贫穷有时候就是导致罪恶的根源,而当为了摆脱贫穷滋生出罪恶的行径后,那么在疯狂的人的眼中一切可以换来钞票的行为又都会被视作顺理成章,即使这些换来钞票的行为是以人命为代价。
从小贝身上取出的毒品强烈地刺激了我们每一个办案人员,这种刺激不单单是因为毒犯利用一个活生生的少年的身体运毒,更可怕的是这种用身体运毒的方式昭示着,毒犯根本只是把小贝当作一件工具,而从来就没有准备让这件工具在完成运送任务后继续保有生命。
我也问过技术科的同事,问他们这些毒犯利用人体运毒为什么会选择这种血腥的植入方式而不是像常规的人体运毒方式那样将毒品藏匿于胃肠道里,要知道,植入体内和藏于胃肠道里从技术检查上没有区别,但对于宿体的伤害却有极大的不同。这两种方式虽然都有可能要了宿体的命,但是后一种方式至少还稳妥一点,起到码宿体不用挨刀流血,起码可以自己左右生命,关键时候可以选择排泄以保安全。技术科同事给出的解释是,毒犯要带领这些人进行长时间的航海,把毒品藏匿在这些偷渡者的胃肠道里,是必影响偷渡者的正常进食,而不能正常进食,偷渡者肯定活不到目的地,活不到目的地也就意味着运毒的失败和罪行的败露。
太可怕了……当听到这个解释的时候,我身上的汗毛几乎全都竖了起来,就是为了顺利运毒,这些丧心病狂地毒犯竟然就把人命如草芥一样践踏。我们都明白,毒品被顺利运送到目的地后,毒犯们只会剖开他或者他们的肚子取出毒品,然后一走了之,没有人会去管被剖开肚子后的人的肚子该怎么办。但更可怕的是,随着案件的逐步侦查,这起偷渡人体运毒案显出了他更加恐怖的一副面孔。
通过第三警方我们陆续找到了被遣送回国的南亚偷渡者,致信请对方对偷渡者进行身体检查,反馈回来的信息是,这些偷渡者之中果然有相当一部分人的体内藏有毒品。而另外一部分偷渡者的体内则没有发现毒品?
案件查到这里,问题也出现了,如果蛇头以偷渡之名运毒,为什么有些人的身体内藏有毒品,有些人的身体没有藏入毒品?难道这些身上没有藏毒的人真得想偷渡到他国谋生?这显然又有些不合逻辑,藏毒与不藏毒的偷渡者并没有什么特别的体质不同,什么样的人是真正的偷渡者,什么样的人又是充毒犯运毒的工具?再有,从国际刑警方面调阅来的资料显示,近年来并没有任何一个国家查获到有组织接受过这样残障偷渡者,可是如果是这样的话,那那些之前被偷渡入境的人都去了哪里?虽然毒犯死咬着说这是第一次犯案,但这很显然是谎话,因为从第三警方得到了人口失踪数据就可以判断出来。
毒犯拒不全盘交待罪行,而警方又缺少相关证据对毒犯进行进一步的指控,案件的侦破一时陷入僵局,而一个又一个无解的迷题和相互矛盾的推断结果更使案件变得愈发扑朔迷离了起来。
数日的侦查无果后,上级给予了指导意见——就组织偷渡和运毒两罪并罚就足可以让犯罪分子把牢底坐穿,所以建议结案并将犯罪分子移交司法部门进行不公开审理。
就这样稀里糊涂地结案真得很不甘心,更何况在这之前我们已经做出了一次错误的判断,可是上级的指示已经下来了又不得不遵照执行,最后我和宋克杰商量,并在方嘉明督察的默许下,将侦查工作转到地下。
案件开庭的前两天,我忽然接到了康复医院的电话,说是一直昏迷的小贝被送进了急救室生命垂危。我立即驱车赶往医院,可是当我到达医院的时候,小贝已身罩着白布的僵直地躺在了病床上。
“他……这怎么回事,昨天还好好的,为什么今天就突然死掉了呢?”我情绪激动地问医生。
医生深表歉意地说:“手术后的并发症使他的心脏不堪重负,我们尽了最大的努力,可是他的心脏太脆弱了,最终也没能把他救回来。真是对不起!也许……也许没有上次的手术他还能多活几年。”
“谋杀……”我心生出一份深深地自责,那感觉就好像小贝的死是由我谋杀的一样。如果当初我没有发现小贝腹腔内的怪异,他就也就不会承受这样一个手术,没有手术那他就不会过早的失去生命。此时,我满脑子都是小贝被推进手术室之前看着我的清澈眼眸。
曾经的很长一段时间我都对死亡心存敬畏,尤其是年轻生命的逝去。小贝的死是我从警后第一次直面的死亡,所以这个幼小的生命在我的心里留下了永远清晰的印记,同时也更坚定了我惩治犯罪打击邪恶的坚定意志。
那一天,我把白布重新盖回到小贝的尸体上,然后抹去眼中痛心和憎恶的泪水,驱车直接来到了羁押犯罪嫌疑人的警局。我冲进拘留室,一脚踹翻那个长着丑陋金鱼眼睛的蛇头,然后拔出配枪狠狠地顶住了他的脑门儿。
“信不信,我他妈现在就杀了你!”
