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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国的亮点 下部:构筑精神篇 第八章 求实举德者昌——

下部:构筑精神篇 第八章 求实举德者昌——

一位村支书积累的财富

常熟人,常——德——盛。

我越读上面这六个字,越觉得意味深长。不信你读读看,包括常熟人自己。

有人说中国人起名很有些“历史远见”,绝对不像外国人仅把自己的名字作符号一般不加重视。据持这种理论的人佐证道,你看“毛泽东”这三个字,他老人家后来不是成了中国人民的大救星么!你再看看某某某,现在不是也做大官了?信不信由你。

我想信不信也是由你。但不信之后你仍可以再细细品味一下,这其中倒底有什么奥秘?也许有,也许根本就没有。信不信仍然由你。

但是在我采访常熟人的“常一德一盛”和那个叫“常德盛”的常熟人时,我着实细细品味了一阵,但十分遗憾的是至今我没有品味出它们与他们之间的内在联系。我想或者根本就属子虚乌有之事,也许就是像中国的(易经)那样深不可测——还是留给具有几千年文化底蕴的常熟那些学子们自己去解释吧。

常德盛自己告诉我,他出生时父母穷得连半间茅棚都找不到——当时他家唯有的是那条连雨都不能掩的小破船。如果不是一家好心人腾出一间茅棚让其母亲临产,那常德盛的命运不知该怎样写?没什么文化的父亲后来给儿子起了“常德盛”这个名字。我问过常德盛是否知其父亲起这个名字的含义。他想了半天也还是摇摇头,倒是他所在的蒋巷百姓为我解释了这名字的深刻含义——“常积德者,事成业成百姓盛”。

(易·乾·文言)中有道:“君子进德修业。”《管子·心术上)曰:“德者道之舍。”而章氏的(国故论衡)中则更明言道:“实、德、业三,各不相离。”可见,今古圣贤对德早有注解,而中国从古到今的历史也证明了这一点:行德者,天下盛;行恶者,必自灭。德,既为中华民族立国之本,也是每一个普通公民做人的立身之本。

常德盛自己从来没有对我讲过他自己名字的意思,但他用几十年的行动实现了对“德”字的全部注释。

“共产党的干部讲德,就是为国家、为集体、为老百姓办实事,办好事。”

常德盛告诉我,他是30年前的1966年5月入的党,那会儿他才22岁。他说他当时的入党志愿书里也说过不少又空洞又高调的话,现在已经记不得什么了,但有一句话他是记了几十年,而且还立志要一直记到去见马克思。他清楚地记得在党旗下向组织作过下面的一段庄严承诺:“……是毛主席和共产党把我这个穷孩子从苦水里解放了出来,走上了社会主义道路。当有一天我成为中国共产党的一员后,我将把自己的全部献给党的事业,领导百姓过上实实在在的好日子。”在党旗下宣誓后的5个月,他当上了蒋巷大队的大队长,不久又接任党支部书记。

事过30年后的19%年11月,我到蒋巷村采访,间了几位当年参加讨论常德盛入党会的老同志,他们的常德盛同志在入党后的这几十年里,是不是“基本”或者“差不多”做到了他自己曾经对党作出的承诺。我听到的回答都感到吃惊和意夕}一

“我们的常书记可不是啥‘基本’或‘差不多’,他可是真正说到做到了的,三十年来没走过样。”

“我泥蒋巷村能有今天的富裕日子,全靠常书记实无出来的。”——在我采访的那些日子里,这句话几乎是蒋巷村民们的口头禅。

村文书小孙给我讲起了一件事,这事发生在我到蒋巷采访的前几个月:按照基层组织选举法,19%年6月,蒋巷村将产生新的一届村委会。在这之前,乡亲们见上级一个劲儿地又是《决定》又是“专题”的宣传他们的常书记,又传闻上面要调常德盛当什么什么去了。蒋巷村的村民们这已是第三次听说上面要“动”他们的常书记了。不行,你上面可以把我们蒋巷村大大小小企业创下的利润一箍脑儿全端走,但绝不能“动”走常书记!绝对不能!为了显示大伙儿的这份坚定心,在选举的那一天,谁也没有事先通知,谁也没有事先串通,在家养病的从床上支撑着起来了,千里之外的个体户丢下手头的生意也赶了回来。600多号村民们那天无论是男人女人,还是长辈小青年,都穿着得干干净净,一个不缺地早早地来到会场,还没等宣布选举开始,村民们就已经把“常德盛”三个字写在了纸上。当后来听说村党部书记不在这次选举之列、常德盛自己也站出来保证“不离开蒋巷”后,全村人这才如释重负地乐呵了一场。

常德盛作为一名最基层的农村普通干部,他在三十年前向党所作出的庄严承诺,现在我们看来似乎有些“豪言壮语”的味道,其实对他常德盛、对像他常德盛这样年龄的人,那几句话是从心窝窝里用不着任何半点“添加剂”就能往夕附的大实话。因为他们都是从苦水里泡出来的,啥叫苦水,有旧社会的头上压着大山、没穿没吃没住、逼得要你命的苦;也有到了新社会后因天灾人祸而害得走投无路的苦……现在三十岁以下的年轻人,已经很少能知道和理解这一点了。那种因贫穷和灾难所造成的苦,它给人带来的痛楚与折磨,只有经历了那种贫穷和灾难的人才能真正体味。

蒋巷村地处苏南水乡福地的常熟、太仓、昆山的交界处,属常熟市的任阳乡。常熟素有“江南天堂”之称,但蒋巷村及它所在的任阳乡在历史上则是这个“天堂”里的“地狱之域”。这是因为此地有两大公害在当地是出了名的,一谓水害,二谓吸血虫病害。蒋巷村和所在乡地势低洼,是真正的“水乡”。有首民谣如此唱道:“蒋巷泽坞锅底塘,十年九涝一旱荒。泥垛墙,茅草房,树皮菜根拌青糠。”问起上了年纪的蒋巷人这儿到底受过多少水灾,他们会说那等于是问他们生下来后共吃了多少顿饭似的。一位老人说,他印象中最深的一次是40年前的1956年那场雨造成的水灾。那场雨共下了整七七四十九夭,河道里的水就不去说了,单田里的积水就是一米来高……说起蒋巷一带的“吸血虫病”害,那更是毛骨惊然。有个叫“白米A”的自然村落,1937年时有30户、110人住此,过了20年,到1957年时有近一半人家、一半人口因患吸血虫病而死绝,成为名副其实的“万户萧疏鬼唱歌”之地。即使到了解放后,大多数蒋巷人还是那种“颈项像丝瓜,肚皮像冬瓜,四肢像黄瓜”的“活死人”。蒋巷村和蒋巷村所在乡的吸血虫发病率高达70%以上……当年的蒋巷村非富有的常熟人所去之处,留在那块“一斤黄金一斤谷,一天一顿糠菜粥,脸黄肚大皮包骨,三更半夜有人哭”的土地上,都是些从苏北或安徽、河南等逃荒、讨饭的“野人”(本埠人这样称呼流落此地的外乡人)。

常德盛就是这些后来成为蒋巷村主人的那些“野人”中的一个。

他的母亲生他那年,父亲已经44岁了,为了感谢这家腾牛棚的好心人,父亲给儿子起了“德盛”这个名字,意在让儿子长大后行德行善,报恩于收留和栖息他全家的这块土地。

常德盛从小接受的就是这以恩报德的中华民族传统思想影响。

在四周皆是富土与富民包围之中的蒋巷这块“鬼唱歌”的土地上,常德盛从小所受的苦对他而言无疑是刻骨铭心的。因为这种苦,既有恶劣的自然条件所造成的贫穷之苦,也有被别人歧视的屈辱之苦。

既为蒋巷人,就得做蒋巷的主人。既当蒋巷的主人,就得做呱把全部心思放在蒋巷土地上并被大伙瞧得起的人。’——这是常德盛从孩提长大后就给自己定下的第一个立人之本。后来没过几年,看·位“干活不要命”的瘦小年轻人,被众乡亲推到了大队当家人的岗位。面对镰刀和铁锤组成的红旗,常德盛向父老乡亲们许下了如下诺言:‘。老老实实做党的人,勤勤恳恳当百姓的黄牛……’,升

从1966年到今天,常德盛作为蒋巷村的当家人,作为中国农村基层党组织的一名支部书记,整整30多年光阴,他始终牢记着自己向乡亲、向党许下的诺言,并且以一个共产党人的崇高品德,为自己所走过的每一步足迹,谱写了人人赞颂的乐章。

-30多年过去了,4巷村还是那么个地盘,可早已不见了那“万户萧疏鬼唱歌”、“穷水恶土人潦倒”的旧貌,如今已是锦绣田野年年丰、灿灿金杯立满堂,外乡邻村的小伙姑娘想进蒋巷还得凭思想先进有技术哩!蒋巷村打80年代开始,差不多年年被省、市评为两个文明建设的先进村或先进集体。

-30多年过去了,常德盛的足迹在蒋巷村没有挪动过一步(尽管上级有几次要对他升迁,但他没走),他的支部书记一职也从未因时势的风风雨雨而变动过。乡亲们说,常书记唯有的变化是他头上的白发和脸上被风蚀雨袭而生的纹痕……

作为一名干部,无论他的职位大小,几十年呆在原岗位不动窝,除非他或是至高无上的绝对统治者兮或是沉淀在最底层的平庸者,此外几乎是一种不可能的事。

然而常德盛既非是至高无上的绝对统治者,也非是最底层的平庸者。他上面的一级级官阶比山还高,随便谁一句话都可以压得他三天喘不过气来。而他抽屉里积下的荣誉证书,则比共和国元帅的战功奖令还要多出半个头高。常德盛就是在这种情况下在支部书记的岗位上干了30多年,并且还在继续……

蒋巷人最难忘的是常德盛书记带领他们改天换地的那些岁月和那些经历。

前年,联合国粮农组织的一行官员慕名到蒋巷参观,当他们站在一马平川,绿荫成行,道渠规整而充满生机的田野上,听主人介绍这儿曾经是满目苍凉荒芜、河洪泥塘错汉、茅草坟堆遍野、猫狗野狼横行、沟谷洼地间到处是吸血虫丛生、大小田块高低零乱不堪的“苏南泽国”时,露出了不可思议的惊奇目光。其实,惊奇的不仅仅是那些黄头发绿眼珠的外国人,就连蒋巷村上了年岁的人谈起此事时,同样会流露出那般充满自豪的奇异神色。

22岁便上任村支书的常德盛与每一位蒋巷人一样,祖辈吃尽了水害之苦。作为全村的领路人,他第一件要做的事就是治理蒋巷村的穷土恶水。为此常德盛折弯了一身骨、熬白了一头发……而他就是用这瘦小的身子骨和傲挺的白发,带领全村不足400个劳力完成了规模宏大、旷日持久的“四大战役”。这便是后来给蒋巷村以全新面貌的1968年至1969年间平坟墩、倒杂树、开深沟战役;1975年开始的平整土地、填河填irr,战役;和1986年开始的筑路建渠、建设规格田战役,以及1992年以后的路、渠、田、林标准化等四个战役。

在我来到蒋巷村采访时,村里没有任何实物资料,可以看到过去的30多年间常德盛这位身高不足1.65米、体重只在一百来斤的共产党人,是如何年复一年带领众乡亲战天斗地的场面,但有那么多的老乡告诉我下面这么多的事——

那一年平到某家一块祖坟地头时,有人不近人情地挥起铁锹把常德盛操在了刺骨的河塘里。常德盛从水里爬起来没顾回家换衣服,打着颤儿做了几小时的工作,直到人家甘心情愿把祖坟移走为止;

那一年夏季中,为使千亩水稻不受涝,常德盛手持一把铁锹,身披一件蓑衣,连着十三四个昼夜巡视在田埂河堤上,直到累晕在浸草地上支持不起来……;

那一年农历大年初一,天色朦朦时,有人上镇上吃早茶,忽见地头有人影在晃动,不禁上前细看,原来是常德盛书记在独自默默地挑土填河呢。“常书记,今天是啥日子了,你还起这么早来干活?”常德盛一笑,说我睡不着,就来这里了。那人望着常书记瘦小的身影,心一酸,知道劝他回家休息是不可能的事,于是便回村叫醒左邻右舍一起上了工地,后来人越来越多,大伙越干越欢,好像完全忘记了这一天是什么日子。

