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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混沌时代 第三章 花落

木末芙蓉花,山中发红萼。涧户寂无人,纷纷开且落。蓉城外,本该花团锦簇,人流不息,奈何战事将至,城外旷野一片。城墙百里之外,后蜀大军驻扎于此,他们是后蜀的最后一道防线,奈何压城的黑云始终笼罩在周围。

蓉城本是一马平川,天府之国,易攻难守之地。后蜀大将军陶文龙遂奏明圣上,抽调大部分守军,集合全国兵力数十万,扎营绵延数十里,布置在通往蓉城的必经险地,以望固守皇城蜀都,誓将赵匡胤的大军抵挡在此。奈何将心虽如此,难阻文臣多言语。

金龙殿中,百官肃穆,孟旭在金龙盘纹的龙椅上斜坐着,他的左手扶在额头,手肘支撑在金制的龙椅扶手上,一脸的愁云惨淡。他自十六岁亲政以来,后蜀休养生息,于国于家,可谓风雨协调,百姓安居乐业。奈何战事突起,国军节节败退。不管国力再怎么弱小,君王始终是天权之子,他有能力一挥衣袖,天下血流成河,一纸诏书,举国化为血狱。他掌握了国中一切,包括臣民的生死,他站在国家权力之巅,接受着臣子的恭敬和奉纳。一个国家的君主,不论该国的国力有多弱,国家有多小,他都会被自己眼前呈现的景象赋予无限的自信,他深深的知道,自己就是一国之君,而不会去想自己的国家已经小得无以复加,他更不会第一时间想到亡国的事情。

“殿下,陶将军统领三军,逢战必守,久守必败,现在国土已去三分之二。卑职认为陶将军难逃其责,现又抽调蓉城内大部守军,扎营百里之外,虎狼之心昭然若揭。”兵部尚书周魏进言,一时引得朝堂鼓噪。

后蜀开国国君建国与后唐朝廷的重用分封有莫大的关系,遂后蜀依照唐朝的三省六部制组建了朝廷。后蜀实力虽属诸侯,但是国制健全,朝廷上下齐心,也才有了天下黎民百姓数十年的安居乐业。

孟旭乃后蜀的二世皇帝,诗词歌赋届的天才。此刻,他满脸无奈的听着朝堂中的鼓噪,雅性全无。

“陶将军可是开国大将军,先帝钦点开国将军,岂是你说换就能换的。”

“开国将军若无法护国,留之,家国安在?”

……

“难道战败,全怪陶将军一人?尔等无过?”后蜀宰相魏尚大喝群臣,一时间朝堂静可闻针落。

魏尚乃唐名相魏徵的远房后人,一生以魏徵为荣,盛唐衰败之后,被人举荐为后蜀丞相,他誓死效仿魏徵,做一名直言敢谏的名相。他嘴唇不厚却力量万顷,他紧捏着手中用象牙打造的手板,手板上雕刻着精细的花纹,他深吸一口气,闭眼后笃定的睁开,一字一顿的说出可能祸及全族的话。

“天子无过?”

一时间,朝堂鼓噪声起,大臣们纷纷交头接耳,话语不敢让一人以外的人听见。兵部尚书周魏嘴唇微翘,眯着眼睛看着龙椅上的皇帝。周魏何尝不知道国力衰弱的原因,奈何怎敢直言,何不祭出自己搅混水的能力,将后蜀目前唯一能打仗的陶将军作为棋子,运作一下。

孟旭闻言一窒,一拍龙椅扶手,站起怒道:“大胆!你不想活了!”

