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床。”陈贵德不带温度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我一个激灵睁开眼,却看见他正面无表情地看着我。
早就结束了地狱式训练,他这样明目张胆地大清早擅闯女子闺房,目睹了我衣冠不整又睡相奇葩的造型,我是不是要考虑给他一刀将他灭口?
“为什么要起床?”我平定心中怨怼,问。
“去书房。”他留下三个字,便撤了。
我只好火速穿衣梳洗。
昨晚回到魏府,那么使劲地哭了一哭,心情倒也十分神奇的好了很多,只不过由于这些日子消耗了太多精力,所以起得这么早着实有些让人不爽。
一路犯困地走到书房,却在我推开书房门的瞬间困意全无——魏清然和傅流渊二人,正怡然自得地坐在那里品茶,一副和气生财的模样。
我怀疑自己眼花地揉了揉眼睛。
我这才离开魏府多久,他们二人怎么如此相亲相爱?
我还记得韩彻说过,魏清然用计一石二鸟地离间了刘济和傅流渊,现在这情况又是怎么个错综复杂的情况。
“阿瑶。”“瑶儿。”两个人见我进来,竟同时唤了一声。
我挑了挑眉,小心翼翼地关上门,一边仔细打量着两人的表情,一边寻了个位子坐下,口中碎碎说:“早安,早安。”
魏清然见我坐下,十分懂事地为我端来一盏茶。
我也正好嘴干,就不客气地端起茶灌了两口。
“阿瑶,你与苏羽的事,我都知道了。”傅流渊每次开口都是这样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刚刚喝下肚的一口茶,差点没逆流而出。
我瞠目结舌地望了眼表情真挚的傅流渊,又转头看了眼神态自若的魏清然,有点无法消化地挑了挑眉。
其实我之所以一直没告诉傅流渊有关姐姐的事,原因有二。第一,是害怕他觉得对我亏欠。第二,是因为苏羽已经不是我留在魏清然身边最重要的理由。只是现在倒好,魏清然这么一坦白,无疑是将水搅浑了。
傅流渊顿时发挥了无时无刻都可以活在自己世界的优良传统,又一次自顾自地说:“阿瑶,我就知道你有苦衷的。”
说罢,还不等我反应过来,就又深情地望了望我,感叹道,“我欠你们太多了。”
我顿时冷汗涔涔。
而一旁的魏清然在一旁非但不帮我,还一副势要将好戏看到底的模样,十分悠然地品茶。
这……
我仔仔细细前前后后地思量一阵,还是决定诚实地对傅流渊说:“我并不觉得你欠我们,你也无须负疚,我与姐姐只是做了应该做、且必须要做的事。”
本以为他听完会稍稍平静些,却没想到他更是激动了,眼里喷涌出缤纷光彩,然后站起身走到我面前,说:“阿瑶,现今我有能力花钱医治苏羽,不如……”
言下之意是要带我和姐姐走么?
我鬼使神差地打断了他的话:“你,你先冷静想想……姐姐的病很是难治,要花很多钱……你这样清正廉明,自然是没有那么多钱的……不如还是维持原状的好,省钱又省心……”心中慌乱,措辞也没有太多考究,反倒表露出了丝丝疏远。
我有些抱歉地望向傅流渊,却见他只是坐回了原位,沉默是金地垂下了头。
魏清然见情势尴尬,便顺口岔了个轻松愉悦的话题:“瑶儿,那**被韩彻掳走,我就将上述实情转达给了傅大人,并与傅大人联手布局离间了韩彻和逆贼。”
这一声声傅大人叫得真是自然而亲切。
傅流渊也调整好了情绪,接下魏清然的话题:“如今虽然不能将韩彻抓回来,可他中了我们的计,被刘宣罢免,也算得上是替阿瑶报仇了。”
听到“报仇”二字,我又想起昨晚那一把大火,十分得意地点了点头,道:“自然是报仇了。”
傅流渊又与我和魏清然聊了聊,然后便借故告辞。我强迫自己忽略掉他眼里的受伤,假装淡定地和他告别。
告别了傅流渊,我松了口气一般坐回书房地椅子,又迅猛地灌了几口茶。
魏清然的唇边绽出一个仿若轻云蔽月般地笑容,然后温文尔雅地品了口茶,话里有话地说:“看来傅大人对瑶儿用情颇深,本官亦有所不及。”
“那是自然,傅流渊可是一位玉树临风的翩翩浊世佳公子,比起某些贪官的水平要高上许多。”我顺杆往上爬,索性顺水推舟地将了他一军。
他却仍是顾盼生辉地将茶盏放下,貌似不经意实则暗藏玄机地说:“他何止是位佳公子。”
这一句话却恰恰触到了我脑子里的某根神经,我心里突然冒出一个寒冷而可怕的念头。
话锋一转,我严肃且郑重地对魏清然说:“贪官,你是真心实意要和傅流渊化干戈为玉帛么?”