就是这样,蒋巷人在常德盛的身先士卒下,靠一锹一挑,经过近20多个春秋,填平了一个又一个河塘沟洼,规整了一块又一块斜田曲洪,形成了今天的田方地平、水渠成网、大田通公路、小田有平道、家家门前进得汽车、户户四周绿荫环绕的社会主义现代化新农村格局。昔日为人所歧视、闻声躲一边的“泽国”加“吸血虫病重灾区”的蒋巷村,在这“四大战役”之后,彻底改变了往日的形象,成了苏南天堂中的天堂。

本村的一位老人告诉我,过去他们蒋巷人取媳妇一般女的总要比男的大上好几岁,甚至十几岁。为啥?就为一个穷字和一个“虫”字。现今这两个字,早被常德盛和他的众乡亲给深深地埋在了十八层地底下。

然而所有这些,在常德盛的眼里仅仅是他作为村支书应该和必须走的第一步路。“农村共产党人干工作不单单是为穷山恶水变成金色的田野,更重要的是让金色的田野长出金色的谷子……光会苦干,不会巧干,就不算坚持党的实事求是原则。”常德盛如是说。

他当干部几十年,这话也说了几十年。为这,他同样又付出了沉重的代价。

从新中国成立那天起,中国共产党人为了坚持和捍卫实事求是原则,就历经了自我否定、自我认识和自我提高等好几个艰难过程。

常德盛是工作和生活在最基层的一名党员干部,三十年间他所要承受和做到的,何止是时时处处苦干在前、重担抢先这样一些肉体上的负重,更多的是来自不同时期有时是一夜之间几种变化的精神负重。

在中国农村,几乎每几年就有一种全新的政策出台。从解放初期的土地改革,到后来的人民公社,再后来的“农业学大寨”,到八十年代的分田到户……每一次政策出台,对农民而言,差不多都是一场史无前例的革命。不管你理解还是不理解,不管你那儿适应不适应,你都得无条件地执行,否则就是“对党对上级的不忠”的路线错误。农村干部就得在这种情形下工作。然而我们那些高高在上的决策者们常常并不考虑百姓种的还是那块地、吃的还是那口饭,有时决定的一些政策不从实际出发,一味要求用一种模式来规范十亿农民的生存与生活方式,这样的结果不仅没能解放农业的生产力,调动农民的积极性,相反常常造成劳民伤财,怨声载道的局面。从六十年代初至七十年代末的“农业学大寨”运动,便是突出的一例。

其实“农业学大寨”本身确有它的可取之处,如大寨人的艰苦奋斗精神,改天换地的英雄气概,对那些需要整治穷山恶水、积极创造条件摆脱贫困的广大农村,是十分可贵的经验。常德盛用了近30年时间改造蒋巷村旧貌的过程,在一定程度上是与学大寨精神有着直接关系的。然而任何一种经验只能是在某些情况、某种情形下是经验,并不能作为一种具有普遍意义的绝对真理,更不能成为一种模式而被一成不变地加以盲目推广,甚至是强加于人。这种违背客观的做法本身就有悖于我党的实事求原则。但在那个特定的年代,“大寨精神”到后来也渐渐变得被广大农村干部特别是农民们所嫌烦,因为他们不仅没再从这种“大寨精神”中学到什么或尝到什么甜头,相反倒是吃尽了苦头。

常德盛打当支书的头年开始就是上面的“红人”。按理,他该是在服从上级精神时最听话、在执行有关政策中最不走样的干部了。可常德盛偏不盲目,他认为在对待农业问题上,农村基层干部是最有发言权的,因为这个发言权是脚下的土地和广大农民给予的。离开了土地的呼声,离开了农民的呼声,任何一种其它的声音都有可能是不科学的。

农民兄弟可能还都记得,在那股学习“虎头山”风潮中,特别是南方广大农村,不知是那位“专家权威”出的主意,一下刮起了大种称作“革命稻”、“方向稻”的咫风。那时我也生活在农村,记得有一年“上面”下达指示,把过去只种一季的水稻田全改成种双季稻,即由原来的一年种一熟小麦一熟水稻的“双熟制”,改成一年种一熟小麦两熟水稻的“双三制”。还是那一年四季360天,还是那一块薄薄的地,还是天上那一个太阳,却要插播整整一熟稻。不要你说你在长江地域的非亚热带没有那么充足那么长的日光季节,不要你说你的农民兄弟只有一双手一双肩膀,种“双三制”就是“抓革命”,就是“方向对头”,反之就是“不革命”、“反革命”。在这“双三制”的咫风下,那时我所亲眼看到和经历到的苏南一带农村,真的发生了可能是有水稻作物以来最大的一场“革命”——从“清明”节开始到“冬至”的六个来月时间里,完成两熟水稻的播种与收割任务。这种被称作为学习“虎头山经验”成果的“革命稻”、“方向稻”,简直把农民兄弟们折腾得就差没背过气去(其实因种这“革命稻”、“方向稻”而背过气的人,在当时可并不是小数。我亲眼目睹的就有好几位——那“大伏天”本来是农民“着斗笠怕热煞,乘着风凉看稻长”的农闲季节,可种“革命稻”后,这烈日炎炎的“三伏天”正好是头季稻收割、二季稻插秧的最忙时季。为了赶天赶地,那时每个生产大队都要“喇叭挂田头、广播通床头”那么干,不管男女老少,老弱病残,都得参加抢收抢种的“双抢卜大忙。我劳动的那个生产大队,就曾经发生过一个“双抢”季节里活活死去了二老一女的悲剧。那种劳动强度,换谁都难以经得住。你想,在室外气温高达四十度下,不是一整天头朝黄土背向天地在烫手烫脚的水田里插秧,就是一整夭或钻在玉米地里或站立在打谷场上收割。夜不能纳凉,一块块水牛翻耕的地需要平整;晨不能入眠,一垄垄禾秧必须预先拔好……在如此强度的连轴转下,一些体质差的不背过气才怪。)然而,如此代价的付出,却并没有得到相应的回报。由于日照时间太短,农民兄弟们舍命辛辛苦苦种下的两熟水稻,到头来将打下的谷子那么一上秤,却眼巴巴地不是与过去传统的单季稻产量打个平手,就是亩产最多不超过百斤。

用性命和血汗多打出的这百十来斤“革命稻”、“方向稻”,除了给那些高呼“万岁万万岁”的人增加了一点点“气概”外,农民兄弟们只落得一是劳动强度有成倍提高,二是优质土壤的迅速退化,三是全年劳资与农耕成本的火箭式上扬………·一句话,劳民又伤财。

“不行,我们当干部的不能只顾自己到上级那儿讨表扬、领红旗,得对得起祖宗留下的土地和百姓才是。”别看常德盛个小气不粗,可每每碰上跟种田不对路、对百姓没好处的事,他顶起牛来乡里市里再大的官都拿他没辙。对眼下刮起起的这“双三制”,常德盛心里是有底的,那是不科学、不实事求是的。凡是不科学、不实事求是的事,到头来受害最深的还是农民,还是百姓。这种“三三得九”的种植法,听起来很好听很革命,实际上并不能为大多数非亚热带地区的广大农村所实用,在这些地区,“二五得十”的种植法加上争取提高单产,才是科学的,且经得起历史考验。

在社员大会上,常德盛宣布:“从实际出发,咱蒋巷不种双季稻!”

那个年代,常德盛敢作这样的事,恐怕也就他常德盛了。

“老常,听说你们蒋巷明年开始不想种双季稻了?”

“有这事”。

一次“三干会”上,常德盛被一位主管领导叫住后追问起来。

“为什么?”

“主任,你不是不知道,咱这儿实在不宜搞‘双三制’。像我们蒋巷的地势属低乡,一年一季麦一季稻,这一早一水的农作,对平衡土壤生态是十分科学和有益的。现在改为一年种两季水稻,就等于让土壤多在水里浸长一倍时间,再加上大量的化肥、农药……这样下去会把咱苏南鱼米之乡的土地全给毁了嘛!”

“这个嘛……酶,那么远的事先不用去管。眼前是我们要执行好上面的精神,你们蒋巷是老先进,可不能逆风摇柴船哟。”

“那可是劳民伤财的事呀!咱共产党人不能做这样缺德的事。”在涉及到老百姓利益的问题上,他常德盛有股倔强劲。

“这不假。可你我还是干部哩!”

“干部咋啦?”

“你说咋啦?干部就得既要管下面,又得听上头!这你该明白吧。”

这回还真轮到常德盛发休了。是啊,自己一边是共产党的干部,一边是老百姓中的共产党人,这可咋整?.

那一宿,常德盛翻来覆去没合眼。爱人秀英说你一夜不眠,左个共产党的干部,右个老百姓的共产党,说来说去,你常德盛不就是个共产党干部嘛!

对啊,我常德盛说到底啥都不是,就是共产党干部一个。既然是共产党干部,那就是多做对人民、对社会有益的实事、好事!想到这儿,常德盛一下觉得自己有路可走了。

有生产队干部和社员来间,说常书记咱还种不种“双季稻”了?

常德盛笑笑,故意问:那你们说到底是种单季稻好还是种双季稻好?

队干部和社员说,那还用问,种单季稻好叹,无论从省时省力,还是到年终算地里打下的产量,单季稻就是比双季稻好。那双季稻谷轧下的米粒又糙又梗,老人小孩都不爱吃……

太家想的跟我一样。常德盛说,既然这样,我们蒋巷还是走大伙想走的路。

常书记,你可救了咱蒋巷人啦!队干部和众乡亲一听这,简直要欢呼起来。常德盛连忙摆手,说先别讲谁救谁,到时就看我们一起能不能把这台“双簧戏”唱好了。

这不,看“戏”的人马上就来了——

“这怎么回事,开会时你们蒋巷报的‘双三制’面积可是百分之百呀,怎么还有那么多地没落谷化秧呢?”上头来人站在田埂上一脸的不高兴,说:“把你们的书记叫来,马上!”

于是有那么一位队干部很乖顺地站出来说:常书记他这阵累病了,上医院去了,是不是等晚上他回来后您再跟他说?

行了行了,明天一早让他到公社里来!

上面的人一走,社员们赶紧奔到另一块地里,将情况告诉他们的书记。常德盛听后一笑,说那就明儿去吧。

第二天,常德盛准时到去见上面的领导。

“老常啊,你们某某生产队为什么到现在都还不落谷化秧,还有某某队、某某队都行动那么慢,这是怎么回事?听说他们还想坚持种单季稻,有这事吗?”领导开始追问。

“这……这不太可能。”常德盛支唔了一阵,然后很果断地说:“我马上回去查一下。您看行不行?”

还有啥不行的?“过一阵我还到你们蒋巷检查,你可别再‘上医院’了啊!”

常德盛一听,装着不知怎么回事似的反问:“您听谁说我上医院了?”

“还不是……那个那个几队的干部嘛。”

常德盛笑笑了,说那家伙说的十有八九是玩笑。

那好,但愿你们对执行种“双三制”的中央精神不是闹“玩笑”。

尽管在领导面前常德盛表现得一脸轻松随意,可最后这一句,着实像千斤担子一下压在了这位农村基层党支部书记的肩上。回家的路上,常德盛觉得两腿特别的沉……

啥事都可以来个瞒天过海,可唯独地里的庄稼活瞒不了谁。为了这种与不种双季稻,常德盛不知跟上面兜了多少个圈子,作了多少次检讨。每年种植规划时,他常德盛是挨批挨骂的罪人;每逢播种时季,他常德盛是东躲西避的难人;可是一到收成年关时,他常德盛又是响当当的红人——他蒋巷种的都是单季稻,可获得的产量却比别人种双季稻的高,向国家上交的粮食也多。

“这个常德盛,该批该骂的是他,该表扬奖励的也是他……”那些年,在上级领导的眼里,常德盛就是这样一个人。可是在百姓眼里,常德盛是个为他们化难为平、变苦为福的活菩萨。

谈起常德盛当年为了确保单季高产稻,乡亲们有说小元的沽语。俗话说,农田要高产,三分种来七分管。从整体上讲,单季稻要比双季稻省时省工多收粮,但在年度的比较中,种单季稻是需每季必得,相对而言,种双季稻的保险系数要高出一半,因为如果种双季稻一熟次了还有另一熟可以补上,而单季稻则没有这种机会,种一熟就得管全年产量。那些年,左村右队的眼睛都盯着蒋巷,盯着常德盛。到年末,要是你蒋巷的总产高出别人一截还没话说,要是少了低了,哼,看你常德盛还硬到哪儿去?所有这些,常德盛心里比谁都清楚,既然选了种单季稻,就只有把产量搞上去这一条路。

为这,那几年里常德盛差不离把整个儿心思都放在了田头地间。从那开始,他每天早晨5点起床,然后用十来分钟时间简单收拾一下脸面后,就走出家门往村上的地里跑。他不是挽起裤腿下水田,就是扛着铁锹下地挖沟掏土,或查看苗势,或观察虫害……360天,天天如此。等到社员干部出工时,他常德盛早已把全村全大队那些地那些田里的情况摸了个遍。久而久之,全村全队的哪块田泥烂,哪块田泥硬,哪块庄稼出现虫害迹象,哪块秧禾叶黄需要施肥,、、他都摸得一清二楚。甚至连哪块地头丘田有几个放水缺口都比管水员了如指掌……蒋巷村的百姓告诉我,只要不是出差,只要不是病得爬不起床,他们常书记每天早晨看田走地的习惯,直到现在整整坚持了三十年哟!

