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来,已经躺在了自己的床上。恍惚能想起昨晚大醉了一场,似乎还栽了回房顶,其他的便怎么想也想不起来了。
起床,又仔仔细细地梳洗了一下,我决定去看看姐姐。
这段时间太多事情让人头痛,竟然一次也没有去探望过姐姐。
缓步走进姐姐的房间,又支走了房内二十四小时待命的丫头和大夫,我轻轻坐在了姐姐的床边。
姐姐的睡相很是安静。我想起姐姐的名号“千里雪鸢”,顿时觉得这四个字十分恰当。静美如雪,轻盈如鸢。
“姐姐,你可知道,你睡得这么日子,发生了多少事?我爱上了一个人,可那却似乎是个不该爱的人。”我喃喃低语,“傅流渊对姐姐有恩,对我有情,又很真诚可爱……可魏清然,似乎要对他不利。”
心里的话终于说出,我有瞬间的释然。
“姐姐,你醒醒,好不好。”我捉住姐姐的手,却凉得让人心寒,“你告诉我,我究竟应该怎么做。”
姐姐有呼吸,有心跳,却没有温度,也无法苏醒。
她回答不了我的问题。
又静静与姐姐相对了许久,我终于还是决定与魏清然好好谈一谈——就当是最后一次,死马当活马医了吧。
“魏清然,”走进书房,我对正在处理公文的魏清然说,“你过来。”
魏清然便走到了我面前。
“你与傅流渊以后的事,我不会再管了。”我整理了一下情绪,终于还是说了出口,“只是,我要回峦国。”
魏清然沉默地看着我。
我读不懂他的眼神,此刻也无心去费神读懂,只是自说自话般地解释道:“我总算想通了。姐姐的性子我约莫还是了解,只怕她若是知道你和傅流渊的事,也是不愿意继续被你医治下去的。我会将姐姐交给傅流渊,自己回峦国从此再也不管这许多纠葛了。”
魏清然仍是一言不发。
“若是可以的话,我希望你念在我对你的心意,做事不要太不留情面。”
我想他应该会明白,什么叫做事不要太不留情面。
“既然你不说话,我就告辞了。”说罢,我强忍住自己心里的波澜,转身欲走。
“别走。”魏清然却在此时冷不丁开了口。
这声音竟也有那么一丝急切仓皇。
只有两个字,却像定身术那样猝不及防地定住了我。
我难以用任何形容词来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
顿了顿,他又缓缓开口:“我可以救醒你的姐姐。”
上一刻那句急切仓皇的“别走”仿佛是错觉,这一刻的从容淡定才是一贯的魏清然。
只是这一句话,却是能燃烧了我所有希望的一句话。
“真的?!你可以救醒姐姐?!”
然后我看见魏清然诚恳地点了点头,一字一顿地吐出四个字:“真的可以。”
真的可以。
这四个字应该是我穿越到现在,听过的最悦耳动听的四个字。
然而细细想了想,却又觉得哪里不太对劲。于是乎我仔细地绕着魏清然转了几圈,颇有一副观赏国宝的架势。
“贪官,这演的是哪一出?”说完,我却也不着急着走了,随意拣了个位子坐下,悠悠然又霸气十足地吐出两个字,“看茶~!”
魏清然见我坐下,表情缓了缓,轻轻斟了杯茶,恭恭敬敬地递了过来。虽然是这样低眉顺目的帮我递茶的动作,由魏清然做出来,却半分不觉得矮人一等,反倒有让人清风拂面之感。
我也十分装模作样地端起茶盏,学着魏清然一贯从容淡定的模样品了一口,表情玩味地说:“闻起来沁人心脾,品一口齿颊留香,果然是上等的好茶。”
“那是自然,”魏清然在我对面的位子坐下,柔柔地笑了笑,“这是上好的龙井。”
我想起一首回文诗,幽幽一笑,将茶盏朝着魏清然举起,很是风度翩翩地吟诵起来:“茶,可以清心也,以清心也可,清心也可以,心也可以清,也可以清心。”
可以清心也。
这五个字是一首回文诗,无论从哪个字开始读,都可以成一句话。虽然是前世在网上无意间看见的,此刻这样说来,却是为了好好地撑一撑场面,在魏清然面前好好露一手。
“妙极,妙极,”魏清然望向我的眸子,缓缓地说,“瑶儿真是蕙质兰心。”
他虽然是在夸我,却也实在夸得太过淡定。面对我这样的才女,他应该惊为天人地上前膜拜才对,现在夸奖的这么敷衍,却实在满足不了我的虚荣心。
于是刚刚被撑起的强大气场,顿时陋走了不少。
然而我面上依旧表现出一副泰然自若的模样,话里有话地说:“刚才你说可以救醒姐姐,我是相信的。只不过,贪官,你自己就不觉得要解释些什么吗?”
他甚至连一瞬间的犹豫都没有,就直截了当地解释道:“无须拐弯抹角,瑶儿猜的不错,从一开始,我就是可以救醒你姐姐的。只不过为了留住瑶儿,才一直拖延。”
这话说得也太直白了一些。
“我以为你从来没有骗过我。”我心里一凉,脱口而出。
“其实若要救醒你姐姐,需要一味雪莲来做药引。只可惜雪莲只生在致寒致高的山崖,且千年一花开,所以尤为珍贵,”魏清然顿了顿,补充了一句,“巧的是,魏府的药司恰恰保存着一朵雪莲。”
我对这些并不感兴趣,心烦意乱地说:“无需解释这么多,我只想知道救醒姐姐的条件。”
“留下来。”
留下来。
三个字,干净利落。
恍惚间我能想起几个月前和魏清然的谈判,当时他伸出玉指摆了摆,然后也是说了干净利落的三个字。
我还记得,那个时候,他说的是——我要你。
只不过短短几个月的时间,他眼里的温和就不再可以安抚我的心,反而像一把钝钝地小刀,磨在我的心口。
留下来,谈何容易?纷纷扰扰这么诸多纠葛之后,我与他早已回不去最初的模样。
这一刻,虽然我心里藏了无数个结,表面上仍然能让自己的声音冷静如常:“这段时间,我为你出生入死,却终究没有帮上大忙。而你虽然对我有所隐瞒,却着实也帮了我许多。这样算起来,还是我欠你比较多。”
我自己都没有想到,这样说的时候,我的声音可以平静如死水,毫无半分波澜。
魏清然的眼里闪过前所未有的探究,原来他也可以有这么一刻,看不穿我的心中所想。然而我却无法对此感到半分自豪。
或许我是真的累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