怒罢,孟旭仿佛是从龙椅中站起巨龙,涌出愤怒火焰,这团火焰,让整个朝堂传来一片伏地声,群臣手中的长长的手板落地,个个噤若寒蝉,生怕死亡的火焰烧到自己。天子的盛怒,可血流漂杵,举国上下谁敢对天子大不敬。

魏尚也不是嫌自己命长,随意触犯龙颜,奈何目前国之将亡,国君尚执迷不悟,群臣又个个惜命,他觉得身为宰相不能坐视不管,自己直言上谏,近可救国于危难,救黎民于水火;远可千古留名,一展忠臣义胆忠肝。

天子之怒,使朝堂空气凝固,整个朝堂之上只有魏尚一个人站立,他仿佛一块石碑一样矗立在那里,一动不动。

“老臣死不足惜,只愿冒死上谏,恳请陛下关闭玄医宫。”魏尚字字视死如归。

此时朝堂凝固的空气逐渐散开,鼓噪声从地而起,每一个声音都控制得恰到好处。

孟旭并不是昏庸无为的皇帝,他知道魏尚此言非虚,自从玄医宫修筑以来,国库日渐空虚,玄医宫每天消耗的金银财宝无数,天下珍宝一进玄医宫,仿佛泥入大海,便一去无回。而打仗,打得就是金银珠宝,国家实力,再好的将领没有战车,再好的士兵没有铠甲,这仗让人怎么打,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孟旭的愤怒一点点的消散,他仿佛失去支撑般的一下坐到了龙椅上,抬头看了看这满朝文武,魏尚也算是为数不多的忠义之臣,冒死直击国衰要害。

身为国君,岂有残害忠良之理。

孟旭摇摇手,对着满朝文武说到:“也罢,玄医宫,朕自会节制其用度。至于陶将军,他已经给朕呈上军令状,朕也打算再给他一次机会,今天就到此为止,退朝。”

“退~~朝~~。”左右边的太监侍从,用独特的腔调结束了这次气氛凝重的早朝。

玄医宫,修于后宫西南方向,宫殿规模如皇后的凤仪宫大小,宫殿金碧辉煌、正殿有一尊金雕玉砌的雕像,雕像足有宫殿一般高。雕像之人仙风道骨,慈眉善目,仿佛对眼前的一切很满意,漏出桃李满天下之神色。

玄医宫的大殿正中,端放着一个巨大的炼丹炉,该丹炉和太上老君企图炼化孙悟空的丹炉不一样,丹炉的上面没有盖子,更像是古代的鼎。炼丹炉的四个脚仿佛镶嵌在大殿地板上,深深的陷入了地下,足以显现其重量。丹炉四四方方的炉壁外,有一对左右对称的耳型把手,丹炉中烈火已经熊熊燃烧了不知道多少个日夜。

玄医宫的主人也用道家特有的打坐方式,端坐在雕像前,背对炼丹炉,入定。如果不是一袭道士的打扮,她还算是个大美女,皮肤白皙,五官精致,不施粉黛,反而显得精气十足、红光满面,芊瘦高挑的身材,让她无论如何都与高太医一头的玄医身份联系不上。

要问这玄医宫的来源,还得从一场皇家意外说起。五年前,冬去春初至,蓉城一副生机盎然的景象,城内城外处处鸟语花香。这也得益于孟旭亲政后一直采取的休养生息政策,无战事天灾的和平年月,滋养着蓉城百姓,他们喜迎春天的到来,也忙着播洒秋收的春种。

孟旭虽贵为皇帝,但不喜前朝的繁文缛节,所以经常不上朝;他更不喜久居深宫,便也常带着自己最心仪的妃子,出城到西边荒野山林狩猎。

整个后宫,皇后无疑是母仪天下的,而妃子们才是勾魂夺魄与皇帝海誓山盟的祸水。孟旭曾为自己最心仪的妃子作诗:冰肌玉骨清无汗,水殿风来暗香暖。帘开明月独窥人,欹枕钗横云鬓乱。郎情妾意,可见一斑。

三千祸水中,孟旭最心仪的就是罗皖苏这位偏宫妃子,当然没过多久就被立为贵妃。孟旭选妃时,罗皖苏步履轻盈,珊珊作响的从宫外走来,在众多选秀的女子当中,鹤立鸡群,才貌出众。孟旭第一眼就爱上了这个国色天香的女子,他如获至宝,还当场吟诵《洛神赋》,引得秀女们咯咯直笑,罗皖苏更是轻遮贝齿,嫣然一笑。

从此,孟旭仿佛找到了真正的洛神,终日沉迷,更加不顾朝中琐事。好在他的父皇在位时期,朝廷就依照前朝的制度建立。就算皇帝不亲朝,国家机器也能流畅的运转,这一转十几年,国泰民安,国库殷实,孟旭就更加不用担心政务了,他很自豪自己选了一个贤相——魏尚。