30年,就是一万个日出日没,就是人的生命的近五分之二,也就是一个普通人的整个工龄时间!常德盛为了家乡那片近两千亩土地上能长出更多更好的粮食,在过去的无数个日出日没里,每天肩背一双解放鞋,赤着脚丫(冬天穿雨靴)在田头巡苗察土,从不间断。所以在蒋巷,再有经验、再专心耕作的老农,在他们的书记面前从不敢指手划脚摆龙门阵,那些粗心大意干农活的人就甭提他们是怎样怕常书记出现在自己的田地里。那年秋天,常德盛胃病发作,不得不住进乡医院。可老常心里仍惦记着地里的苗。乡医院离村里有六里来路,来去不便,他就坚持要搬回到村卫生室治疗。可是到了村卫生室他的心还是想着地里的苗。傍晚,趁人不备时,他稍稍溜出卫生室开始每日一次的巡田活动。当他走到村头的一块地里发现那一片苗势在发红,当晚就让人通知全体干部在次日召开现场会。可医生并不知道常德盛的这些安排,第二天照常给他吊瓶打针。常德盛哪等得了,医生刚转身出门,他就拔下针头赶到田头。现场会上,苗势发红的病因很快被“会诊”出来:是缺磷所致。果然后来几袋磷肥下去秧苗由红变了绿。而这天现场会上,很多人看到他们常书记手臂上的针头处,却一直泅着向外渗出的血滴……

六十年代末,常德盛从报纸上得到一则养绿萍可以改善土壤的称吱信息,便开始在自己的大队里推广。那时养绿萍需要大量牛粪,当时别说蒋巷自己没多少牛粪可拣,就是附近三村八店也并没有多少头牛可数的。某生产队对这拣牛粪养绿萍很有畏难于靓酱。常德盛对这个生产队的队长说,牛粪固然不易找,但上了心就不会有解决不了的难题。第二天,他亲自带着这个队的一帮农民,到几十里外的棉区挨村挨户拣牛粪。有一次为了等一头牛的“臭宝宝”下地,常书记足足等了两个来小时……在这样的书记面前,还有谁能敷衍了事的?不出两三年,蒋巷村的一千多亩水稻田全部养上了红绿如染的萍草。经过如此点点滴滴、生生息息的积累,昔日贫痔板结的土地,开始松软流油,肥沃淌金……

在常德盛心血的浇灌下,蒋巷村的单季稻终于一年又一年地战胜了周边所有种植双季稻的生产队、社。1975年,蒋巷村的水稻单季亩产超千斤,名列苏州市第一。之后几年,又在江苏全省名列前茅。至此,顶风不种“双季稻”的蒋巷村才被刮目相看,而常挨批、作检查的常德盛也从此在领导眼里被重新“红”了起来。

某日,公社领导直下蒋巷田头,找到常德盛便“求情”起来:这回你再推辞不介绍种单季稻的经验,我们可要搬出党委会全体委员来请了!

某日,市委书记亲自点名道:今年的“四干”会上,必须安排常德盛讲一次话。

稻苗绿油油的季节,著名土壤专家熊毅成一脚踩进稻田,捧起一把松轻的泥土,欣喜若狂:“这是真正的流油地、海绵田!”那一日,一生从不沾酒的老教授,却在蒋巷村一醉方休。

稻穗上浆时,各地前来参观的人络绎不绝,最多的一天排成足足二三十里的长队环绕全村的田头整整一周,光用于招待的茶水就连烧了18大锅还最后不够。那长长的队伍前头有著名水稻专家陈永康、有苏州市委全体常委、有蒋巷村十里八乡的生产队干部们……参观末后,领导们显得少有的严肃,一起围住常德盛问:“老常,你再说一遍,究竟是单季晚稻的产量高,还是‘双三制’产量高?”那架式反倒把常德盛暗暗弄吃惊了,不过他还是说了自己常说的一句话:“在我们蒋巷村,单季晚稻的产量绝对比‘双三制’的高。”一围圈的领导们终于脸上露出了轻松的笑容,他们紧摸着常德盛的手,说:“有你这句带‘绝对’的话,我们就可以放心大胆地在此次会议上宣布:苏州地区的所有农村,今后用不着一定要种‘双三制”,。从那起,苏南大部分地区结束了“双三制”,吃尽了“双三制”之苦的农民们简直像当年欢庆“土改”一样地欢庆告别种了十余年之久的“双三制”。

这一年,常德盛的名声大震。

这一年,常德盛被选上省劳动模范。

然而在蒋巷村人的眼里,他们的常书记还是那个每天赤着脚巡田的常书记。在这样的当家人面前,大伙还是谁也不敢怠慢地里的活……

到蒋巷村的第一天,我见常德盛的第一面,就发现这位在苏南一带名声很大的劳动模范和改革家的装束十分的奇特:上身西服领带,下身却穿着一双满是泥土的旧皮鞋。蒋巷村的人告诉我,30多年来,他们常书记的脚上从来就没有断过泥土。现在这样西服领带加溅泥土的装束已经比过去进了一大步,以前他们的常书记,每天都是上为一身中山装,下为一双带泥土的解放鞋。这带泥土的西服革履还是前几年一群年轻人扒掉那身中山装、扔掉解放鞋,硬给“绑”上的。小伙子们冲着书记说:“你堂堂村支书,再每天一身中山装一双解放鞋,也太寒酸了,特别是在外宾面前,有损我们中国农民形象和国体。这样的“高压”下,常德盛才浑身好不自在了一大阵时间后穿上了西服,系上了领带,但他脚上的那双鞋子,仍每天溅满着泥土——这,他一点没变,也许永远也变不了。

常德盛太爱他的土地了,太爱蒋巷村的土地了!这位农民的儿子离不开土地,他说他一天不到地里田头走一走,就像一天没闻到饭香一样。他说土地是农民的命根子,在蒋巷采访时,有一天我特意早起跟着常德盛上田头转——那天我们俩都骑的是自行车。常书记说,现在全村公路四通八达,每块地头田间都可以进得大车小车,可在六七十年代,他出门看田察地,只能靠两条腿走。在一同巡田时,尽管我早已知道今日的常德盛不仅是个管1800亩地、700多个农民的村支书,他还是个年创产值上亿元的集团公司大老板,可我依然发现常德盛对村里的每一块地、每一垄田、每一条沟,甚至是每一片苗,其熟悉程度要比那些种植管理的土地承包者还要高出一大截!

这样的干部,天下难寻。

这样的干部,百姓打心眼里称好。

在常德盛坚持实事求是原则下,蒋巷村种单季水稻种出了名。可常德盛则认为,这只是使村里的农民们回到了应该回到的那条科学种田的路上而已。要使农民过上好日子,该走的路还长着呢——特别是怎样在有限的那些地里,既能让农民们打出更多更好的粮,同时又从繁重的体力劳动中解放出来。这对基层党支部书记来说,是丫个极为现实而又重要的课题。’:常德盛每天在田间地头巡察中,’几乎无时无刻不在想这些事。可是农耕农种上的每一点点科学与文明进程,在中国实在走得太慢太艰巨,有时一个简单的进程可能就得花上几年、几十年、甚草是.几个世纪。只要看一看中国农村今天的耕作方式和种植内容,:对此就不难理解了。多少年来,常德盛伴着在田间地头每走的一步脚印都在琢磨这些事,他对土地的那份挚诚至爱到了忘我的程度‘每每连在庄稼地里发现的最细微的一点点变化,都不放过。他觉得一名农村干部所能做的最基本最重要的事,便是领导和启示农民们在自己的土地里获得更多些更多些的丰收。

他每天想着。

他每天琢磨着。

突然有一天,常德盛发现了一件奇怪的事:那是秋播的时节,老常不小心把催过芽的一盆麦种打翻在稻板地里。当时老常忙着要去干其它事情,就随手把麦子往稻板地的四周均匀地扫开了一下,又铲上几锹泥土将麦种微盖后便再也没去管。这天可巧,他低头看田时又过此处,奇怪的是老常发现这一小块没有翻耕的稻板地里的麦分孽密度出奇地高,苗势也异常旺盛。第二年夏,这一小块麦地的产量也反而比传统深耕细作的要好出那么一二成。真是怪了!老常十分惊异地蹲在地头琢磨起这事来。他细细分析后,觉得此种现象不可小视。苏南一带的土质都比较粘,翻耕后虽透气性强,但却容易被风干、冷冻,这对小麦生长是极为不利的。要是都像这一小块稻板地那样采取免耕种植,如果成功,既可节省大量工时,又可抓住季节,确保麦子在初生期时的土壤湿润和延长整个麦禾生长期,那便定能提高产量。对,咱试它一把!

常德盛是个想干啥就要干成的那种人。第二年秋播时,他带着一群种地能手,一面向大家作种植示范,一面十分洒脱地对前来观赏的乡亲们说:从今开始,咱们可以种麦不用耕,只等来年夺高产就是了!

众乡亲好生奇怪地问:常书记你这样不费啥力地种麦,而且还能来年收高产,这是啥道理?

常德盛笑说,大道理说不上来,但有一点是肯定的,那就是免耕法由于不用等稻收后就实施播种,这样至少比传统的等到稻熟收割后再翻地深耕播种出的麦子生长期多了十几天。俗话说得好:种早不慌,起早勿忙。这免耕法最大的优点,就是“赶早”——赶这季节之早。

在蒋巷村,常德盛书记在百姓的心目中就是上帝,他的话没有人不信。就这样,众乡亲学着干部们的样,边说边笑地一下播植了400亩这样的免耕麦地。果不然,一个来月后,这400亩免耕的麦、地长得异常旺盛,而同期的那些深耕的麦地此时还见不着一点点绿苗儿……

可就在常德盛和乡亲们为自己独创的“免耕法”取得成功而兴高采烈时,上面那些坐办公室的人发大火了:“什么免耕法,分明是懒汉麦”!那是啥年代?别说免耕,就是浅耕也得从“路线高度认识问题”。

“蒋巷村:你们必须在规定时间内全部铲除免耕的麦地,必须重新深耕播种!”

在一道指令两个“必须”下,蒋巷村无奈把好端端的400亩绿油油的麦地全部重耕重播。为这,倔强的常德盛蹲在田头好生哭了大半天……他不明白:为什么那些瞎指挥的人不到下面作些调查、听听群众的意见呢?

“毁苗事件”在蒋巷和蒋巷四周一时引起强烈震荡,给常德盛的压力也是可想而知的。但所有这一切并没有阻止常德盛想为百姓做件功德无量的事的坚强信念。第三年秋播时,他照旧搞起了自己的免耕法。

虽然村里的群众打心眼里支持常书记的“免耕法”,但他们又不忍心看到他为此挨批受冤屈。常德盛在“毁苗”后再度在村里大面积地铺开免耕种植三麦,着实让村里上上下下为他牵肠担优。尽管全村干部群众都相互自觉地保证绝不向外张扬常书记下令播下的免耕麦地,但这么敏感的事难免有透风的时候。

果不然,一个深秋的下午,几辆轿车直奔蒋巷村而来……

常德盛比社员群众早知道这事,在前一天他就接到电话说有位领导要专门来检查他刚刚播下的免耕三麦地。只是常德盛不想让村里的其他干部群众为自己担心,就没有事先将此事告诉大伙。可是现在当看到如此一队轿车直奔麦地,村里的干部群众一下着急起来:.“这回常书记要吃大牌头了”!(当地方言,即倒大霉意思)。

只见轿车里下来一位高个大汉,在市、乡领导陪同下,直奔田头。他们在即将开镰的稻田边,小心翼翼地分开稻杆,仔细察看着麦粒在稻板地上的生长情况,并不时地还用放大镜窥测,用钢皮尺测量,又用手不时拣出几颗麦粒细细看一番……

“这些人的葫芦里到底在卖什么药?”群众在小声嘀咕道。他们为自己的书记捏着把汗哩!

