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在晚上七点钟左右，华南市桂林路一带一片的灯红酒绿，霓虹闪烁。

早早的就等候靠左在窗边的李彦见到商舟下了出租车，赶紧摆了摆手。

入座之后，俩人各点了一份牛排和一瓶实在是上不得台面的红酒。

“请我来这么贵的地方干嘛？这不是糟蹋钱呢吗！”商舟摆弄着刀叉，脸望向窗外，似乎是在有意地回避着李彦灼热的目光。

李彦没有答话，咬起嘴唇，一边给自己斟了满满一个高脚杯的红酒，学着电视剧里高雅女主的样子晃了晃酒杯：“这第一杯酒我敬您为我父亲的病情没少费心，我干了。”

“咕咚，咕咚！”

李彦一仰脖灌了进去，紧接着又满上了一杯：“这第二杯酒，我敬我自己，作为一个女儿我尽力了。”

言毕，又是一口干掉！

还没等杯子撂下，李彦马上又要再倒酒，这时候商舟是打心眼里的心疼，赶紧抓住了李彦的手腕：“你慢点喝行不行，牛排还没动两口你先醉倒了.......”

还没等商舟的话说完，李彦如浑身触电了一般往后一缩，满脸的潮红之色，可能是由于酒精发酵的作用，一张嘴嗓门高了八度：“你干什么呀，别拉着，让我把第三杯酒喝完成不成呀！”

就这么一嚷嚷，邻桌的几桌客人纷纷侧目过来，纷纷不怀好意地瞅着商舟笑了笑。

商舟脸上一阵尴尬，赶紧松开了手，脸红到了脖子根，感情这帮人当自己耍流氓了。

接着，李彦又倒上了满满一杯，然后咬了咬牙，哆嗦着嘴唇说道：“这第三杯酒敬我父亲吧，也同时敬你，商医生我......”

不等话说完，李彦先干了进去，才一边撂下酒杯，一边红着眼继续说道：“商医生，我......我想放弃了......”

“当啷”一声。

商舟的刀叉掉落在了盘子上，他只觉得自己的脑袋嗡的一下，能从李彦的口中听到这样的话，对于他来讲无异于晴天一颗大雷在九霄云外砸中了自己。

他难以置信地盯着李彦好半晌，干咽了几口吐沫问道：“你......你刚才说什么？”

李彦再也抑制不住这么长时间来积压在内心的委屈，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啜泣地说道：“商医生，我真的是尽力了，我也真的是没办法了！面对癌症，我现在只有举双手投降的份儿！

其实我一直都瞒着你，我根本就没有打两份工，我成天到晚的泡在酒吧里，每天跟比我父亲岁数还大的男人上床，你知道那是什么滋味吗！

我真的累了，扛不住了，为了这个一点盼头都没有的病，我不知道我每天还在坚持个什么劲儿！

原本我以为老天是公平的，只要我坚持下去，我的努力，我父亲的努力，老天爷是会看到的，但是依旧没有半点儿用，除了越来越多的债务，就连我家的房子都要被银行给收去了.....

所以商医生，我们别争了，我们争不过命运的......”

一番话说完，商舟整个人都懵在了那里，他想起曾经守在妈妈病床前的那种巨大的压力和无助，虽然他不能感同身受李彦和那些毫无感情的男人上床是一股子什么滋味，但他绝对能理解李彦从骨子里散发出的那种对一切都死了心的绝望！

那种感受他也曾经有过。

好半晌，俩人谁也没有说话，就这么相互地看着对方盘子里的牛排，尽管都竭力地控制着自己的情绪，但眼泪还是像开了闸般的流出来。

良久，商舟缓缓地站起身，长叹了一口气：“行我知道了。”

那一瞬间，李彦感觉自己的天突然坍塌了下来，她幻想过无数次父亲能健健康康地走出医院，就是没想过几乎被判了死刑的父亲，却要由她这个做女儿的亲自来当这个刽子手，恐怕人世间最痛苦的事莫过于此吧。

然而在下一刻，商舟并没有抬腿离开，而是猛地伸出胳膊，狠狠地抽了李彦一个大耳刮子！

“啪”的一声，极其的清脆和响亮，引得用餐的食客纷纷侧目！

伴随着李彦的一声惊叫，她甚至有些恐惧地望着商舟，哆嗦个不停。

“但是，你有什么权利来决定你父亲的生死！”商舟几乎是咆哮着将这句话吼出来，继而说道：“就凭你受尽了委屈吗？还是就凭你以为你的命比别人都苦！”

李彦任凭脸上火辣辣的疼痛肆意的蔓延，并没有伸手去捂脸，而是捂住了肚子，执拗地梗起脖子，结巴着说道：“就凭......就凭我怀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