问，什么时候回家，上次我自己回家被逼得相亲可烦了。”

“你今年陪我回家吧……”

“有你在，我妈也就能安心了。”

她没有说话，执拗地盯着林景寒，但换来的只有沉默。

片刻后，她忽然自嘲地笑了笑，随后温柔无比地对江念安说：

“好啊，我陪你回家。”

她没有再看林景寒一眼，干脆利落地摔门离去。

林景寒压在喉头的鲜血，眼角的泪，这才一并滚落。

第二天，林景寒办理了出院手续，回到家中空无一人，付情的行李箱也不见了。

接下来几天，付情始终没有回家。

但她的行踪，江念安一字不落地转述给了林景寒。

付情陪他回家见家长，一起去学校见老师，她亲手下厨给他做饭，她陪他挂情人锁……

桩桩件件，都在彰显付情有多么爱他。

林景寒不为所动，他的身体越来越虚弱，时常陷入昏睡。

好不容易清醒的时间，他都忙着清理所有付情跟他的曾经。

付情跪着给江念安系鞋带时，林景寒正在烧毁他跟付情的旧照，从八岁到二十岁，厚厚一本，最后烧出的灰也不过小半盆。

付情跟江念安被狗仔拍到拥抱时，林景寒将结婚戒指取下放回戒指盒，放在她几乎不怎么会去的书房。

付情陪着江念安放孔明灯时，林景寒把所有自己的东西都打包放进一个行李箱，叫来快递定时托运后，又定下柳镇的车票，正好是立春那天。

所有东西处理妥当后，林景寒感觉自己精神好了不少，他推开了别墅大门。

街边的树叶子早已掉光，灰蒙蒙的天空显得格外萧瑟。

林景寒抬头望着树干，不知怎么地想起了二十岁的生日。

那年，她们很穷，穷到长寿面都凑不出一个鸡蛋。

在路过一家婚纱店时，他看到门口挂着的水晶风铃，清风吹过，铃声碎了满地。

有些心动。

但他只看了一眼，便匆匆挪开眼，拉着付情往前走。

付情什么也没说，他以为自己藏得很好，却也没有发现她眼中的愧疚。

三天后，付情蒙着他的眼睛，拉他到了家门口的梨树下。

睁开眼的瞬间，万千剪碎的彩色塑料瓶悬在枝头，轻轻拨弄，竟也发出清脆的声响。

付情站在树下，彩虹光斑在她眼底跳动。

她沙哑地开口：“景寒，我一定会赚很多很多钱，你想要的，我都会给。”

眼眶瞬间滚烫，他猛地扑进单薄的胸膛，隔着薄薄的冬衣，她贫寒而又滚烫的心正剧烈颤动。

霎时的心跳声，比世间所有声音都要动人。

林景寒眼中闪过一抹怀念，手机提示音突兀地将他拉回现实。

他点开江念安的聊天框，正准备拉黑，却赫然定在原地。

屏幕上，那棵埋葬了他的青春，埋葬了他的爱情，即将埋葬他的梨树，成了光秃秃的木桩。

距离立春，仅仅只差五天。

“这是你跟阿情以前种的梨树吧？木材不错，刚好够我做个鞋柜。”

字字如刀，几乎将他千刀万剐，天下之大，他再无归处。

林景寒扶着树干，好半晌才终于能够直起腰回家。

他退掉车票，又翻到齐思思的联系方式，发了条消息：

“我走了，不用替我送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