大约折腾了个把小时,来人搓了搓手,直起身,神情异常严肃地举目远眺了好一会儿,最后他长长地作了个深呼吸,然而转身对站在一旁的常德盛说了一句谁也没弄明白是褒还是贬的意味深长的话:“老常啊,你的胆子真大,一千多亩良田全部免耕了?”

没有人当时给常德盛介绍今天突然而来的这位“大领导”是谁,.而面对此时这位“大领导”说的这句无法琢磨透的问语,他老常只能若笑非笑地吱嗯了两声“是啊是啊”。

轿车一溜烟地走了……这时的蒋巷人才得到机会间间乡干部今天的来人到底是谁?一问,原来是省里的著名小麦专家。

常德盛一听好后悔,心想既然是专家,就一定很讲科学。我搞“免耕法”种麦,讲的就是科学。不管“免耕法”到底有错还是没错,至少在科学面前,我同你专家该有共同语言吧?酶,都怪我紧张昏了头!常德盛苦笑地拍拍自己那颗已是银色的头颅。

打这位专家走后,蒋巷村的百姓和干部们在煎熬中既在等待又一次更心痛的“毁苗事件”的恶幸降至,又在企盼上帝保佑能让这一千亩绿油油的麦地快快结出丰硕禾穗……

常德盛和蒋巷人同在这样的等待和企盼中送走了这一年的冬,又迎来了新一年的春。终于,新一年丰收的夏季到来了。一千亩“免耕法”播种的麦田金灿灿一片,硬是比其它所有非免耕的麦田要惹人、要光芒得多!

就在这时,常德盛又接到上面的电话通知,说省里有位领导又专程要来看“免耕法”播种的麦田。这次常德盛有点喜出望外,你道是来者何人?原来还是那位小麦专家凌启鸿教授,不过此时凌教授已是江苏省副省长了。

这回不同的是凌副省长一见到金灿灿的麦田后,一改前年秋天看田时那副捉摸不透的神态了。只见他信步来到麦地,手捧沉甸甸的穗禾,连声对紧随其后的常德盛说:“好啊——!老常,这回我要当着你的面肯定:这‘免耕法’三麦确实要比传统耕作的三麦好。你和蒋巷村人民为科学种田作出了不一般的贡献,我代表省委省政府祝贺你!”

“谢谢!谢谢——!”此时的常德盛,反倒像上面的领导给他带来什么大恩大德似的,一个劲地握着凌副省长和其他一位位领导的手,含着热泪道谢。是的,三年中,为这“免耕”三麦的种植革命,他常德盛默默地忍受了多少冤屈、多少痛苦。特别是那400亩好端端的麦地当时被无情翻耕的场景,每每想起此事,老常的心就像被人用刀割了个口子那种感觉……当常德盛收起又是辛酸又是激动的泪水时,只听凌启鸿副省长异常兴奋地向随从的省市干部们宣布直:“常德盛搞的这‘免耕法’实现了‘省力夺高产’的目标,亩产能打六七百斤,免耕种植后又每亩平均至少节省五个工日,这对有十几亿水稻田翻耕种三麦的中国农村,可是一个不小的贡献哇!”

正如这位农业专家所言,常德盛的“免耕法”种植三麦,后来先是在苏南、苏北被迅速推广,之后又在全国水稻三麦交叉种植区得到全面推广。没有人统计过,常德盛和蒋巷村的人也都没有向有关部门申请过科学“免耕法”的专利权,但作为从苏南农村大地上走出的一员,如今当我每次碰上在秋收季节回到自己的故乡时,看到老乡们不再为秋收秋种的那个季节而紧张忙碌,可以在秋收秋种那个季节里既轻轻松松地种植三麦、种植油菜(常德盛的才免耕法”后来又被成功地引用到油菜种植上),同时将主要精力踏踏实实地投入到做服装生意、搞乡镇企业生产上去的情景,而由衷感到欣慰与放松。虽然像我这样早已远离农村的人再也无权评说农家与农田里的事了,但过去那种为了在十几天时间内既要收割水稻又要抢种三麦和油菜的场景,那种在稻板地里犹如掘地三尺的深耕深翻的场景,记忆实在是太深刻了!我觉得现在的农民们学了常德盛的“免耕法”而不再为秋收秋种去拼性命,可以稳稳当当地腾出时间去赚大钱,确实不能不说是一种运气和天底下难找的福气!

尽管常德盛的..免耕法”虽然没有获得任何专利,那些数亿受益于“免耕法”好处的中国农民们也并不知道这是谁给他们带来的福气,但有一点可以肯定,那就是常德盛潜心研究和致力推广的科学耕作新方法的成功,又一次实现了他在入党时作出的要为老百姓多做好事、做一辈子好事的承诺。

如果说常德盛这几十年间他在蒋巷村带头艰苦创业,推广科学种田,使一个昔日自然条件异常恶劣的小村庄实现了改天换地的目标,让全村百姓依靠农业生产做到安居乐业的过程,表现了一名基层干部和一个共产党人的强烈责任感的话,那么他在新的历史时期为了蒋巷村也能像那些农工贸全面发展的富裕村一样,走上致富之路而所作的努力,则是一种崇高而可贵的献身。

应该说,就自然条件而论,上帝并没有给蒋巷村什么特殊的恩赐。在以土地为财富资源的年代,蒋巷村是以贫乏而出名的;值得庆幸的是,蒋巷人因为有了常德盛这位领头人,才使这块“万户萧疏鬼唱歌”的地方与他人一样重新跻身苏南“天堂”之地。然而进入新时期后,由于蒋巷村所处远离经济较发达的城镇,这个在1975年就进入全苏州市水稻单产第一名、1979年实现水稻、‘三麦年平均亩产超吨粮的农业先进村,被一些人讥讽为“产粮巨人,经济短腿”的“老模范、新后进”。而身为村支书的常德盛体会更深:往年一到年终总结会上,他老常从来都是因为蒋巷村为国家产粮第一而高座主席台前排,啥表扬、啥鼓掌,总冲着他和蒋巷村而来。可打那些“靠城吃城”、“靠路吃路”的一个个“工业明星村”如雨后春笋般冒出来后,他常德盛和蒋巷村这个“产粮巨人”,仿佛就在几天之内便被人们渐渐忘却了。那表扬、那掌声,也都不再向着他……

常德盛和蒋巷百姓都是要强的人,这种无形的压力直让他们喘不过气来。然而搞工业毕竟与抓农业不同,一根扁担一腔热情可以让天改,让地换,但却可能成就不了一桩生意、一笔贸易。尤其是那瞬息万变的市场,难以捉摸的营销,千丝万缕的人际关系,它对以农起家、土生土长、文化不高的常德盛来说,无疑是一个严峻的考验。

呵,外面的世界真是太精采了!可农家人哪见得过这等精采的世界?

从来都以种地产粮为自豪的常德盛,此时此刻独自站在田头,手捧着金色的禾穗,却要无奈地落泪……

这是为什么?

难道命运偏偏要种科学田、亩产吨粮的蒋巷村人,在别人面前非当弄种不成?不!既然昔日的蒋巷人民用汗水赢得了改天换地的巨大成就,那么今天也同样可以在市场经济的海洋中搏击奋进。从不服输的常德盛这样想:只要自己把为老百姓谋幸福、奔小康的心用好、尽到,就不信蒋巷村不能发展成像那些“工业明星村”一样,创出集团名牌,住上花园别墅。

其实,对于建设现代化社会主义新农村早有自己构思的常德盛,过去并不是没有想过在发展农业的同时发展村级工业经济,以求更大的生存空间。1983年,他们曾经办过一个小塑料配件厂生产电视机配件,但由于沿用了农业大呼隆的方法办厂,盲目生产,又加经营上的不善,以至后来产品积压而不得不停产。深谙种田之道的常德盛明白:农田丰产要有好的种子,搞工业经济人才最重要。

兴许是蒋巷村人太渴望有能人前来拯救往日倒闭的厂子,兴许是祖辈种田出身的蒋巷人在市场经济的七彩飞虹下暂时失去了自信,当一个自诩是“大能人”的人被介绍来时,他们竟捧出了百分之百的热诚与希望。这个“能人”也确有他的“能耐”之处,他说帮蒋巷村的农民兄弟办工业搞经济,不要一分投资,不占片瓦之地,只要有个营业执照,刻枚企业公章,为蒋巷村赚上二、三十万元,只是一句话的事!‘能人”更有绝的:为了“证实”他的承诺,没出几天,他便真将20万元巨款划进了蒋巷村的账面上。面对如此慷慨的举动,再精明的人也会点头称是,更何况是单纯和淳厚的蒋巷人。

他们信了“人才就是财神”,他们信了“天无绝人之路”一说。然而蒋巷人以为最感到欣慰的是,他们总算为360天天天为他们操劳的常书记解了一大愁:咱蒋巷村要是把工业经济搞了上去,咱常书记不又可以在乡里、市里露脸了?多少年来,蒋巷人亲眼目睹和深深感受到了他们的常书记那只争朝夕为改变村子落后面貌而作出的含辛茹苦努力与贡献,这种特殊的干群关系,使蒋巷人不愿看到任何让自己的书记在别人面前受到一点点的委屈与不平。

那段时间,常德盛不在村里,而村里的人多么盼望他早日回来共同分享由那位‘能人”带来的一份意外的“工业果实”。

、那天,常德盛终于结束出差回到村里。可是谁也没有想到,迎接他的竟是这样的场面——

远远地,常德盛听到自己的家门里传出几声异乎寻常的大嗓门:“你们甭再说好听的,我们已经到你们蒋巷三天了,今儿个就是坐一宿,也要把他常德盛等回来!”

出什么事了?打在蒋巷当家数十年来,常德盛还没有碰到有人上他家门骂骂咧咧的。老常不由一惊,便快步往家里奔。没想到他前脚刚踏进门槛,忽地从里屋站出两个彪形大汉将他夹在中央:“好你个常德盛,你可总算回来了!”

“怎么啦?有事好商量,先坐下谈嘛。”老常不知出了什么事,依旧客气地招呼自己的爱人给客人倒茶让座。

那几名大汉并不领情地:“有你大书记这句话就行!好,还钱吧!”

“还什么钱?”

“欠我们厂的叹!”那几名大汉又上火了。

常德盛这才明白:原来那个上海来的“能人”,其实是个地地道道的大骗子,他拿着蒋巷村的公章和合同纸,四处招摇撞骗,又将骗取的钱财东移西补,大肆挥霍,不到两年时间,不仅将当初划在账上的钱花光了,而且又外拖欠款200多万!正当那些被骗单位找上门来时,那‘能人”早已溜之夭夭。

靠种粮起家的蒋巷人当时听说这一消息后,简直犹如晴天霹雳。就连常德盛了解清情况后,也是瞳目结舌。200万哪,蒋巷村几百号劳力,几十年拼了性命种地产粮才积累了多少呀!

“请你们相信,我们蒋巷人从来不做缺德的事。欠各家的钱我们一定会还的,一定会尽快还的!”尽管常德盛当着讨债人这样对天发誓,但想起200万元这巨额的欠款,想起全村人辛辛苦苦几十年的劳动成果竟被如此一个急于成就的失误而毁于一旦,常德盛在送走那些堵在家门的讨债人之后,他还是抱住自己的爱人痛哭了整整一夜……’然而眼泪救不了蒋巷人,不善言辞的常德盛在全村村民大会上是咬着牙向父老乡亲们这样保证的:“我常德盛就是死,也要把蒋巷搞起来!”

“活着,要好好地活着,才能带领咱蒋巷村致富。”

“在咱蒋巷,只要您常书记挺着腰,天塌下来咱也照样翻跟斗!”

