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韩有成是不是……”臣羡忍不住继续问，但是还未说完，心里已泛起层层悔意。

韩茜并没有吱声，而是选择了如入夜一般寂静的沉默。

臣羡的心情纠结难熬，本来思量好的，尽量帮助韩茜完成她最后的要求，却抵不住事情的变数，做好的计划在不经意间就脱轨走了样。臣羡感觉每一步追问，仿佛就像是无理挑衅之后的得寸进尺，而韩茜的每一句回答，更像是倍受打击以后的妥协退让。

再就是，韩茜仿佛现在已经沦落为一个彻头彻底的倾听者，原本持有的那份傲气和坚毅已荡然无存，现在只能任凭他人决定自己的命运，事后只待她点头同意罢了。这种态度上的落差，就仿佛是从瀑布顶上骄傲落下，然后狠狠摔碎在谷底岩石上的滚滚水花，那份应有的尊严也被击打得粉碎。韩茜越是不多吐露字眼，臣羡就越觉得愧对难当。

臣羡又因为好奇心，冒昧地脱口问了关于她亲哥哥是否与此案有关，这样一个尖锐的问题，就像是斗牛士手中那致命的最后一剑朝着韩茜狠狠地捅了下去，更让自己的心底五味杂陈，不知如何补救了。

“嗯，姐姐不说也就不说了，我们能理解。那我们什么时候录音呢？”出于对救出游北星的急切心情，她竟然催促地发问了。

“那不急，等我评估好了，做一下实验再说，我们要保证能一次成功。”臣杰天赶忙接过话头，对于这难能可贵的唯一一次机会，他必须要有百分之百的把握，不能出现任何纰漏。

通灵仪的外放喇叭中间凹陷的部分，如同鼓膜一般匀称地上下鼓动起来。韩茜不多言语，语气平和寡淡地说：“嗯，那就看你们的了。”

这实验不是短时间内就可以完成的，而且要反复多次，臣杰天必须抓紧时间。经过几个昼夜的奋战，重复做了多次科学实验，又在精确测量了韩茜本身的磁场强度后，臣杰天通过准确的计算，最后判定这段录音卡定在8分钟之内为最佳时间。这样的话，能保证给韩茜留下一些能量，用于录音播放完留出的那段给她自由发挥的时间，同时还能防止声音走样。

臣杰天把这件事告诉了韩茜，让她准备好这段时间内的说辞，别到时候卡顿冷场，白白浪费掉本身的能量。

“要不然我们先用通灵仪预演一遍？”臣杰天早有此意。

“不用，这些话我都在心中默念很多次了，放心吧。”韩茜肯定地说道，听那语气就像是前去赴死的勇士，但腔调也不是激情澎湃，更像带有无奈抉择以后的那种悲壮感慨。

“给你留一分钟可以吗？”臣杰天征求道。

“足够了。”韩茜冷冷说道。

“那好吧。”臣杰天认可道。

但就在他准备关掉通灵仪的那一霎那，韩茜竟然又回复了一句：“谢谢你。”

臣杰天并没有回答，这声道谢并不能换取他内心的愉悦和成就感，他只是无奈地点了点头，当是接受了这句刺痛他内心的恭敬之词。

一天后，录音正式开始了，臣杰天调试好先前借来的专业的录音设备，关好门窗，排除任何外界干扰，尽量保证声音的真实可信。他再次嘱咐臣羡如果有声音乏力或者其他意外情况，就要立即停止说话，暂停录音。

于是他把韩茜的魂魄放进一盘空磁带，然后放入高保真录音机，等一切准备就绪，他看了看臣羡，叹了一口气，缓缓按下了播放键。

“我是韩茜，外面的天气真好，阳光穿过车玻璃透在我身上，浑身感觉懒洋洋的。不过，这是我最后的时光了，我出来的时候就想好了，如果我和你，还有那卢燕音，没有谈成的话，我就会毅然决然地选择离去了，不会有任何眷恋。顺卿，你还记得我现在身上穿的这件衣服吗，这衣服是你在前年结婚纪念日给我买的，我那时就穿了一次，后来就舍不得穿了。这是我最喜欢的一件，前几天我拿出来，看到上面有个扣子竟然掉了，但是没找到合适的补上去，我还特意去了趟服装城，才凑到了这么一枚扣子。”韩茜声音有些哽咽，但始终坚持着不让感情外溢，而越发不可收拾。

臣羡的眼眶里已经泪汪汪地漫成一片，像是春天井里泛着波纹漫过井沿的汩汩泉水，不时就往外微漾上那么几股，顺着青石缝流散开去。

韩茜压抑了一下自己的情绪，继续说道：“那天我把扣子缝上，但是却因此扎破了手，心里顿时有种不祥的预感，果然，我感觉你似乎并没有看出我的用意。”

韩茜的声音开始变得发皱生涩，几乎绷不住自己的情感了：“顺卿啊，在一起三年了，俗话说十年修得同船渡，百年修得共枕眠。我不清楚上辈子有什么样的缘分，但是这辈子我只能陪你走到这里了，以后的路，我希望你能找一个比我更爱你的姑娘，不过卢燕音真心不合适你。”

韩茜深吸了一口气，语气开始变得异常艰难：“我现在感觉有些头晕，而且呼吸有些困难了。看来时间已经不多了，我真希望你现在就坐在我的旁边。还记得那时我刚学出驾照，你不放心我，几乎每次出门，你都会陪在我身边，坐在副驾驶上，紧张地手里握着手刹，呵呵，我感觉那时真的很有安全感，好幸福。”

“再见了，顺卿，我希望你以后的生活美满幸福，早些时候我真不该听你的，不要孩子，如果有了孩子，说不定你就不会嫌弃我，等我走后，还能有人帮我照顾你，唉，我走了，我亲爱的老公，保重。”韩茜已经话语颤抖，泣不成声，其中饱含脉脉真情真知灼句，让父女俩动情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