魏清然怔了怔,看清楚我面上的表情,却移开了视线:“为什么这么问?”
他在明目张胆地岔话题。
我心里便清楚了答案。
“看来我又猜对了。”我这样说。
说完,我更是气闷地径自离开了书房。
先还是慢条斯理地想走回自己的房间,无奈心里郁闷难平,无处宣泄。于是乎我调转方向,又朝着陈贵德的房间进发。
魏清然究竟想要怎么样?他想要得到什么?他究竟想要得到些什么?
心里越想越堵,脚步越走越急。
“砰——”我一脚踹开了棺材脸的房门。只见棺材脸正在面无表情地整理床铺。
“我要酒。”我言简意赅地说。
棺材脸摆出标准的棺材脸扫了我一眼,不置可否。
“给我酒。”我沉下声,又说。
棺材脸继续选择无视我,绕过我就要走。
我忍不住伤心欲绝地蹲下身,泪眼模糊地嚷嚷道:“难道连喝酒的权力都没有吗?你别理我,别理我!你继续摆你的棺材脸,千万别理我!”
棺材脸的脚步顿了顿,转过身走进房,从柜子里取出一把钥匙,递到我面前。
我被棺材脸一反常态的举动吓傻了,连哭都忘了。
“这是酒窖的钥匙。”撂下一句冷冰冰的话,棺材脸这次真的走了。
酒窖的钥匙?刚刚还又急又堵的一颗心里,突然仿佛有丝丝暖流融入其中。
从姐姐昏迷开始,我多久没有感受过这样家人感觉般的温暖了?
心里默默说了句谢谢,带着钥匙,便用轻功飞到了魏府的酒窖。取出几坛酒,我又飞上房顶,坐在瓦上一边看星星一边灌酒。
这是我穿越来的这么多个月里,第一次想要把自己灌醉。
我自言自语一般大喊:“一醉解千愁!!!”
漫天繁星下,青瓦房檐上,我一口接一口地灌着酒。
我想醉。我很想醉。如果醉了就可以忘记这些让人头疼的政治斗争,如果醉了就可以忘记我是谁,忘记贪官是谁,忘记所有人是谁。
那我要醉。我要统统都忘记。
喝的有些头大,迷迷蒙蒙间,我竟然一个不稳从房顶上栽了下来。
“噗咚——”一声,我又痛又晕,意识却也回来了几分。
幸好练过轻功,摔得不算太重。
龇牙咧嘴地站起身,我却听见一个无比熟悉的声音落在耳畔。
“瑶儿?”
魏清然站在不远处,显然已经将刚刚那一幕十分丢人的醉酒掉房顶饱览无余。
我望向魏清然微微蹙眉的脸,努力地站了起来,中气十足地大声说,“是你啊……魏大贪官?!”
“你喝酒了?”
“嗯……喝了……”舌头有点大,我却努力用仅存的意识拼成一句完整的话,“但是,暂时还……没有醉。”
“我送你回房……”
魏清然的话被我心急地打断:“不不……你听我说……你先听我说……”
他便沉默地看着我,呈洗耳恭听状。
“放过傅流渊……好不好……放过他……好不好?”眼里似乎有液体要情不自禁地涌出来。
然而还没有等到魏清然的答复,我便昏昏沉沉地倒在了他的怀里。
朦胧中,似乎能闻到魏清然身上让人宁心静气的悠悠檀香,和感觉到一个有力的怀抱紧紧拥住了自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