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静的吓人。
如同黑色幕布罩住了一般,空气凝滞而又厚重,逼仄到令人胸腔产生一种压抑的错觉来,漪兰宫门前的宫灯自下午便换上成了苍凉的白色,此刻在这黑暗的夜色里,显得几分空旷,几分……渗人。
渐渐地,凝滞的空气终于动了,一阵风吹来,卷起地上,火盆里还未烧尽的纸钱,阴风鼓动,白纸纷飞。
跪在地上暗自啜泣的小宫女被这情景吓得一颤,目光随着翻飞的白影左右漂移,最后聚集到一点上时,发出凄厉的惨叫:“鬼……鬼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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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那阵风吹来时,宁安宫里迎来一位特殊的“客人。
宫女奉上茶盏悄悄退了出去,将这黑暗的一角留给里面的人。
谢昭仪对着昏黄的铜镜卸下满头珠钗,随手一拨,一头乌黑如瀑的秀发垂落在胸前,在后背,映着她如雪的肌肤,迷醉了身后人的眼。
再也忍不住,叶峥上前执起一缕秀发缠绕在手里,轻轻放到鼻尖一嗅,“好香。”
谢昭仪转身站了起来,不动声色地将头发抽了回来,直视对方的眼睛:“你,可有想我?”语气很柔。像是暗夜的风,轻轻撩动着男子的心弦。
男子闻言面色一喜,急不可耐地扯下身上的披风兜帽,上前用力拥住女子,努力嗅着她身上属于女子的甘甜,而后腾出一只手轻捧着她灯火下莹白的面庞,声音暗哑:“想没想,你还不清楚吗?”说着低头要去吻女子的唇。
女子偏头躲过,轻笑一声:“你的姐姐如今躺在棺椁里,你还有心思风花雪月?”
男子的脸倏然一白,有些急切道:“她投靠了靳褚,父亲早已不把她当女儿,她,自然也就不再是我的……姐姐。”虽这么说,但落在女子脸上的手就这么松了下去。
即使不相认,但骨血上,她,还是他的姐姐。他做不到完全的无动于衷。
“若伊,我带你出宫吧!靳褚他做不了几天皇帝了,父亲已经养兵蓄锐多年,只要他振臂一呼,六部重臣,三军统领都会为他所用,这天下迟早是我叶家的。”
他姐姐的死与那皇帝脱不了关系,他又怎能继续放任自己心爱的女人留在他的身边,想起那个男人,叶峥心中涌上一丝怒火,不知不觉中握着女子手臂的力道也紧了些。
谢若伊唇角的轻笑淡了下去,连她也不知是因为此刻吃痛的手,还是他要带她离宫的话。
灯光有些飘渺,她静静地看着灯光下同样飘渺的脸庞。不知何时起,眼前这个自幼便爱她护她,与她青梅竹马一同长大,说好要娶她的男子,再也无法撼动她的心了。是她变了吗?不,不是。只是在进宫后,有另一个人入了她的心,在她心里扎了根罢了。他比叶峥尊贵,比他有魄力,比他英俊。只要是个眼光正常的女人,都会像她一样选靳褚而弃叶峥的,所以,她是正常人,遵从了自己的心,这没有什么错。
母亲从小就说她命格不凡,日后一定是母仪天下,她这回信了。所以她要嫁的自然也是这世上最好的男子,她要做他唯一的、不可替代的皇后。
再次抬头看向叶峥时,她的神情有了丝不耐:“我今日有些不舒服,你先走吧。”
“怎么了,为何会不舒服?看了太医没有?”叶峥太过担心,以至于忽略了她语气中的拒绝,有些焦急问道。
“看了,只说有些体虚需要调养,无大碍的。叶大哥,时辰不早了,你快回去吧,今日出了这样的事,府中肯定有事要你主持的。”最后一句带着依旧温柔的规劝,可这温柔终归是不一样了。
叶峥听她这么说也放心不少,上前在她额头落下一个轻吻,道:“那好,我改日再来看你。但......”
突然顿了顿,抬头直视谢若伊的眼睛:“但你不要忘了答应我的话,不要给那皇帝碰,我叶峥的女人,总有完整地属于我的那天。”他的拇指磨砂着谢若伊手臂上的一点朱砂,语气由狠戾转为温柔。“若伊,你一定会成为我的妻子,一定会。”
男子走后,谢若伊看着手臂上的红色朱砂,双眼变得有些呆滞。
她是他的昭仪,瑾贵妃未进宫前,宫里传言他夜夜留宿宁安宫,专宠她一人。可是结果了,她这手臂上的守宫砂还完完整整的刻在这里。为什么?为什么他宁肯每夜批阅奏折,枯对万卷书,也不碰她。
是她魅力不够吗?
思及此,谢若伊一贯自信的脸庞多了丝恐慌,转眼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肤如冬雪,蛾眉修长,玉腮微微泛红,红唇娇艳欲滴。
她的美貌还在,这是她最大的筹码。
心中顿时松了一口气,她谢若伊不会轻易认输的,皇后的宝座她要,他的心,他的人,她也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