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边始皇帝,南边阴天子,这一人一鬼两位帝王南北呼应,是明末之前修道界的两大豪强。
当年秦国的祖先护驾有功,才让姬宜臼在洛阳存亡续绝,而姬宜臼与嬴政的私交也是不错。明末大战,姬宜臼未入世,在邙山经营自己的小天地。嬴政则是入世磨练,却是遭劫,无奈之下入了地藏夹袋,但二人却也是交情不断,姬宜臼时常来枉死城与嬴政叙旧,其实也是向他传递阳世的情况。而这些也都是地藏所默许的,否则即便是姬宜臼修成鬼仙,也不是就能如此随意出入枉死城。
石林沾了那位嬴师祖的光,按照辈分来算,石林竟要比嬴政这个活了二千多年的老头子还要高了好几个辈分,嬴政还得唤他一声小叔祖,搞得和嬴政平辈而交的姬宜臼瞬间矮了石林好多辈。一下子多了两个帝王晚辈,石林刚开始还挺别扭,但很快便也释怀。嬴政愿意叫小叔祖让他叫去,姬宜臼小友也是叫得。毕竟石林的那位嬴师祖和这位始皇帝早就是出了五服了,况且姬宜臼不也是和嬴政平辈而交?
随后两位老友入深宫交流友谊,石林这个“小长辈”便被安排在偏殿休息。
想及被白马寺那群贼秃的暗算,以及来到阴曹后的种种遭遇,石林深感修为不高的苦楚。只是现今也不是苦修便可提升修为,化神可不是闭门造车就能成功的,这需要去感悟,就如佛家所说的顿悟一般,悟了便能化神,悟不了就自此止步。
在这种身心的煎熬下,石林的脾气变得有些烦躁,拉磨的驴一样转圈子的走着,一圈圈不厌其烦。
殿外传来一声轻笑,犹如春风,令人心脾生津,石林停止转圈,朝着殿外望去,却是一位女子在殿外窥视,见石林在转圈,便笑出了声来。
女子见自己被发现,便走进了偏殿:“你在此转圈,不觉头晕?”
女子淡雅而脱俗,宛如仙子,只是眉宇间有浓浓的忧愁,石林见了这一仙子一般的人儿,心情好转一些,便开起了玩笑:“原本是晕得,但闻得一阵清雅,便就清醒了。”
女子未恼怒于石林的调笑,只是浅笑,露着和善之气,石林心中大叹惭愧,这女子继续道:“本宫听闻宫中来了客人,是太乙派的弟子,想来便是你了。我的一位伯祖也在太乙派修行,已成仙位,久在人间,不曾飞升而去。不知近况如何?”原来这女子便是嬴政的皇孙公主。
石林便将所知一一道出,公主便坐在一旁细细的听,眉宇间的忧愁却是淡去一些。
见公主如斯,石林也是渐渐放开,说完了那位嬴师祖,便说起他自己在太白山求道修行的趣事。公主在一旁听着,或是浅笑,或是展眉,一颦一笑间尽显风华。
当年石林在秀水镇也是个有名的顽童,否则也不敢夜里去偷窥王家送阴亲的新娘子,后来入太乙派修行,变得稳重许多。现在与公主细细说着往事,不由的便已是沉浸其中,竟是说起了儿时的趣事。公主原只是听着,后也是参与其中,但多是修行的事情,也会掺杂着宫中的宴会,以及偶尔几次在宫外的流连。
这聊天只有两人一起才是有趣,只是一人说,一人听着,便是无趣的很。自公主参与后,双方便是有了互动,说得也就有趣了,双方都是沉浸在其中。两人仿佛多年未曾相见的好友,相谈甚欢,偶尔更是能听得石林显得放肆的笑声。而这一沉浸进去,石林就仿佛回到了十一年前的少年时候。
少年不知愁滋味,活得无拘无束,快活自在,也不知两人谈了多久,只见着偏殿外的侍女抓耳挠腮的,很是不安稳。
“和你谈天说地,细柔很开心,宫里只有皇祖与姬老祖和细柔能是真心说笑,在这宫里,细柔很无趣。”公主真的是很开心,连自称也是变得亲近。
这一番扯淡,石林的心情大好,暂时的忘却,使得他如卸重担,身心都轻松许多,他都能清晰感应到到元胎之光变得更凝练了几分。真是舍得、舍得,舍而有得。
石林笑道:“能和殿下畅谈,也是在下的荣幸,自修行以来,还未有今日之畅快。”
