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怡，你要相信我。”燕君然穿着一身单薄的红衣跪在那青石所铺的殿前，湿冷的地面，刺骨的寒风能冻得人直打哆嗦。

去年这个时间，尔城早已下过了好几场雪，下第一场雪之时白洵怡还守在她的身边，他的脸上洋溢着蛊惑人心的笑，可如今那张俊逸无双的脸颊上是她从未见过的冷若冰霜。

燕君然颤颤巍巍地伸出手，跩着白洵怡的衣角，倔强地看着他，隐忍着心中的悲痛，轻声哽咽：“阿怡，我从来都没有背叛过你。”

他转过身，目光冷冷地看着那张被冻得青紫色的面容，微微抬手，温热的指尖用力地捏住她清瘦的下巴，眼中毫无怜悯，“你的欺骗就是背叛。”沙哑的声音里透着一股凉薄之意，他扯了扯嘴角，鄙夷地问道：“你说你没有妒忌过书凝？可是她却死在了你的手里。你害死了她，害死了我最深爱的女人。”

“我没有杀许书凝。”燕君然仰着头，眼神茫然地看着眼前的男人。十五岁时她遇到他，白洵怡对她痴情一片，一次次救她与险境之中，甚至她容貌尽毁也心甘情愿地想娶她为妻。她怎么也想过有一日自己会落到如此不堪的地步，为了眼前的男人，她一步一步变得残忍，嗜血，甚至背负上祸国妖妃的名讳。为了保护他，为了能够得到他的爱，她觉得自己付出的一切都值得。“对，你没有亲手杀书凝，你只是让你身边的丫鬟下毒，然后将书凝带出了宫，然后杀了她。”白洵怡的语气冰冷，眸光里满是轻蔑和愤怒。

“倘若我要杀她，又何需以身试毒？”燕君然抬起头看向神情愤然的白洵怡，心里不由地冷笑，悄然垂落的手下意识地抚摸了一下腹部。

为了能够让许书凝活下去，她不惜以身试毒，却没想到她失去了第二个孩子，不仅如此从此以后她便再无子嗣。即便坐上皇后之位，又能如何？

“啪”的一声，白洵怡抬手便甩了她一个耳光，眼中是不可遏制的怒火。

“燕君然你为了得到我的爱，这天底下还有你做不出的事情吗？你觉得书凝死了，你就可以坐上一国之母的位置？母仪天下？燕君然你配吗？”

白洵怡眼底满是厌恶之色，恍然之间他突然想起了什么，他慢条斯理地蹲下身，凑到了她的耳边，“你可知道，沈家其实并没有通敌卖国，你看到的那些证据实则都是我命人安排的。”

燕君然猛地抬起头，愕然地看着眼前她深爱的男人，只见他的嘴角边勾起一抹淡淡的笑，“还有，你的阿弟的死，也是我里应外合。”

他停顿了一下，目光幽深地看着无力瘫倒在地上的燕君然，“还有你的表哥，他的尸体还挂在城门之外，可惜吗？”

燕君然颤抖着手，紧紧地攥着白洵怡，眼底是一片的悲痛欲绝。当初沈家犯下谋逆之罪，她是有过疑心的，可是她却轻信眼前之人，他答应只要她大义灭亲，就不会对沈家痛下杀手。她误认为那是白洵怡对她的怜爱，是对沈家的宽容。

“为什么？”燕君然的声音里透着绝望，愤恨而困惑的眸子不可置信地望着眼前俊美如斯的男人。白洵怡黯淡无光的眸底闪过一抹的笑意，若有所思了片刻，“如若不是因为你阿爹让想把你嫁给三弟，我岂会先下手为强，毕竟你的祖父沈家可是手握兵权。”

“你从没有爱过我？”燕君然咬了咬双唇，红肿的半边脸颊仿若在提醒着她，她的问题有多么的荒唐而可笑。

燕君然瞬间默默松开了手，目光幽幽地看向白洵怡，只见他的脸上流露出无比嫌弃的神色。

“我脸上的伤也是你所为？”她的声音里带着从未有过的惊恐，身体抑制不住微微地颤抖着，深邃的眸子里充满着滔天的恨意。

“要怪就怪你的父亲和你的外祖父。”燕君然压住了她胸中翻腾的怒气，最终嫣然一笑，面如死灰般地瘫坐在地上，“白洵怡，你已经得到你想要的一切了，杀了我吧。”

半晌，白洵怡抬手捏了捏燕君然毫无生机的脸庞，轻笑道：“想死？没那么容易，我要将你打入天牢。”

“天牢？”燕君然微微一怔，自嘲一笑。她突然想起了那些被在天牢之中被她处死的臣子和妃嫔，多少个日日夜夜，她都辗转难眠，无法入睡。没想到最终，她竟也落到了如此下场。

果真应了那句，天理循环，报应不爽。燕君然缓缓站起身，被冻得僵硬的手指紧握成拳，按捺住心中的悲凉，清冷高贵的脸上流露出一抹诡谲的笑，靠在了洵怡的耳边，细声道：“阿怡，该进这天牢的不仅仅是我，还有你。毒杀皇上，篡改诏书，谋害手足。”

白洵怡俊美的脸上满是错愕，呆愣了片刻，嘴角勾起一抹讥笑，“所有的人都知道罪孽滔天的人是你，只有你死了，才能成全我。倘若你真的爱我，那就去死吧。”看着决然离去的背影，燕君然如释重负地笑了，隐忍的泪终是落了下来。

这一夜，尔城终于下雪了。第二日思月殿中便传来消息，德妃畏罪自杀，自缢而亡。

景国，尔城相国府。窗外淅淅沥沥地下着雨，天气阴沉沉的，有风透过缝隙吹了进来，带着丝丝凉意。

燕君然倚靠在床头，望着床前白玉兰瓶中插着的那枝桃花发着呆，听到有人推门而入，才恍然间回过神来。

“小姐，小姐。”幽兰从屋外飞快地跑了进来，乌黑的头发上湿着雨水。她笑逐颜开地从怀里拿出一只雕漆小盒。

燕君然抬眸，望着如此年轻貌美的幽兰，她又陷入在了沉思中。她重生了，重生回到母亲离世后的第三年。

“小姐，这是静安王送的，要不打开瞧瞧？”

燕君然听到想到这三个字的时候，脸色骤然一沉。静安王，白洵怡呵……还真是令人恶心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