“阿仁……不要……不要乱来!”值班的兄弟急忙上前拉住了我。
方嘉明闻迅赶来,他命令警员把我按趴在地并缴了我的配枪。
我挣扎着,又气又恼地用拳头砸着冷凉而坚硬的地面。
“把嫌犯先押走……”方嘉明命令警员道。
嫌犯被带走后,方嘉明吩咐按住了我的两个警员放开我,然后蹲下身沉着脸问:“阿仁,你这是要干吗?你知不知道你刚才差点成为杀人犯?!”
我喘着粗气,坐在地上,低着头说:“对不起,方sir!小贝死了,我很伤心!所以……”
“小贝……”方嘉明问,“小贝是谁?”
宋克杰连忙解释说:“小贝就是那个南亚少年,小贝是阿仁给他取得名字。”
方嘉明拍拍我的肩膀安慰道:“你小子真够傻的,这种事情总是难免的,做警察这一行我们每天面对的多是人性的丑恶面,以后再不要这么冲动了,知道吗。杰哥……”方嘉明又对宋克杰说,“你带阿仁去休息一下,看好他,不要让他再惹出什么乱子来。”
“好的,sir!”
宋克杰把我从地上扶起来,拍打了一下我的身体,对我说:“冷静冷静,不要再胡闹了。走,带我去医院看看小贝吧。”
小贝的尸体在案件宣判同一天火化。这一天我选择送小贝最后一程而没有去法庭旁听审判。
当我抱着小贝的骨灰回到警员公寓的时候,宋克杰已在门口等了多时。
“怎么判的?”我问。
宋克杰说:“几名主犯分别被判了8年到15年不等的刑期。”
我摇摇头说:“判得太轻了,应该判他们死刑!”
宋克杰说:“是,相对于被他们伤害的人而言,确实是判轻了,可是没办法,这就是法律。”
我沉默了一下,然后说:“师兄……这起案件绝不会就这么简单,这里面一定还隐藏着更可怕的阴谋。”
宋克杰说:“我也这么认为,不但如此,方sir也这么认为,所以案件虽然结了,但侦查工作并不会结束。上级做出不公开审理的决定其实也是这样一个用意。”
“哦……如果是那样的话就太好,可是这种事情能瞒过那些无孔不入的媒体记者们吗。”
宋克杰笑了笑说:“那我们就不用操心了,这个公共关系科的同事们会搞定的。对了,我还有一个消息要告诉你。因为你在这起案件表示出色,方sir已经向上级申请了对你的嘉奖并得到了上级的批准。”
我说:“如果能换回小贝的生命,我情愿不要这个嘉奖。”
宋克杰笑了笑说:“别傻了,你得到的嘉奖和小贝的死没有一点因果干系。好了,还是把心态放轻松一点吧,必定你的从警生涯才刚刚迈出第一步,以后还会经历更多的丑恶与生离死别,如果心灵这么脆弱可不行,人总得要成熟起来的,对吧!”
“是……”我点点头说,“我是太幼稚了,让你见笑了师兄。”
宋克杰说:“见笑?见什么笑……你的这份纯真是笔很最难得的财富,只是警察不能太过纯真。对了,小贝的骨灰你准备怎么处理?”
我想了想说:“我想把它送回小贝的家乡,并顺便就地查一下那里的人口失踪案,兴许能顺藤摸瓜查出一些重要的线索来。只是不知道方sir会不会批准。”
宋克杰说:“没关系,方sir那边我去给你说,他一定会同意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