狩猎那日,罗皖苏看着陛下和一些王公贵族们开心的驰骋,心里不忿,便不听仆人劝住,非要自己单独骑马与他们一起驰骋。终究酿成悲剧,罗皖苏连人带马一起摔下了悬崖。当孟旭派众人将其救起时,罗皖苏已经奄奄一息。

孟旭泪眼朦胧的横抱着罗皖苏,赶回皇宫。

“太医,太医……赶紧给朕救人,否则杀无赦。”孟旭发狂似的,在卧龙殿大喊着,完全不顾自己的天子形象,披头散发,哭得梨花带雨。

太医们如临大敌,不敢怠慢,快步上前,把脉,观眼,探气息。纷纷摇头,叹息。

“殿下,罗贵妃的伤势过重,恐怕……。”为首的王太医正打算如实的汇报贵妃病情。

孟旭闻言,大怒:“你们如果无法将朕的爱妃救活,都给我陪葬。”要说皇帝和百姓到底有什么区别,可能最大的区别就是百姓任性,无事发生;皇帝任性,那就真的会人命关天。太医们人人自危,面面相觑,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王太医顿时头大如斗,救不活贵妃,自己死路一条,可是自己和下属们确实是救不活呀。想到这里,王太医凭借着自己丰富的为官经验,打算采用拖延战术。

“启禀陛下,微臣现在只是初步的望闻,还未深入的问切,还望陛下给微臣一点时间。”王太医把头贴到地面,字字顿错的说到。

孟旭此时生无可恋,得知太医还未确诊,自己的贵妃也并非无药可救,便应道:“好!朕许你时日,你要什么我也可以给予支持,贵妃如能完好如初,朕重重有赏!”说罢,孟旭又关切的坐回在罗贵妃床边,轻抚着贵妃的额头。

“启禀陛下,我等需要彻夜观察贵妃的状况,才好施救,望陛下回避。”王太医义正言辞的对孟旭说道。

“好,好,我不耽误你们治疗,都随朕退下。”孟旭带着宫女们退出了寝宫,他心里想着,只要有一线希望,让他付出再多都可以,只盼佳人无恙归。

孟旭在正要迈出门口时,又恋恋不舍的转身对王太医说道:“请务必……要什么朕都给你。”说罢,才收起自己不舍的眼神,慢慢的退了出去。

太医们等孟旭走后,纷纷议论开来:

“治病我可以,这个续命回魂实在不是我能办到的呀。”

“这可如何是好呀,王太医你这可是欺君呀,你怎么诊治?”

……

王太医能为太医之首,自然有他的过人之处。拖延战术成功之后,他的大脑飞速的运转着。

“有了。”王太医眼中冒着希望之光。

去年,王太医请假归乡探亲,乡里有人突生恶疾,满地打滚,痛不欲生。病人亲属知道王家有人在宫里当太医,便哭哭啼啼的来敲王家门,求救家人一命。

王太医在宫里份内治病,已成习惯,也没想其他,便跟着病人亲属前去治病。

一进门,王太医见病人动作越来越细微,连打滚的力气都没了,王太医见状放下医箱,赶紧将病人的手摆正抓牢,开始把脉。王太医屏气凝神,认真的听着脉象,只见此人脉象微弱,不过多久,已无脉搏。

王太医,轻轻的放下了把脉的手,缓缓站起,又掰开病人的眼帘,看看了病人的眼睛,瞳孔放大,已无声息,王太医叹息一口,无奈的摇着头。

病人的母亲见状,大哭:“王太医,求求你救救他,他还这么年轻,我们都知道你是在世华佗,没有什么病治不了的。求求你,救救他,我们家就他一个独苗啊,呜呜呜。”

“哎,不是我不想救,实在是无力回天呀。”王太医摇着头,背起医药箱打算离开,病人的母亲抱着王太医的大腿,整个人拖在地上哭着去拉王太医,不让其走。

此时,病人的父亲见状,大怒:“庸医,你给我走,你走……”

