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黑暗之莲

清角知道，自己太莽撞，但这一次的心意，她无论如何亦违背不了。她的深仇，是师父为她了结，她的心中，满满的全是师父的身影。她只愿师父一切安好，就算葬送自我，这一遭，她亦走得坚决。

若言念霜以“追魂香”寻到沧海之中的师父，那么清角便凭念霜的伎俩，一路反追踪念霜，直到深入幕后之人藏身的府园。

而这座府园，在一座名为“红隐”的大府之右不远，清静僻壤，有名“莲绿”，清角只叹，如此美名之下，却藏着深重不为人知的丑恶。

念霜回归，忐忑前至主人处拜见，半为试探行踪是否暴露。

“主人，玄冰与玄铁武功被废，我们是否要为‘莲绿’补充人手？”恭敬站在小屋之外，垂首问道，念霜只怕，自我游离的眼神，会被主人看出端倪。

屋中稍有静默，而后一道冷声传来，“你所谓的补充人手，莫非是指躲在草丛之中的丫头。”

念霜听闻，心陡然惊动，而理会主人言意，暗器三道已奔朝草丛而去。

清角知晓行踪暴露，亦不再躲藏，夺回的肃骨出鞘惊风，扫落暗器，飞身落入场央。

“念霜姑娘，吾此次前来并非为引起争端，只是有事求于你的主人。”

“废话少说，主人岂是你想见便见！”

梨花开放，念霜带着怒火，莽撞的小丫头，现身“莲绿”，无异于送死。

清角“分水”布防，只守不攻，对着屋内之人喊道，“吾有事相求于你，你若想取我性命，无需废周折。”

梨花开得饱满热烈，可是挥刃的念霜却留了太多余力，她不想伤害清角，她的眼神已在示意，让清角快逃。可是清角并不理会，既然来了，她自然要拿到解药。

屋中声音更冷，“念霜，你若不忍心杀她，那么不妨与她一同去死。”

澎湃之势瞬时弥漫，有快剑一闪而现，漫天流萤降临这天光日暖的府园，清角与念霜，下意识的抵抗，可是流萤消散之后，梨花凋谢，肃骨落地，跌倒在地的清角惊诧地望着眼前带着面纱的女子——这世间怎会有人，将她连贯一气的“月光”与“月华”，破解得完美无瑕！

“我的命是你的，只求你交出为吾师喂下的毒药解方。”清角开门见山，望着捡起肃骨之剑的女子，此时的她，被庞大势气所扰，竟难能站起。

“吾要取你性命，还需同你谈条件吗？”女子戏谑回言，轻轻抚摸肃骨，又续言，“剑是好剑，只可惜你的剑法，太不堪。”

清角无言，而一旁的念霜早已静静等待死亡，从入“莲绿”第一日起，她便知晓主人若动手，必有人踏上黄泉。

清角目光突而坚定，就算出卖了自我，她亦要救下师父，“这条性命你想取便取，但只要你留下解药，我便愿为你赴汤蹈火，就算你要我同天下为敌，我亦不负你！”

“唔？如此说来，你是愿意为吾忠诚一生？”

“是！”清角斩钉截铁，大仇得报，若是能在生命走到尽头之前完成对师父的还恩，那么她无悔无怨。

“为了一个人，甘愿奉献自我的灵魂，这样真的值得？”言语之中带着从一而终的冷寒，女子将肃骨掷在清角身前。

“没有什么值得不值得，是师父教我剑法，让我重新正视人生，又帮我报了血海深仇。我若不能在师父危难之时为他做些什么，便是枉为人徒。”清角捡起肃骨，同样轻轻抚摸，她不知这柄剑啊，从今以后在她的手中，又是否能继续贯彻师父的意愿。

“吾若不催动毒药，你师父一时还死不了。不过吾劝你转告他，让他尽早回秋风城，否则若有一天再被吾撞到，吾定让他，生不如死。”

“师父到底何时得罪过你，竟招来你如此恨意！”清角言道，她不知曾经的“血灾”在江湖之中有多少仇家，然她却知，与师为敌之人，必是十恶不赦的混蛋。

“得罪？哼，他废了吾手下两个人的武功，单凭如此，那日赤环府中吾就不该留他的命。”女子说道，面纱之后的目光，不明深意。

清角缓缓站起，言道，“那二人伤了师父的独子寒儿，又欲夺寒儿颈上的宝石。那块宝石，是师……师娘留下的物什，对于师父对于寒儿皆有非凡意义，师父怎么可能不去守护！”

“你说什么！”女子声中带怒，清角不明女子情绪为何波动，便连念霜亦不解抬头望向。

“我说……”

“够了！念霜，你去将玄铁与玄冰叫来。”女子打断清角言语，背身言道。

念霜匆忙起身，领命离开，她未想过，今日的自己竟还能再站起。

“小丫头，你方才说会为吾效劳一生？”女子说道，语声淡淡。

“是，只要你交出解方，我什么都愿意。”清角说道，似乎看到转机。

“好，一个月内，你若能将吾交予你的事情尽数完成，吾便给你解药。”女子转身，透过面纱望着清角，续言道，“过会念霜带来的二人，你将他们杀了。”

如在试探忠心，尽管清角不愿对失去武功之人出手，但是，为了解方，她无选择。

“是。”一入江湖便不复，从此，莲绿之中，或许又会多了一个叫做清角的杀手。

急忙赶来的念霜，身后跟着奔跑的玄冰与玄铁，然有惊风一剑，“月影”婆娑，已将两人送入黄泉。清角出手，干净利落，换来念霜难以置信的目光。

“你……”念霜呆滞，又望向主人，“主人，她……”

“是吾让她杀的，莲绿之中不需要废人，吾想你应该知道。”女子冷言，对着曾经的手下死去的二人，不再送上一眼观望。

“念霜知道……”再是无言，亦得回言，主人的残忍，再次被她见证。

“清角，你可以回天海庄了，继续呆在你师父的身边，若有命令，吾会令人传达于你。念霜，从此以后你亦不再属于‘莲绿’，你既然那么在意那个男子，就和清角一起留在他的身边好了。”女子哼笑，慢步归屋。

念霜跪下，对着离开的身影深深叩首。主人的决定，再哀求，亦更改不了。莲绿之中，不需要废人，更容不下叛徒，主人留下她一命，已是底线。

而这个世上，或许有很多人都做不成自己。忠心无处可表的念霜，身为医家却执杀刃的清角，还有那个踏入屋门的女子，面纱遮掩，那么多年，从来不让他人知晓，她的面貌。藏在深沉的黑暗之中，就像一朵未曾开放的，莲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