那日子里,父老乡亲们接一连二地找到常德盛的办公室、找到他的家里,用各种方式给他送去了安慰和鼓励。

常熟市委领导得知老先进的蒋巷村落难后,市委书记周福元亲自送来了缓解矛盾的资金。那些过去曾经受恩于常德盛或得到他这样那样帮助的兄弟单位、上级部门也都伸出了援助之手……没有抚这更让常德盛感到作为一名普通农村基层干部、作为‘名共产党人,在这样的父老乡亲、上级领导、兄弟单位面前所获得的巨大力量。

干,摔倒了爬起来再干!拼上命豁出本这回自己动手干!倔强的常德盛把一肚子的冤水暂时咽到肚里……从那开始,他这位曾让蒋巷这块“鬼唱歌”的地方变成名震江南的“米粮仓”的农业劳模,不习惯地穿起了西装、系上了领带,带着双腿的泥土,驰骋于商界.…

功夫不负有心人。机会终于来了:

有一天,村民王阿明和平文彬出差到上海一家企业,无意间听几位技术人员在谈论现今先进国家已有将泡沫延伸生产成彩钢复合板的,这是一种替代墙体的新型轻质建材。用这种彩钢复合板可以制作和建造各类轻体建筑物,且外观美,造价低,必将得到广大用户的欢迎。两村民回村后,及时向常书记作了汇报。常德盛马上意识到这是一个极富市场价值的信息,且国家对建筑材料的生产和应用及用户们对建筑材料的时尚追求,都与这种新型彩色钢板材料有着不谋而合的时势趋向。

“走,明天我们就上上海、南京搞市场调研。”当夜,老常就在村委会上拍板决断。几天下来的市场调查,得出的结论果然是这种新型建材前景可观。

干不干?几位村干部小心翼翼地间。

还用问?当然干!常德盛二话没说。不过,这回他学精明了:厂是咱蒋巷村的,当权的也必须是咱蒋巷村的人。经村委会推荐和上级批准,常德盛亲自兼任起了新开张的后来成为江苏著名企业、在全国建材行业独占鳌头、使蒋巷村再度腾飞的村办轻质建材厂董事长。真是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就在常德盛决策办新型建材厂时,吹来了邓小平南巡讲话的春风。那些一直关注着蒋巷村发展的省、市领导和有关部门,此时也纷纷伸出热情之手,像原常熟市委书记、现已调任盐城市委书记的曹兴福、省农工部部长符培生等,都亲自出面为蒋巷村牵线搭桥。就这样,常德盛在半年日翻旬内,就筹措到600多万元,于1992年春暖花开时节,蒋巷村历史上第一个真正意义上的村办企业正式诞生了!

可是有厂并不等于就有了滚滚而来的财源了,弄不好还会在商海里翻船的。然而蒋巷村和常德盛是不可能在再一次翻船后爬起来的。命运只留给常德盛最后的一次拼搏机会。这一点常德盛似乎比谁都清楚。而偏偏这个时候,一道难题无情地摆在了常德盛的面前——生产技术过关后,产品的市场销售成了大问题。那时许多建筑部门和消费者,根本就没有听说过这样一种叫作“彩钢复合板”的新型建材‘用惯了秦砖汉瓦的中国传统建筑业,对常德盛他们生产的这种五彩缤纷的内质材料为泡沫的‘怪产品”不敢轻易认同。你说该产品“防火隔热保姆,冬暖夏凉防震”,他说没见过轻如簿纸的泡沫塑料会有如此质地,除非先证明你蒋巷村、你这个企业董事长不是江湖骗子,然后咱们再来谈生意。

面对说一不二的商业市场,无奈的常德盛别无选择,但他坚信只要自己的产品过硬,自己的心诚,就不会永远打不开市场。常德盛心想,既然人家不认我们的新产品,是首先因为他们不信任我们的人,不信任是由于他们并不认识我们蒋巷村。那好,我就先找那些认识我们蒋巷村的单位和人,去向他们推荐彩钢复合板。于是,就有了下面的营销场面——‘

“新鲜,第一次见这种产品。”客户摆弄着一块块色彩鲜艳的内为泡沫、外合钢板的新型建材十分好奇道。

“是新鲜。这种彩色钢板是近二三十年才在国际上迅速发展起来的一种新型顶涂产品,价廉物美。”推销者面带谦和的微笑,娓,娓而道。

“那——它是怎么生产出来的呢?”

。不算简单,也不算复杂。它是经高速连续化学预处理、初涂矛精涂等工艺精制而成。其涂层比金属表面单件喷涂或刷涂的质量喊扬均匀,更为稳定,抗腐蚀性强,可长期保持色泽新颖,是目前和沫来比较理想的替代建筑与装演材料·一”;,“真想不到还有这么好的新材料!”VY“是啊,您看,譬如我们新生产的这种109隔热夹芯板,是通过自动化机将彩色钢板压型后,用高强度的粘接剂把内外两层彩色钢板与自熄型聚苯乙稀泡沫板加压加热复合成的新型建筑板材。它外型美观,色泽鲜艳多样,且具有轻质、高强,施工迅速方便,以板块拼装,不用大型起吊设备,又可无湿操作,集承重、保湿、防火、装修于一体,不用二次装修。而且这种材料可广泛应用于大跨度结构厂房、保湿隔热厂房、净化厂房、高中档组合厂房、冷库、冷藏车、集装箱房以及现有建筑物加层等多种用途……”

“听你这么一说,这彩色钢板还真是个好东西哩!”客户好奇地间,“你们是哪儿的现化厂家呀?”

“我们不是啥现代化厂,只不过是个村办厂,不过我们的产品确实是先进的,质量也是经有关部门检验认为是优质的。”

客户很是惊异道:“村办厂?你们是那个村?”叮

“常熟的蒋巷村。”

“蒋巷——不就是老模范常德盛那个村吗?”

“对呀,你认识他吗?”

“认得认得。过去我听过几次他的经验介绍呢。那可是真正的好干部、老实人哪!”

这回可轮到推销员激动了,听客户这么一说就差眼泪没掉出来:“兄弟,你仔细看看我是谁嘛——!”

客户不由细细将眼前这位银丝满头的老推销员从上到下端详了半天,突然惊呼道:“哎哟贵人啊——你、你不就是常书记嘛!”

“是。我是常德盛。”

“哈哈哈……我们是老朋友了。你的货我要,全要!”

“别别兄弟,你先看看货……”

“还看啥?谁不知道你老常是个实在人!这批货,我们成交了!”

“嘿嘿……”

“哈哈……”

蒋巷村的新型建筑材料产品,就是这样半靠质量半靠常德盛的名声一点一点给打了出去。这个过程其实并不像我上面仅仅一个“故事情节”那么简单。用常德盛自己的话说,那可是靠了“千山万水走,千言万语说,干家万户求,千难万难磨”,才最后有了市场“金石”大门的渐渐启开……

那时的常德盛,真可谓一身分作两半用。在家他是村支书,出「1便是推销员。一年四季,他几乎天天要先把村里的大大小小的事特别是农田里的事安排妥当后,登上那辆“长安”面包车,马不停蹄地奔波在江浙沪各大中城市。村里的人看到自己的书记已是五十来岁的人了,竟冬里一身疮、酷暑满衣“霜”的忙里忙外,无不心疼地劝他别这样奔命,在家指挥指挥就行了。老常说,搞经济、搞市场咱是外行,蹲在家里不出门就会出现不是别人蒙你也是你蒙别人的局面。党把蒋巷村交给了咱,咱只有一条路可走,那就是闯出一条致富路,让全村人都过上好日子。

为了提高办事效率,他对自己和企业干部提出:凡是本省范围的业务,不管路有多远,必须赶在人家上班之前到达办事对方的单位。这就是说,每次常德盛他们出差办事,总是要在前一天下午或夜里上路,这样才能有绝对的保证。蒋巷村的人告诉我,他们的常书记和现在所有企业外勤人员,几年来没有一次出差不是做到这一点的。

常德盛的司机在这方面最有“发言权,’:你想听常书记这一类的事?晦,那就太多了。司机说,前年有一次他开车跟常书记就有四天时间差不多都在车上“连轴转”过。他们是头天晚上从家出发,第二天一清早到的南京。那次先是到省消防厅办理企业防火生产许可证。这样的证以往可不是一天两天就能办得下来的。也可能因为我们是头天告诉省消防厅说明天我们就到,第二天当消防厅的同志一上一班真的见我们齐喇喇地站在了他们的办公室门前给感魂的,就当场没费周折地给我们办了证。办完证后,常书记又上南京市里几家用户走访。下午我们赶到扬州,同那里的一家单位谈成了一笔30万元的业务。因次日常书记要同另外一名同志去常州,故当晚我们又回到村里。我将常书记送到他家门口时已是凌晨两点。他说他就眯吨两小时。就这样我在四点钟时又把他叫上车匆匆启程赶到常州。在常州,常书记和常州客车厂签订了一笔搭建1400平方米厂房的业务合同。那天办完事从常州回到家已是晚上十点。可是第二天常书记又要到苏州市里开会,他得发言,当夜常书记又在家赶讲话稿。当他放下笔时东方已发白,他一个电话叫醒我又上了车……司机无限感慨道,常书记为了把村里的厂办好,他像一台开足马力的车,一个劲地不停往前跑,就是耗尽了“油”他还照常“加档”、“踩油门”……

1994年7月中旬的一天,常德盛冒着炎热酷暑,上午到常州市委等几个部门办完事后,已感浑身不适,但苏州的一笔业务是事先约定的。下午,他强忍着准时到苏州把事情办好。回到常熟城里已是傍晚七点多钟,本该回蒋巷自己家的他突然又想起城里有家单位要建自行车棚需他们的彩色钢板材料,老常便擦擦额上的虚汗,直奔这个单位的负责人家。

“你的手好烫啊!发烧了吧?”那负责同志在与常德盛握手时竟惊就一声。

老常轻描淡写、佯装无事地说,可能有点烧吧。

“你快回家休息,生意的事等你退烧后再来也不迟么。”

老常有些急了:“那不行,我是来谈事的,事情没办完,我回去后也不踏实。”

那同志笑了,说真拿你没办法。等城里的事办完,十点多钟常德盛回到家,一量体温39.5`C。爱人心疼地埋怨道:“发烧那么高都不顾,明儿在家躺着,不许东奔西跑了。”可是第二天清晨五点半——这是常德盛几十年如一日的上班时间,爱人发现老常又骑上那辆旧自行车,朝村委会所在地驶去……

顺便说一句,常德盛原来的家就在蒋巷村的黄米径宅基。七八年前因常德盛被选上了所在乡的党委副书记,于是按规定他也成了吃商品粮的国家干部了,他的家在那时被安排在镇上。从镇上到蒋巷村有十多华里,可常德盛从没有因此而同蒋巷村及村民们拉开过距离。从当干部的那天起,他坚持每天五点起床,五点半从家出发,然后用一段时间到村里的田头或顺道走访村民。六点钟他准时到办公室上班。我在采访中村民们对我说,常书记打当支书后没有一天迟到过。常德盛自己说有过一天迟到的。我问那天是什么原因?他说就是上面说的那次他发烧从家出来的第三天。

那天常德盛是因为想起有一大堆事等着要处理,才硬支撑着来到村委办公室的。一路上他摇摇晃晃骑着,就差险些翻到路边的河沟里。几位村干部一上班见他脸色苍白,气喘嘘嘘,便要送他到市医院。常德盛说手头还有事说啥也不去。大伙没法,只好拉他到了村医务室。一就诊,是肠胃道感染和劳累所致。当天医生硬将他按在医务室给输了四瓶液。第二天上班后又接着输。可输着输着,常德盛想起了海门市有笔400万元的业务必须马上去洽谈拍板,便趁人不备时拔掉针头叫上司机直奔几百里之外的海门……从海门回来已是深夜十二点。这一夜看把常德盛折腾的。可一闻雄鸡啼鸣,常德盛又赶快穿上衣服出了家门。这一天早晨,那十几里路程是常德盛三十多年间走的最长一段时间,他跨着自行车骑骑推推,整整花了一个多小时。踏进办公室,时针正好定在六点30分。

30多年间,常德盛不记得哪一天最早到的办公室,但对这唯一的一次不是在六点前到达办公室上班,却记得特别的深刻。

成功从来对那些勤奋而辛劳的人施予报答。在常德盛的数年拼搏和全村干部群众的共同努力下,蒋巷村的工业经济在短短的几年里,有了突飞猛进的发展。那个昔日只能承接些搭建小亭子、自行车棚一类的轻型建材厂,如今可以承接一万多平方米大型厂房和其它建筑;经营范围也从周边乡镇发展到全国20几个省市区。从1992年建厂办企业到今天,蒋巷村的村办企业也由原来的单一建材发展到现在的以建材为龙头的多种业务,并组成了名为“常盛”的集团企业。其工业产值也由1993年的1500万元,上升到1996年的一亿多元。19%年当年,全村村办工业实现利税1200多万元。村民的人均年纯收入也由原来的200()多元,上升到19%年的6000元。