“你把他赶走了,谁来救我们儿子的命呀。”病人的母亲,不依不饶的,捶打着自己这个脾气比牛还倔的丈夫。

“我们可以去道观找神仙帮忙。他也不是我们找的第一个大夫了……”病人的父亲,一副死马当做活马医的样子。

“哎。”王太医转身回家,他也没想过跟他们计较言语的不当,毕竟死者为大。

探亲结束,傍晚,王太医打算回宫,便雇了一个马车,行使在乡间的路上,乡路的风景是不同于深宫的美丽。王太医从马车上伸出半个头,欣赏着这马上就要结束的美景。

突然,他看见之前那个被自己认为死定的病人,正在田间劳作,还小声的和自己的母亲打着招呼,一家人和和睦睦的。

王太医心中大惊,难道自己见鬼了?还是自己医术不精,他的病被其他大夫瞧好了?王太医心中的疑惑,似天上的乌云一般,难以散开。

“停!!”王太医叫停了马车。

“王太医,怎么了?”马夫不解的问到。

“来,给你加钱,你在此处等我,我一会儿便来。”说罢,从口袋中掏出钱来给马夫,便急忙跑到田间。

王太医一步并两步的快速跑到青年旁边,仔细的观察了一下,发现青年气色红润,他连忙拉住了青年的手,开始把脉。

“脉象四平八稳……”王太医小声的嘀咕着。

青年被王太医的举动搞得不知所措,急忙收回手来。一脸疑惑的看着王太医。

“你这是干什么?”青年压着声音惊叫到。

青年的母亲看儿子发出叫声,赶紧走过去看。

“原来是王太医。儿子不得无礼,王太医上次还帮你看过病呢。快感谢恩公。”母亲一脸和蔼的教育着自己的儿子。

“多些恩公救命。”青年眼看就要跪在地上。

王太医赶紧扶起,“我可没有救到你的命,我上次……。”

王太医想了想,不便在青年面前直接问此事,便拉着青年母亲到一旁问到:“令公子上次的病,现在已经痊愈了?”

青年母亲让儿子继续悄悄的干活,然后侧身,小声的对王太医说道:“王太医,您也算是我儿的救命恩人,我也就不瞒您了,当时,我和家里那口子,想着死马当活马医,就出城上了山,在百怜观里找道士施法救命。当时也没抱什么太大的希望,实在不行,就当是让道士们帮我儿超度了。谁想,我们在外面哇哇大哭,道观里走出来一个年纪轻轻的女子,上来就给我儿把脉,然后说了一句:还有的救,赶紧扶他到里面去。然后,也不知道这位仙子施了什么道法,变出来一颗药丸,给我儿服用后,当时就清醒了。然后仙子让我们回去好好为他调养身子,你看现在都可以下地干活了。”

王太医大惊,他心想道世间难道真有神仙?有机会自己一定要去拜会一下百怜观。

青年母亲继续,说道:“仙子真乃神仙下凡,仙女转世,简直是菩萨心肠。看我家贫,没要分文,但是我们家也是知恩图报的人,我与家里那口子都商量好了,每月我们都会让儿子装病,而士兵们都是乡里乡亲的人,可以通融,我们表示定期将家里的粮食、蔬菜、家禽等我家有的东西,都送一份到道观奉养仙子。但是,仙子说自己不吃五谷。所以我敢肯定,仙子肯定不是凡人。”

王太医听得越发的入神,正打算让青年母亲带自己前往百怜观去拜会仙子,耳旁却听见马夫的呼喊声:“王太医,天色不早了,还望早日启程,不要耽误了您回宫的时间呀。”

顿时王太医回过神来,心想如果自己未在明日天黑前回宫,恐怕今天就回不了宫了,来日方长,自己下次出宫再找机会去拜会那位“仙子”吧。

说罢,他拜辞了青年母亲,坐上马车回宫。一路上,他的思绪都被道观和“仙子”吸引,不知不觉,他已到宫门口。

与侍卫确认身份之后,王太医回到宫中,此事便放下了。

王太医在其他太医们的鼓噪声中,不断地回忆着自己道听途说的“仙子救人”故事,虽是道听途说,但却如同救命稻草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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