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殿下，您就行行好吧，陛下眼下实在是…身体不适啊…”御前太监还没说完，就硬生生被女子的眼神逼了回去。

“堂堂一国之君，就躲在这里不肯见人？”临安公主萧令仪蹙着眉头，玩味的笑着：“还请你通知陛下一声，他一日不肯解除和杨氏女的婚约，我和诸位大臣就跪在这里一日不走。”

“如果皇兄还是不能理政，就请他退位让贤，给诸位大人一个交代才是，若是病的不行了，”萧令仪利落的褪下小太监盖在身上的披风：“根据祖制，那杨氏理应殉葬才是！”

明眼人皆听的出来这话里有话，却没人敢反驳一句。这萧令仪是个狠角色，曾经，她不过就是个不受宠的南临公主，国破家亡，只等着被清算。

谁知道她是个有些手段的，自愿请命代替幼弟成为质子，和当今圣上虽是名义上的兄妹，却凭借着太上皇的宠爱和皇帝非同寻常的情谊，稳稳地坐在了朝堂上二号人物的位子。

“就这么盼着朕死吗！”朱门缓缓敞开，略显虚弱的声音打破了现场的混乱，就连原本嚣张的长公主也泄了气，微微躬身。

裴晏声一袭华贵的锦袍，俊美非凡的面容却抑制不住的苍白：“诸位爱卿，不劳挂念。”

瓢泼大雨打湿了大臣们的朝服，琉璃瓦下的裴晏声静静的站着，看不懂他眼中的丝丝愁绪。

萧令仪一袭朱红华服，垂手而立。表面保持恭敬，内里却与年轻的帝王僵持着，这是他们之间的博弈，继承人的博弈。

曾经的他们，一个是幼年丧母的孤女，一个是深陷猜忌的皇子，他是闯入她痛苦生活中的唯一光亮，虽然身处不同阵营，却依旧抱团取暖，相互扶持。

现在的他们，一个是功高盖主的权臣，一个是温柔多病的皇帝，许多人的心目中，她才是坐上那个位子的最好人选，只等着他一死，就鸠占鹊巢......

纵有万千情深，却仍旧抵不过朝堂上的腥风血雨，纵使再朝朝暮暮，耐不过权利杀人不眨眼，也只能寸土必争，他们，不过是制衡朝堂的两枚棋子。

“既然陛下无碍，那诸位便可以放心了，姜大人，我们走。”萧令仪捋一捋湿透的发丝，福了福身，却被他的一句“你留下”僵住了身体。

“我们谈谈。”磁性温和的声音吸引萧令仪回眸望着。十里连廊外，曾经的少年郎隐没于细雨之中，蒙蒙细雨，却看不清他从前明亮的双眸。

人总要为做出的选择负责，萧令仪终究还是狠心别过头去，当众将他独自晾在冰冷的雨水之中，踏出层层宫墙的重围。

谁知天公不作美，原本的细雨迷蒙变成了倾盆而下，她正纠结要不要服个软，先回去避一避，头顶突然出现一把油纸伞。

萧令仪立刻认出来，是自己一手提拔的新科状元——莫隽然。

不过空有皮囊，却是个痴痴地呆子，总喜欢黏在她身边。

“殿下，殿下！这太皇太后也是不消停，杨氏母女一进宫，就给您闹出了这么大的事，您是陛下最宠爱的妹妹，难道今晚的宴会，竟然要您给她们腾地…”萧令仪知道他是真的关心自己，却十分反感这种狗皮膏药。

“放肆！”她彻底没了耐心，“我是太上皇亲自选定的人，就算再怎么不受重视，旁人也要给我三份薄面！”

“是，是，”莫隽然脸一红“哐当”一声跪下：“臣不会说话，臣知罪了！”

“知罪，你知何罪啊，”萧令仪嘲讽的笑着：“她出身弘农杨氏，整个家族都庇佑着，哪里是我一个身份卑微的亡国质子能比得上的？”

“我知道你们表面上看我还算恭敬，内里不知道怎样编排我呢，如今看见她的出身，你们又是打心眼里瞧不起我呢。

“小人不敢，臣今日的身份地位全倚仗公主，幸得公主主持科举，臣才得到公道，臣愿意以死为报。”莫隽然生怕惹得她不高兴，赶紧表露真心。

“我不需要以死为报之人，”萧令仪笑出声：“我不是寻常女子，对男子只讲那套只愿君心似我心。”

“我要的，是做这万世江山的唯一主人，就你？你给得起了吗？”

看着他一幅见怪不怪的样子，萧令仪叹息着：“这爷爷人老了啊，这心可就偏的不是一点半点了，说话也就越来越不算话了，他再说的怎么好听，还不是没选我，反而选了我那个皇兄吗？”

“陛下身子虚弱，又日夜操劳，万一遇到不测呢？”莫隽然站起身来。

萧令仪猛的一惊：“莫大人还请慎言，天恩难测，不是你我可以随意编排的。”

“殿下，如今的皇族中，肃王叔痴傻，安王又是个软弱性子，这皇位…还不是简简单单就到您的手上…”

“殿下，本朝有女皇的先例，明眼人都看的出来，您比陛下更有野心也更合适，那些老东西，墙头草，哪个有理由不扶持您的呢？”莫隽然突然真挚的望向她。

萧令仪冷哼一声：“是啊！我们本可以井水不犯河水，谁知道太皇太后从哪找出来一个杨氏，让我在这宫里是越坐越尴尬。”

“自古女子求君心便为贤良淑德，我想要这万世江山便为别人的笑话！”萧令仪红了眼睛，手指用力掐出血痕。

莫隽然急忙安抚：“殿下，您那回要的投名状，臣早已准备好咯。”

说着便和萧令仪耳语几句：“将来入主椒房殿那位呀，今晚进宫设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