蒋巷村从过去的农业老无进,变成丁今大农工齐发展的“双雄标杆村”。如今这一块地盘上产粮的蒋巷村和工业的“常盛集团”两面红旗,在江苏省和华东地区都名声显赫。

应该看到,自党的十一届三中全会以来,中国百姓的生活水平提高的速度之快是有目共睹的事。然而也应当承认,在一些富裕地区所出现的贫富差异和一些贫穷地区的那种依旧贫困水平,都是令人触目惊心的。占人口百分之八十以上的中国农村,情况尤为如此。

常德盛是一名中国共产党最基层的干部,同时又是所在地盘上的农民们的最高领导。那些整天与他同下一块田同走一条路的农民们心里想的、一生求的,他太清楚太明白不过。采访中,他给我讲了一段话可以深切地感受到这位农村支书的那片“平民心”。他说:“我是新中国、毛泽东思想培养下成长起来的一名党员,一名村支部书记。我肩头的责任就是让整个儿的村子建设成现代化社会主义新农村,让全村家家户户都过上幸福、舒畅、美满的日子。除开个人努力因素外,我既不想着意培养哪怕是一个暴发户,更不想看到全村哪怕仅有一个村民过的是苦日子……”凡到过今天蒋巷村的人都会得出同样的结论:这里确实没见有哪家是几百万、几千万元财产的暴发户,但也同样见不到有哪家因为嫁了女盖了楼后手头紧巴得过不下日子,这里家家户户的小日子都过得那么美美满满、富富裕裕。在这里,有一个更让人叹为观止的是:蒋巷村的百姓,一讲起集体两个字,便是那样的神圣,那么的依恋,而不像有的地方一个富裕户能遮掩当地半边夭,而名为社会主义的一个村、一个镇、一个县的集体概念早已名存实亡,发展到甚至连块砖、连块瓦的公共利益都找不到——在今天中国的一些地方,这种现象可谓比比皆是,而且继续在悲哀地发生。

然而蒋巷村却不是这样。蒋巷村人把社会主义的集体利益看作自己的命根子。

在蒋巷村,支部和村委的任何一个最简单和起码的号令,都会一呼百应……

常德盛对自己在新的历史条件下能把蒋巷村引到这种境地甚为满意。蒋巷人对自己的支书能把大伙引到这样一条社会主义共同富裕之路更是满意。

其实,走共同富裕之路并不是那么一帆风顺,它既包含着蒋巷百姓对共产党、对社会主义的坚定信仰,而更多包含的是常德盛那颗为全村人民造福的拳拳赤子心——

那个季节发生在八十年代初。当时正值全国性的农村“分田到户”时期。这天,十多个村民涌进生产队办公室。打头的一名中年汉子手舞足蹈地发表高论道:“别的地方土地承包后,集体的农具农机分的分、卖的卖,只有我们蒋巷特别,既不分,又不卖,你们这些当干部的到底在想些啥?”

“是啊,倒底你们在想啥?不会是在想自己的小九九吧?”众人你一立言我一语,说得那个生产队长的脸一阵红来一阵白:“你、你们……有没有点良心?”

“良心?哈哈……这要看你们当干部的倒底是在想什么了。说,你们当干部的为什么决定这不分那不分?”围聚的人越说越激动。

正在这时,’常德盛出现在大家的面前。“好,我来回答。”常德盛和颜悦色地让大家坐下后,说,“土地承包到户是党中央决策,:要坚决执行。但原来生产队集体置办的财产,是分是留,上面并没明细。党支部的意见是:共产党办事从来实事求是,因地制宜,所以根据咱蒋巷实际,我们认为不分为好。道理谁都明白,过去我似大伙都说咱种田人为啥几千年总是‘面朝黄土背朝天’的耕作,摄机械化多好!咱蒋巷拼了性命几十年现在总算有了那么点机械必之可是离咱做梦也想的漪秧、岔田、收割不弯腰的目标还远着呢卜热集体的东西,今天假如一分,张三抱回个车轮,李四抢走台水泵,好端端的一架机器不成了一堆废铁,对谁有好处?所以我们不但不分,还要建立农机队,为承包责任田的村民服务。这就是我们干部们的想法,大伙看倒底好不好?”

闹事的人我看你,你看他,还有什么说的?“好!太好了!常书记,就照您说的办!”众人异口同声道,继而是一阵热烈鼓掌。有人走到常德盛身边不好意思地嘀咕说,开始我们就怕田都分了,留着集体也是空架子,干脆早抢一件是一件,听您常书记一说,我们分田到户后的后怕全没了。常书记,您是咱百姓的菩萨,一句话——听你的!

常德盛笑道:不是我是菩萨,而是我时刻记着,党教导我们搞社会主义的最终目的是让全体人民都能真正过上好日子。

事后,常德盛在统一干群思想的基础上,很快把全村的农业机械集中起来,在村里成立了“农机服务队”。实践证明,当初常德盛的决策是对的。今天,当许多地区在走过了十几年“分田到户”、“联产承包”到“规模经营”等一系列尝试后,开始深切感到农业的根本出路必须走机械化时,蒋巷村的人民早已饱受了搞农业机械化的好处了。笔者采访时。正值秋收秋种结束之际,村委同志带我到他们的“农机服务队”的仓库参观,只见库内一辆辆排列整齐、擦得铿明透亮的一台台拖拉机、收割机、插秧机……如同严阵以待的战将,随时听从召唤。村委会的同志告诉我,改革开放后,农村劳动组合发生了多次多种样式的根本性变化,特别是在苏南一带的农村,不少地方后来基于“青壮年办工业、富余劳力搞三产、头脑灵活的到外面闯世界,责任田忙时不见人”的现状,先后出现了适度规模的农业经营方式。可是有些村镇的农民们由于分田到户时把集体的农机设备全都分的分、散的散,结果百姓们吃尽了苦头,当大家从拆散集体利益的苦头中反应过来重新搞起农机化时,蒋巷村又成了他们学习的榜样。曾有人在分田到户初期,以为从此像蒋巷这样红了几十年的产粮先进生产大队再也辉煌不起来了,可是又过了十几年的今天,这些人不得不承认他们曾经有过的那种失误,在蒋巷村根本就没有发生过。蒋巷人在常德盛下的那着“不分集体财产,要搞农机服务队”棋子下,根据本村劳力结构发生的变化,在较短时间内就较为合理地解决了“农工贸”全面发展的新型农村劳动与劳力间的矛盾。蒋巷村共有1700多亩粮田,实际劳力仅有400多个,这中间还包括一部分长年外出的经商者。特别是村工业大踏步发展后,全村劳力的矛盾必然地显露出来。然而由于常德盛卓有远见地坚持了农业机械化这条路子不放松,所以当今天他们村进入“农工贸”三行主业齐头并进时,并没有因劳力的严重紧张而阻碍了生产力的发展。尤其是农业方面,蒋巷村在新的历史时期,可以说是非常成功地实现了具有划时代意义的变革,即用极少数的人去种较多的田,腾出尽可能多的劳力去从事副业、发展工业。这中间说到底还是农业机械化起了根本性作用。同所有农村一样,在分田到户后,特别是随着国家改革开放越来越深入人心,农村劳力也出现了质的变化,一部分人认为自己的才能不善在庄稼地里发挥就离开了土地,使得一些粮田被无情的荒耕了;另一部分人则认为自己是个种田人,而且从骨子里认为自己只有在庄稼地里才能发挥才能,种地可以使得他们的生命闪光,然而由于“分田到户”时土地是按人头平均分的,有限的责任田无法舒展这些人的活力,而就在这个时候,实行了规模经营,使得他们从那些不愿种地者手里获得了想要的田地;这些人后来就成了“种粮大户”。一个人、一户包种了过去几个人、几户、甚至是几十户、几百人种的土地。如此数量多的土地靠人力去种,显然是不可能的,这时常德盛所倡导的“农机服务队”则帮了他们的大忙……这就是蒋巷村在新的历史条件下之所以继续能成为产粮红旗村、并涌现出一批种田大户的根本所在。现在,蒋巷村的1700多亩粮田,实际上只有十几户“种田大户”在种,这些大户承包了全村80%以上的农田,每年为国家完成上百万吨粮食的生产任务。更有甚者,”现在的蒋巷舜种由芡户”不仅在本村形成独立的“产业方面军”,而且已有好几家打出了本村地盘,近至邻乡,远至浙沪省市的地方去承包少至几十亩、多至几百亩的责任田。当地的人称常德盛这支“种田野战军伙实在太厉害,他们不仅带去的是大规模的经营方式,而且也带去了蒋巷村的“拳头武器”——科学种田与艰苦精神,所以这支“种田野战军”打一个地方,就能在那个地方站住脚、扎下根,还播下种子开了花……

如今,常德盛手下的这支“种田野战军”,在苏南一带被人赞誉为“常胜军”。蒋巷村的人每每谈起此事,都会挺起胸脯自豪地说:“那当然,因为我们是好支书常德盛领导下的‘特种兵’嘛!”我们的主人公常德盛则这样说,这一切首先得归功于当时党支部决策,这个决策便是:坚持集体经济,引导百姓走共同富裕之路。

蒋巷村人欣喜地告诉我,他们全村在1995年就突破了向国家交售粮食200万斤的大关。这个数字意味着蒋巷村的每一亩地上除了确保全村百姓人畜用粮外,还能多产六七百斤的粮食交到国家粮库。这个数字还说明,如今蒋巷村每亩地的产粮水平是没有实现机械化和科学管理之前的二十倍!值得一提的是,上面的数字还没有包括蒋巷村那支在外乡异地上战斗的“种田野战军”为国家所作的贡献。如果将他们在村内村外共产的粮相加,那么全村人均向国家交粮就达500()多斤——而事实上,他们向国家交的这300万斤粮食所花的劳动力,仅占全村总劳动力的百分之十几。

农业机械化使新时期的蒋巷村获得了前所末有的成就。集体经济的威力再次得到证明。而在这中间,有一个现象是十分值得注意的,那就是——像常德盛这样一个只有小学文化,而且又几十年如一日地在农村最基层工作的干部,所以能颇有先见之明地认为新时期中国农村的出路在于坚持集体经济,走共同富裕之路,完全是由于他长期植根在农民之中、深切和透彻地了解农村的实际情况,以及广大农民兄弟在想什么和盼什么的结果。没有对农村情况的这种了解,和对土地、对农民的那种火一般的情感,是不可能这样审时度势、富有远见卓识,并在某种特定时世面前坚定而果断地作出正确决断的。

蒋巷村人没有那么深刻的表达能力和理解水平,然而他们贝几恿过深切感受到的好处,用极为朴实的语言告诉我,这一切都是因为他们的常书记心里每时每刻装着咱百姓、为咱百姓着想的缘故。

谈起常德盛这方面的事,蒋巷村的百姓有说不完的话题……

在农村,房子是农民们致富的第一象征。蒋巷村的百姓同样如此地看重自己的宅园。可是过去的蒋巷被人瞧不起的最大忌讳处也在房子上。在富沃之地的苏南常熟地盘上,即使是解放前像蒋巷这样全村都为清一色的茅草棚房屋,也是少见的。常德盛当支书后,曾在60年代末、70年代初,对全村的茅草棚房屋动过一次脱胎换骨的“大手术”。到1986年时,村子的经济形势刚开始好转,常德盛又着眼动心于让全村人住上与周围富裕村民一样的新楼房建设工作。由于蒋巷村的底子簿、村民原先的宅基又极为分散,常德盛便在村委会上代表党支部作出了统一规划宅基、·全村实现楼居的决策。

盖房毕竟对农民们来说是家居建设中最重要的一件大事,为了能让所有村民住上楼房,常德盛一方面亲自动手搞规划设计,另一方面又操心为各家各户解决具体困难,特别是那些经济条件较差的村民。那阵子,全村每建一批房总有那么四五十户同时动工。村民们为自己有新楼房住而表现了空前的热情与干劲,但同时也暴露出这样或那样的间题和困难。一到这个时候,常德盛则像一名完全投入表演的钢琴师,十个手指全神贯注地被全部用了上去。他除了白天处理全村的各项工作外,每天早一次晚一次,还到那些正在施工的农户中挨家挨户走一遍,对买建材、用车用船等活,全由他统一调配,以免耽误。而张家李家想到和没有想到的事,常德盛他都事必过问,做到有求必应,有难必帮。丫

尸十组的冯锡林在破土动工那天,·恰逢常德盛去市里开会。走前睹常问户主有啥困难需要帮助户冯家没好意思说减常德盛回来肩舞{知冯家缺几根木料,便及时从镇上帮助买回送了去杯一冯家在常书通的全力支持下喜气洋洋地盖好新房后,便为儿子办起了喜事尹正是老天有意不作美,喜事那天冯家灶间起火,当时火苗窜过半空。。在这危难之时,常德盛不仅紧急指挥村民们全力抢救,自己带头奋术顾身冲进火海。火灭后,他又立即派人为冯家重新将房子修缮好。神魂未定的冯锡林一家看到在那么短的时间内,常书记为他们料理得如此平平安安,真是悲喜交加,不知说什么好。