公主也是笑,虽还是浅笑,但已是眉宇舒展开来,不再是那般忧愁,而且也不知是怎的,公主说得竟也是有些放肆:“你叫本宫细柔便可,殿下殿下的叫着,让细柔很不自在。且你的辈分可是比细柔高出许多,你唤细柔为殿下,是否想占细柔的便宜?让细柔唤你小叔祖?呸,细柔才不会上当!”说完,石林未是觉得不妥,公主却是连忙停下,俏脸生红,不再言语。
“哈哈,是谁惹得孤的无忧公主如此恼怒,实在是该打!”姬宜臼哈哈笑的走进偏殿来。
嬴细柔连忙行礼:“细柔见过姬老祖。”
姬宜臼也是还礼,随后看向石林:“无忧在此深宫甚少有今日这般欢笑,小友你今日是功德无量。”说完,便是哈哈大笑。
石林便一拱手道:“这也是细柔与人和善,心地纯良。”
嬴细柔便也不在此逗留,道了声福就离去。
见嬴细柔离去,姬宜臼叹了口气道:“一百五十年前,骊山之变,嬴老弟只余细柔这唯一亲人,那时细柔还尚在襁褓。自骊山之变后,嬴老弟便是脾气愈发暴躁,宫人皆是畏惧,唯与孤或细柔相对时,才见缓和。因为当年事,细柔被嬴老弟逼着修行,除了修行便是无他事。而这皇宫,看似祥和,富丽堂皇,其实如一座冰牢。细柔与宫人身份悬殊,且相聚也短,相互间就有了隔阂。这百余年细柔虽是生活无忧,却在这宫中无一二知心深交之人,非是无忧。其实,儿时的细柔也不是如此,她的性子倒是和之前她那最后的话语时一般。只是---唉,说来已是无用。不过,今日细柔与小友你相谈甚欢,多了欢笑,孤甚欣慰。”
姬宜臼说完,便带着石林离去。在出了皇宫后,石林心有所动,蓦然回首,见嬴细柔正立在宫墙上翘首而望,与他四目相对,露着浅笑,与他遥遥送别。
见此,石林心中也是一叹,嬴细柔是嬴政的唯一亲人,身份高贵无比,却是令她在皇宫之中与那些宫人身份悬殊。而且,她忙于修行,与宫人也是相聚不长,虽是衣食无忧,却是无知心人,并非无忧,无忧公主的封号实则是名不副实。
穿梭了无数小世界来至枉死城外,姬宜臼拿出一铜铃轻轻摇动,一阵清脆的铃声传出,一道百丈宽的黄土大道从城门延伸出去,通往远方。
踏上黄土大道,姬宜臼环顾大道外的无穷草原道:“这一处魂原,乃是自开天辟地以来,汇集无穷的幽魂所化,其内自成一处世界,只有血土、魂草,便再无其他活物。其内时光颠乱,空间无穷尽,除非以这黄泉之路铺垫,便是仙人,修行不足者,稍有不慎,也是要陷入其中不能自拔,最后神魂脱体,成了这魂原的资粮。这也是将枉死城建于此处的深意,有此魂原,可保无恙!”
石林深以为然,他陷入这魂原三年,差点活活饿死,但听到时光颠乱,便是求教,他在这魂原困了三年,不知阳世今夕是何年?
石林将他来到这魂原时的年月时辰一报,姬宜臼便道:“你在这魂原里困了三年,阳世之中,其实才是过了一日罢了!不过,对你而言,这三年却是实实在在的三年!”
石林仰头一叹,不再言语。
魂原的尽头乃是一处山脉,自左右绵延而去无穷之数,其高不知几凡,身临山下,顿感压力,仿佛这一座山脉都压在心头,气闷的喘不过气来。
这山脉被生生凿出一条山谷,面对魂原的这一处建有巍峨的城墙,有无数牛头马面把守。城楼上有一金甲神将坐镇,修为已达返虚之境,见了姬宜臼忙是行礼,随后自是开关放行。
过了山谷,姬宜臼便大袖一挥,虚空中就生出一条裂缝,其内有荧荧之光,甚是昏暗,也不知有多长。见此状况,怕就是会阳世的通道。
姬宜臼道:“过了此地,便是阳世。孤那邙山虽已是封山,但小友也是可去作客。”
石林道:“谢过老祖,我在洛阳城中还有些事情未了,我这一日未归,怕是有什么变故,需赶回去处理。”
姬宜臼道:“也罢,孤便送你去洛阳。”说完,就携着石林进入了这两界通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