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到家的时候，已经快半夜。

林深深心情很复杂，看上去有点儿神游。

两个人回到陆家，十分默契的各自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林深深打开衣帽间，又打开灯。

最中央的首饰珠宝台在光芒照射下熠熠发光，她站在全身镜面前解拉链，换上宽松的睡衣之后，这才开始摘耳环跟项链。

圣母的眼泪被她放置在绒布垫盒里，红色的宝石在一圈钻石的衬托下流丽生辉，圣母的眼泪将其他平庸的珠宝都衬托的黯然失色。

但她重点不在珠宝。

在陆靖森为她佩戴时划过的手指。

那触感似乎再度变得明晰起来，她轻轻摸了摸颈侧，想起陆靖森在她耳边用很低的声音道：“别动。”

林深深动作稍顿，咬住下唇，自言自语。

“冷静，冷静，冷静一点好不好……”

在浴室冲了整整两个小时的澡，林深深才慢悠悠的穿上睡衣走出来。

林深深换了条酒红色的绸质睡裙，蒸腾着热气的纤细手臂跟脚踝裸露在外，形状美好又脆弱，看起来稍微用点儿力气就能直接掰断。

她染成栗色的长头发也没了造型，一缕一缕的垂落下来，被毛巾擦拭的稍微凌乱，披在肩头，比黑色更温驯些，看起来像只毛茸茸的小动物。

卧室里只开了有点儿暗的壁灯，她婀娜的身体投下一点晦涩模糊的影，还裹挟着一点水雾与沐浴露的香气，带着点儿不自觉的诱人。

林深深满腹心事，最开始没注意到房间里还有其他人。

直到坐到床边，要关灯，她才发现门口还站着个人影。

隐在黑暗之中不太清晰，又一言不发的，大半夜的着实有点儿吓人。

林深深也确实被吓了一跳，惊弓之鸟般捂住胸口。

“靠，你要吓死我啊！”

借着微弱的灯光，她看清那是陆靖森。

陆靖森外套给她了，只穿着件衬衫，领带已经不知所踪，扣子解开两颗，看起来十分随性。他倚着门，姿态也很慵懒，适中的肌肉却在昂贵的丝绸之下绷出隐约的弧度，被暖黄色的光一照，看起来有种油画般的美感。

那张脸也有一半藏在黑暗中，一半露在光线里，以挺拔的鼻梁分明的切割出完美的比例与弧度。

男人睫毛微垂，在脸上落下浅淡的阴影。

林深深很没出息的盯着那儿看了会儿。

大约是这样的陆靖森实在是过于好看了点，哪怕是林深深也没忍住，没过几秒，视线再度落在他脸上。

陆靖森没说话，安静得像是睡着了，又像是在思考。

林深深莫名其妙感到一丝心虚，梗直了脖子恶人先告状。

“看什么看？都几点了，还不去睡觉？”

陆靖森还是没说话。

林深深总算察觉出一点不对劲了。

这个陆靖森看上去有点不寻常，跟往日里也不太一样。

虽然他一句话都没说，但是林深深还是真切的生出几分被猛兽盯上的胆寒，这种感觉十分微妙，又有点熟悉，她总觉得自己好像在哪儿感受过。

林深深费力思索，终于想起来，是在哪里了——

他们第一次见面。

陆靖森不由分说陷入了失控之中，跌跌撞撞，不由分说的将她拥入怀中，还顺带抢走了她的初吻，一切都突如其来到有些荒诞。

尽管这一刻的陆靖森非常安静，其实应该跟那天流露出来的状态大相庭径，但她就是觉得，一模一样。

林深深坐在床边，危险化成一阵凉意，从脚底窜过脊椎，直冲大脑。

陆靖森也终于缓缓抬起眸子，一眨不眨的地盯着她。

那双漆黑的瞳仁里似乎翻涌着数不清的情绪，又似乎什么都没有，只有一片空泛的虚无。

林深深被盯得发毛，心想跑也跑不了，她的力气跟陆靖森也十分悬殊。

跟学校里那些看起来筋肉纠结十分哄人的学长不同，陆靖森是个风一吹就倒的病秧子，但是力气却很大，而且很有格斗技巧。

上次交手林深深就深深体会过一次，难免生出些挫败。

见他只是看着，没有动作，林深深想了想，乌龟缩进壳一样翻身陷进柔软的床铺里，拉开轻飘飘的被子钻了下去，还相当欲盖弥彰的把被子拉高头顶，只露出一点栗色的头发软绵绵的铺开在雪白的枕头上。

林深深的声音有点闷闷的传出来。

“我要睡觉了，你想看就这么看着吧。”

良久，房间里还是没有声音。

过了会儿，林深深听见脚步声。

陆靖森这个人平日里十分谨慎，只要他想，穿着皮鞋都能毫无声息。

然而现在，林深深却能十分清晰的听到，他越走越近。

这说明他确实有些无意识的失控。

紧接着，伴随着轻微的“咔哒”，室内的光线也跟着一起消失了。

整个卧室陷入了一片有些焦灼的黑暗之中。

下一秒，林深深感受到被子的另一边被人扯开，多了些重量。

陆靖森就这么躺在了她身边。

视觉被搁置，嗅觉听觉跟触觉却被无限放大，林深深能够听到两人都有些紊乱的呼吸交织在一起。

尽管林深深一个人睡，但是陆家财力摆在这里，床不可能小。

陆靖森并没有靠近她，像是往常一样将她整个人搂在怀中，与之相反，他只是规规矩矩的睡在那里，从躺下来就一动不动，也一言不发。

但即便如此，林深深也还是很紧张。

她长这么大都没有跟陌生男人同床共枕过，何况还是虎视眈眈的陆靖森。

摊煎饼似的翻来覆去一番，她想想陆靖森刚才的表现，还是觉得不对劲，忍不住小声问：“陆靖森，你睡着了吗？”

陆靖森没说话，呼吸也逐渐平稳，看样子像是确实睡着了。

林深深的睫毛颤抖两下，忍不住翻过身，直直盯着陆靖森。

眼睛逐渐适应了室内的黑暗，她闻到空气里淡淡的陌生香气。

冷调的雪松与药材混合在一起，凛冽又疏离的气息。

不知过了多久，她听到陆靖森声音喑哑的回应道：“还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