、必-

八组村民徐福生,儿子在外当兵,翻建新房时其老父又不幸病故,本来手头拮据的徐福生是雪上加霜。怎么办?徐福生一筹莫展。常德盛来了,对他安慰道:“天大的困难由村里来承担。”常德盛让村里给徐家垫上买材料的款,并根据徐家的实际困难,决定匠师由村里请,小工由村里派。当徐福生新房盖好后出现债款时,老常又及时安排了徐家两个劳力到村办企业就业。结果没用多长时间,徐家还清了债,日子很快红火了起来。

当全村人家家户户住上新楼房后,常德盛便组织大伙建园修路。他提出,凡是新楼前后左右必须绿化成荫,道路宽畅。为此,全村用了近三四年时间,进行了宅前田头的面貌改造,共筑起能通汽车的公路达22公里,种树十万株……与此同时,常德盛又趁热打铁,发动村民人人动手为改造环境、整治卫生、提倡文明开展了一系列公益活动。先后为家家户户安上了自来水,建起了三格式清洁厕所,村里办了医疗卫生所、花园式公墓、农贸市场、农民乐园、商店等,足不出村便能过上与城里一样方便的美满生活。

婚亲嫁娶的顺兴,是象征农村富裕的又一重要标志。蒋巷的百姓说,他们的常书记为了蒋巷村后一代的幸福,不知操了多少心!他们告诉我,虽然今天想到蒋巷来安家落户的人还得挤“后门”,可在过去他们蒋巷村是出了名的“光棍村”。曾有女说,宁可嫁到苏北山区,也不嫁蒋巷地主。这话的意思是说,在蒋巷即便是全村的百富,也不如苏北的男尸好。其买蒋巷的老一代人中本米大邵分就是从长江以北的那些穷地方逃难而来的。小小蒋巷村,其人员的祖籍构成竟有5省26个县之多,这在全国的自然村落中也是少见的。而过去偏偏这里又是吸血虫病重灾区,哪家好女愿往这火坑里跳嘛!

常德盛自然清楚,蒋巷村虽然经过几十年的努力,消灭了吸血虫,昔日的坟地、乱滩也产出了省市闻名的高产,以往不冒烟的农舍庄稼地里也有了集团化工业,但这并非蒋巷的百姓都没有愁事了。俗话说,富不富,先看家里有没有好媳妇。常德盛在支部会上说,要衡量我们领导村民是不是真正实现了共同富裕,不光要看地里打了多少粮,厂里增加了多少收入,楼房是不是比别人的好,还要看看我们蒋巷村的后一代是不是娶上了好媳妇。有道是,安家才能乐业,咱蒋巷不能只有高高的楼房却没有漂漂亮亮的媳妇,那样咱蒋巷就不是真正的富裕村。找媳妇,在农村是造楼建房后最重要的一件事了,看咱是不是真心领导百姓奔小康,要把年轻人脸上的笑容当作一桩大事来抓。

村里有个名叫丁小二的青年,也许是命运的安排,他从小就跟戏里的王小二一样,日子是一年不如一年。12岁时,他的父母不幸双双离他而去,六岁的妹妹哭得喘不过气。丁小二的父母是下放到蒋巷村来的,而当他们离开人世后,丁小二带着妹妹在这儿举目无亲,当时他们住的房子也是借别人的。在兄妹哭成一团时,常德盛来了,他抚摸着两个孩子的头,含着眼泪说:“放心吧孩子,只要有我常德盛吃的,就不会让你们俩饿着。”

常德盛一手拉着两个孩子给他们双亲操办丧事,并还了因此而欠下的六百多元债务;另一手又招呼村干部,发动全村群众有力出力、有钱出钱为丁小二兄妹俩盖起了两间房子。打这以后,常德盛又是当爹又是当妈地拉扯着这两个小可怜,一拉扯就是那么八九七春秋………

后来丁小二成了“丁大二”。常德盛比对自己儿子的婚事还翔急地为丁小二找媳妇。亲事好不容易有点眉目,·因又丈方听说工小家里不富,便要告吹。常德盛急得直上火,连夜赶到女方家说情。女方见堂堂省劳模亲自出面作媒,觉得给了大面子,于是有些回,转意地对丁小二说,富不富,就看你给不给我盖两间好房子了。老实巴交的丁小二一听这就要打退堂鼓,常德盛在一旁却乐得直合不拢嘴,他一拍胸脯道:“凡是嫁到蒋巷村的媳妇,我们绝不亏待。房子的事包在我身上”。

在常德盛的一手撮合下,丁小二的这门亲事不用说,肯定是没跑的。成婚后的丁小二,日后承包了50亩大田,成了远近闻名的种田大户,是个真正的富裕户。这些年,他的名声大了,一些粮贩子经常找他让其高价出售粮食。丁小二断然回答道:“我的粮食只卖国家”。

村民平文彬找对象的时候,虽然不像丁小二那样一碰到难题就没了主意。但他却有比丁小二更难解决的辣手事,那就是他的父亲曾经是富农分子,尽管这是过去的事了,他老父亲也早已去世,但女方总觉这事心里不踏实。

常德盛听后很生气地跑到女方家,说:“都啥年代了,你们还在‘念念不忘’阶级斗争啊?”说得女方家人无话可言。但道理归道理,女方就是久拖不决。为此,常德盛跑了一趟又一趟,直到女方答应为止。定亲那天,常德盛当着众人的面,充满自信地说:“在咱蒋巷落下的凤凰,绝不会有亏吃。信不信,咱们日后看。” 日后的平文彬确让自己的新媳妇像吃了蜜一样的美滋滋:第二年,新郎官当上了队长,之后又入了党。现在平文彬是蒋巷村顶梁柱的建材厂厂长,成了本村致富的一名带头人。

像丁小二、平文彬这样的青年要靠老书记亲自作媒而成亲的事,已经早已成为历史。现在在蒋巷四周的那些姑娘们是倒着过来找常德盛书记为自己作媒,拿小伙子们的话说,这还要看常书记给不给“开后门”呢!

一位村民对我说,过去凡是村里哪家小子的婚事有难题时,找常书记出面后十有八九都是成功的,这主要女方相信蒋巷村的领路人一定能给她们带去好运。现在这些姑娘们找常书记,是因为她们打心眼里相信常书记这样的大好人决不会让她们尝苦果。

是的,在蒋巷村,你只要随便找哪一个人、哪一户百姓,他们都会给你说出常德盛曾经为他们做过的一件件说不完的好事。村干部告诉我,三十年间,全村一百七十多户人家中,没有哪一家没得到过常德盛书记的直接帮助和关怀,而且不止是一两次。那天有位叫蒋桃英的老妇人听说我在采访他们的常书记,非要与我唠一唠。她说她生了三个“光郎头”(小子),如果不是常书记帮助,她家可能一世不出头。“不单是造房娶媳妇要愁煞人,这小子们成家立业后三家九口人,我和老伴俩人就是再把水端平也难免有个高低,真要逢上那境况,口袋里再有钞票也白搭”。老妇人说,她家原来只有两间房子,1982年村里开始盖新房后,常书记从那时就没断过给她一家操这心操那心。先是几次盖房,后来是老大的婚事。老大刚安顿好,老二的事又来了,还是常书记出面。接着是老三……老三的事还没操完心,老伴突然在前几年患上了绝症。这一趟趟医院,可把常书记折腾的。我那些儿女们见常书记像亲人一样的关心帮助咱,也跟着全对我们老人好。儿女们对咱好,我和老伴的精神也好,如今全家十几口人,和和睦睦,美美满满,日子一天比一天好……

这几年蒋巷村的人多数已经不同程度地富了起来,有人是当“种田大户”富的,也有是搞副业富的。但也有一些眼高手低、不愿花大力却又想发大财结果啥都没成的,某组杨老汉便是其中的一个。这天村委会通知他,说常书记让他上村部开会。杨老汉好一阵紧张:自己这几年吊儿郎当,成了蒋巷村的“贫困户”,常书记这不是拿我“开刀”吧?

开会那天,杨老汉是提着胆儿小心翼翼跨进会场的。不对呀,除了和我一样的几个“嘴凶口袋空”的穷哥们外,还有几位是村上的致富大老板呀!常书记这是要干啥么?

杨老汉躲在边角抽着闷烟,心着七上八下地等待……

会终于开始了。只听常德盛书记开门见山道:‘“大伙都清楚,这几年咱们蒋巷村成了市里、省里的双文明先进村,地里产的粮多,厂里经济效益好,多数村民富了起来。可是有的村民还不怎么富,所以我不满意,当然这也有我工作没做好的原因,故我对自己也不满意。今天请了几位村里的致富典型来向大家传经送宝,也请其他的同志一起来共商致富大计。共产党有个老传统:不让一个人掉队,过去打仗是这样,现在致富也是这样……所以这个会叫‘致富座谈会’,大伙一起来出招、会诊……”

杨老汉听着听着,竟入迷得连烟头烫在手指都忘了疼。瞧常书记想得那周到,可我……杨老汉觉得自己无颜相对蒋巷村的父老乡亲。会开得热烈而高涨,散场时,杨老汉终于忍不住了,他拉住常书记的衣角,红着脸说:“常、常书记,你知道我这个人种田不行,做工又没长性……”

常德盛拍拍他的肩膀:“你啊,干啥事都是湖琳性格,可长此下去不仅要坍咱蒋巷的台,到时连自己都给害了。啥年代了,再不能吊儿郎当了!给几天时间,由你自己选准个目标冉来找我。”

“嗯。”杨老汉是热乎乎地离开会场的。他觉得常书记如此关心他们,这回再不能错过机会了。干什么呢?那几天杨老汉认认真真地在村上兜了好几天,最后他看中了一块水面,于是找到常德盛谈了自己的打算。

“行。我出面同渔业组协调一下,让这块水面承包给你。”常德盛一口答应。没几日这事就成了。正在杨老汉为好端端的八亩水面的买鱼苗款发愁时,常德盛又来到他的身边,从口袋里掏出一叠钱塞过来:“这是我留下的一点积攒,先用着。如果用款多,村上会帮助解决的。现在就看你的了!”

杨老汉从书记手中接过钱时,泪水禁不住地哗哗而流……春去秋来,如今杨老汉的八亩水塘鱼肥虾鲜,人嘛自然也变得异常勤快了。当然,常德盛对杨老汉最满意的地方还是这位老哥的口袋鼓了起来,而且还能主动帮助别人。

蒋巷村的村民们说,他们的常书记领导村里百姓走共同富裕之路不是说在嘴上,也不是光做在表面上,而是做到了家家户户的每个人身上。俗话说,十个手指还有长短,可常德盛为了村上的人都能过上好日子、富日子,他是费心费神让那些“长手指”的富裕户富上加富,让那些“短手指”的中下游户长能耐学本事赶超上游户。

村上有个叫小孙的年轻人,前些年因偷拖拉机坐了两年牢,妻子为此精神失常。当他从狱门出来时,村上的人大都富了起来,看到这种变化,小孙既悔恨又消沉。这天,小孙和妻子正在为自家的出路发愁时,常德盛进了他们家门。

“怎么,致富会开好几天了,还没想出啥点子?”常德盛关切地问道。

小孙双手搓着头皮,不好意思地喃喃道:“我……我这种人只会给咱蒋巷村丢脸,还能干得成啥?”

“哪里跌到就在那里爬起来,别整天愁眉苦脸的。自己对自己要有信心么。”常德盛边鼓励边思索道,“你妻子身体不太好,平时家里需要人手做个饭烧壶水什么的。让你进厂就会顾不了家;如果让你承包几十亩地,一个人还不“定忙得过来。呢——我看你当个养猪专业户吧。那样既可顾家又可养好猪,理家致富两不误。怎么样?”

小孙一听,觉得常书记指的这条道合自己的心,可又一想:“这…这搭猪棚、买猪患都得花钱找门路,我又都不行……”

常德盛拍拍小孙的肩脚,半带埋怨的口吻说:“你这个人哪,想起歪点子一筐一筐的,可干正经事时咋脑瓜发休了?听着:搭棚和买猪患的钱——村上帮你解决;饲料供应和日后卖猪的事——包在我身上。现在开始,你只管好好养猪。成功了,我在村民大会上表扬你;失败了,我再帮你总结教训。”

一颗冷落的心暖融了。一所破损的船重新扬帆了。小孙几乎是在常德盛手把手的扶持下上路,后来他进步很快,没用几年时间也成了村上最大的养猪专业户。萝 某组的老孙头跟小孙完全是两种人,论辈份论年岁也是跟书记常德盛同一代人,可他就是不怎么上路。前些年欠了别人一屁股l俊,后来说自己能承包地,想当“种田大户”。于是村里划了32亩大田包给了老孙头。承包的第一年,这老孙头还是过去老样子——光是动嘴不动手,结果地里杂草丛生。这是绝不允许的事。常德盛大为光火地把孙拉到田头狠狠地批评了他一顿,批评完后常德盛挽起裤腿就下田动手拔草,把老孙头晾在一边。这时,其他村干部、村民也无声地跟着老支书拔起草来。站在田埂上的老孙头活了那么大年岁第一次感到自己的脸皮烧得那样的烫,他又窘又羞地跟着大伙下了田……”

村上一千多号人,谁是啥性格啥脾气,常德盛心里都一清二楚。对老孙头这样的人,常德盛自然明白,光那么批评他一顿、发动大家帮他拔那么一次草还不是个办法。于是常德盛叫来村农技员,并关照要重点辅导老孙头,做到盯紧、盯牢,不得松懈。这‘盯人战术”倒也盯出了点名堂。收割的季节说来就来,老孙头不牧偷懒,可又手忙脚乱起来,这边顾了前秧,那边又顾不上轧稻。那阵子,老孙头儿干着干着就想往家里窜溜。但一到这时,他准发现常德盛正带着村民们在他地里一身汗一身泥地帮着干活……收割完后,当老孙头驾着大车将一大筐一大筐的金黄色谷子拉进自己的家园时,这位年长的老者竟像孩儿似的大哭起来。他说没有常书记仃着脚跟似的那么帮助,他老孙头是不会富起来的。现在,老孙头不仅还完了债,还买了一幢三上四下的新楼房。人们经常看到今天的老孙头,利利索索把地头的活干完后,回到家里总是喜气洋洋地妙上几个菜,斟上一杯酒,开着小收音机,悠闲自得地品味着生活的甘甜……

常德盛说过这样一段话,他说带农民共同致富说起来容易,但真正做到就不那么容易。他认为,作为一个干部,特别是农村基层干部,有时把村上的土地种熟种好产出高产,把村上的工业搞上去搞得全省闻名全国闻名都可能不是难事,难的是你能不能让村上每家每户都过上了舒心日子,过上了幸福生活。说舒心,说幸福,并不等于就是有了楼房住、有了新衣穿、有了银行存款这些“硬件”就行了。共同富裕,包涵了很多内容,除了上面说到的楼房、新衣、存款等等外,还有如富了的人家安心富、上了年岁的人有事做、子女与老人之间的和睦等更多问题。不把这些问题解决好,就不是真正的共同致富。只有把群众的切身利益件件想到并做细致、做实在、做圆满了,百姓们从心底里发出的那种欢笑声,那种幸福情,才叫是真正的共同致富。

到过处于中国富庶之地的苏南蒋巷参观的人,也许都会有这种感受,虽然常德盛他们村子物质财富程度在这一带并不属最富有者,但蒋巷村的百姓对代表政府和党的形象的村委会及支部书记,却是从心底里有一种崇高的爱戴与赤诚。在蒋巷,集体这个概念是神圣和不可侵犯的;支书常德盛的话就是行动的号令——而且是自觉自愿的。在这里,尽管人们还在不断朝着现代化的物质文明与精神文明最高境界努力,‘些人、一些家庭还有这样或那样的间题期待更完美,然而村民们只要提起支书常德盛没有不伸大姆指的。这是因为,他们认为昔日那个被人根本瞧不起的蒋巷村之所以有今天,他们每家每户的日子有今天这样富裕,都离不开常德盛的每一个正确的决策和每一次滋润心田般的具体关你。

“只要常书记在,蒋巷人民就有享不尽的福气。”

“他比亲爹娘还亲”。

“常书记在村上一天,蒋巷村就不会有懒人、穷人、闲人。”

“咱不把自家的事做好,不为集体出点力,就是对不起常书记。”

——你在蒋巷,无论是从年轻人嘴里,还是从上了年纪的人口中,无论是在家种地的专业户厂还是长年在外的副业人员,都能戏,你说出这些发自内心深处的肺腑之言。这也同样因为奋魏常德盛斑想黔件事,正是村民们想的或者是盼望已久的事,他动员和鼓励大伙做的每一件事,正是村民们要做的或者做而没有办法没有能力做好的事。攀 这两年,寸上富裕了,男满58岁、女满55岁的村民,常德盛都给他们像村上上班的人一样办了养老保险,像村上所有家庭一样安了程控电话、吃住行乐都有专业服务队或专门场所,每月还发一定的养老退休金。可是这些与庄稼打了大半辈子交道的老农们,一下离开了手中的活有些不习惯,有的闲着在家反而同子女们时常在一些琐事上发生矛盾,也有的总觉得自己身体好,想发些余热。老伙计、老嫂子们的这些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一天,常德盛就把他们召集起来,说他已同村委会干部决定:在村里办个养牛场,一是为日后办食品加工厂作首期工程准备,二是为全村的庄稼地造个“有机化肥厂”。为此想请一批老哥老嫂们“出山”。真又是天上掉下的好事,那些有心做事的老哥老嫂们纷纷报了名。就这样,全村五十多个“闲人”又重新找到了发挥余威的战场。在我来到蒋巷时,几位养牛场的老伯老阿婶非要带我去他们的工作地看一看。那真是值得一看的地方:庞大的厂房内,上千头肉牛膘肥体胖,轻轻地一声“眸——”也会令人心族激荡……

蒋巷的人告诉我,他们的常书记贵在对关涉全村百姓利益的大事重要事,总是想在前,做在前。而对每家每户的油盐酱醋一类小事,他也始终细致入微地关心过问到。

在这样的党支书领导下的村庄,不富才怪,村民们没福气才怪,党没有威信才怪,社会主义不共同富裕才怪!

有一天我到村民中间采访,正巧碰上一直在外做生意的富裕户徐建明在家,他一定要我进他家门坐坐。小徐的楼房和院庭在蒋巷都是一流的,据说光盖房和装修就花了二三十万元,这还没有算楼上楼下那些红木家什……

“你在外面做了多少年生意?”

“九零年开始。”

“一直在哪做?”

“城里,像苏州、上海·,……都要去。”

“看样你是发了!”我笑问,“不少农村的人有了钱后就往城市搬,连户口都一起买了出去。你没想过?”

小徐肯定地摇摇头:“没有。”

“为啥?”

“我是蒋巷人哪!没常书记我的生意做不起来,也不会像今天这样富的。”

“肯定?”

“肯定。”小徐说,他原来是做木工的,后来看到装修业在城里很火,于是便改行一面做建材生意,一面搞房屋装修。土农民一个的小徐刚到城里时,人家不太敢把生意给他,原来是对像他这样的从乡下来的“小木匠”缺少可信度。这可把老实巴交的小徐给急坏了,他掏出身份证对客户说:“你们不相信我可以,可总不能不相信我是蒋巷村的人吧?”

客户瞪大了眼睛,说:“侬个人是有毛病啊?晓得侬是蒋巷村的人有啥事体哦?”

小徐着急呀,说你要是知道我们蒋巷村,就该知道远近闻名的新建材生产厂家“常盛集团”和大名鼎鼎的常德盛了吧?‘

“常盛集团——?常德盛——嗯,好像听说过。”

小徐好高兴,说那常盛集团就是我们蒋巷的企业名称,常德盛就是我们村的党支书!

客户笑了:“原来是这样。那——这活先包你试试看吧”。

“哎!”

小徐的生意就这么给打开的。后来他回村找到常德盛,问能不能用“常盛轻质建材厂”的名誉到外面包活?常德盛非常开明地对他说,蒋巷村和蒋巷村的“常盛集团”,不是哪个人的,是全体蒋巷村民的,你是蒋巷村的一员,当然有权享用它。不过,蒋巷村及瀚盛集团”之所以在外面有那么好的名誉,二是蒋巷村几代人几七年干出来的,因此每个人都有责任珍惜它。小徐重重地点点头食他-明白老支书话中的含义,说我一定珍惜。后来小徐的客户越来越事,生意也越做越长,从1990年起,他每年365天总有那么350天是在外。这当中自然与常德盛和蒋巷村这面旗子近年在外的名声越来越大有关。但小徐说,我之所以在外面能把生意做长、能一个人常年安心在外,很重要的原因是,常书记把他家同所有全村的农户一样看待,啥老人看病就医、小孩免费上学、宅前宅后修路绿化、用水用电、闭路电视、安装电话等等,全是村上给包办的,你说我在外面能不一心一意做生意,能不发家致富么!

有村民悄悄告诉我,说致富了的小徐,不仅没有当向城市走的“飞迁户”,而且最近把自己几年辛勤创办的厂子,无偿归到集体名下,接受村企业集团统一领导。对这种可贵的奉献精神,我间小徐出于何种用意。他回答得很干脆:“常书记三十年如一日地为咱蒋巷人民操心操劳,为的是让全村百姓一个不拉地共同富裕起来。我是蒋巷村的普通一员,现在比别人的日子好过些,就应该作些贡献

看,这就是常德盛在蒋巷村倡导走共同富裕之路的结果,它已经植根于蒋巷村的每一个公民的心中,并开始成为他们的自觉行劝。

春秋三十载,花开又花落。在常德盛任党支部书记的这三十余年间,蒋巷村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光获得市里、省里和全国的各种荣誉就达几十项,无论是粮食产量,还是工业经济效益,无论是村貌建设,还是百姓生活,无论是基层党支部的堡垒作用,还是时民的文明素质程度,都是无可挑剔的。常德盛,这位农民的儿子,党的干部,无疑是第一功臣。他给村民和集体创造的精神财富与物质财富,难用数目来计算,光这四五年中,由他亲自外出联系钓业务就有几千万。仅凭这一点,他现在早该是个身缠万贯的“大老板”了。而且今日的蒋巷村也是个拥有亿万资产的富裕村了,既使那一日挥霍几万、几十万元,也到不了过穷日子的地步。可是常一德盛依旧像他在刚当村干部那样对集体的一分钱、对手中的一份权,用得小心又小心,谨慎又谨慎。而他对自己的要求也还是那样严格。1993年,所在的上级核定常德盛的年收入为3.7万元,他拿了1.5万元;1994年核定他为7.4万元,他拿了2.98万元f1995年核定他为8.5万元,他拿了3.9万元。有人对他说:“上级核定的数,是你三百六十五天起早摸黑的劳动所得,有啥泊的,只管拿。”常德盛回答说:“群众和我一样辛辛苦苦了三百六十五天,他们收入几千元,而我拿好几万元能心安理得吗?”即便这样,村民们还告诉我,常书记只要见到哪家有困难时,就毫不犹豫地从自己口袋里掏出来资助,甚至连外村的村民有难时,他也慷慨解囊

已是满头银丝的常德盛,他今天还是像刚上任伊始,每天早姗晚归,每天的裤腿上沾满了泥痕……村民们说他是“天天都像新干部”。

已是远近闻名的集团公司董事长的常德盛,他今天出门还是住最便宜的地下室和招待所,一个咸蛋一包方便面作顿饭……;同行们说他是:“口袋里比谁都富的‘穷老板’。”

已是让全村家家户户都过上小康生活的常德盛,他今天最关心的还是村民们小到油盐酱醋事,大到下个世纪后一代的事……孩子们说他是“不在课堂的‘主任”,。

在村委会接待室,我在琳琅满目的奖状、奖框世界里,还看到这样一首用小毫笔写成的一首十分娟秀的旧体小诗:

本是小虫窝,荒村疾苦多。

春风拂冻土,浊水换清波。

屋室皆楼阁,衣衫有绮罗。

图高手画,锄斧众人磨。小:听说这是一群退f休的老村民费f大半大功夫户特意将它送给滋常德盛的。在蒋巷村,每一个村民,只要一谈起老支书广谁都能说饭出一串串类似的赞美诗篇。而我请常德盛本人谈谈30余年当干部的体会时,他仅说了两个字:实干。

他说,在改天换地的年代,需要实干;搞经济工作奔小康扩需要实干;即使以后百姓全都富裕了,国家也变得强盛了,同样还需要实干。只有实干,社会和历史才能有前进的动力。

——这就是一个村支书几十年积累的经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