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贪官,”我推开魏大贪官书房的门,看了看正在专心致志写着什么的魏大贪官,道:“帮我把这封信送去峦国紫玉山,可以么?”
“好。”他头也不抬,甚至不问原因,只是说了一个字。
不过我知道,这个原因他是知道的。
这封信是写给傅流渊的,内容无非是让他别再等我和姐姐了,告诉他我和姐姐现在很好,但是也不会回去了。
其实我知道,这个内容,魏清然也是知道的。
“为什么不亲自去呢。”他突然问,却仍是继续写着他的东西。
果然,他什么都知道。
既然他什么都知道,我也诚然回答:“亲自去了又如何。左右他如今一个在逃的罪臣,什么都帮不上。”
“说的是。”魏清然说,“过一阵,等风平浪静了,我会找个机会帮帮他的。”
我目光一沉。
沉默了良久,魏清然突然停笔,将那写了字的宣纸递到我面前。
映入眼帘的,是魏清然秀气而端正的字——
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
这话倒很眼熟……
“你怎么知道这句话?!”意识到这是易经里我最喜欢的一句话,我惊喜地问。
难道魏清然也同是天涯穿越人?我顿时用相逢恨晚地目光看向魏清然。
只是他却对我的反应很是无语:“瑶儿难道不知道么,延国四十年前曾出过一位诗词歌赋样样皆精的才子,这是他说过的话。”
延国,四十年前,才子,诗词歌赋……
那个才子恐怕就是在轻功秘籍里留下英文信的家伙吧。
“现在那才子还在世么?”
魏清然反倒有些讶异:“瑶儿竟然真的不知道?”却也并没有露出鄙视我没见过世面的表情,只是耐心温柔地解释,“那才子后来死于官场。”
本想再问,却又害怕在这只大狐狸面前露出马脚,便忍住了好奇。其实这些事与我的生活也很遥远,以后再慢慢探究也不迟。
“哦,”随意点了点头,我问,“好好的写这句话做什么?”
“我想将这句话赠与成安王。”魏清然将纸收回桌上,继续说,“皇上病重,太子昏庸,是个千载难逢的良机。”
我一向对政治斗争没什么兴趣,只大致知道成安王有自立为帝的打算,而皇帝和太子似乎也有些震他不住。
大概就是场夺皇位大战。不过以魏清然的头脑,一定会做出最有利于自己的选择。我只是没想到,他会将这些事毫不保留的告诉我。
“你就不怕我**给皇上或者太子么。”
“你不会。”他坚定地说。
我的确不会。我不会做出这样吃力不讨好的事。如果真如魏清然所说,皇帝和太子一个病重一个无能,我又何必找死呢。
只是魏清然这样的笃定和信任,却也很能收买人心。
也许很多心甘情愿为他做事的人,也是这样拜服于他的睿智,动容于他的信任的吧。
“我终于知道为什么你要明目张胆地表现自己有钱了。”努力忽略多余的心情,我对魏清然说,“皇上和太子肯定会想,一个这样爱财的人,将来成不了大器的。”
魏清然笑着接话:“他们的确这样想。”
“哎,竟然被人这样小看,”我假装惋惜地叹口气,继续说,“可怜的魏大贪官~”
“不可怜,”魏清然收起笑容,缓缓而郑重地说,“因为你是懂的。”
呃,这样的场景,这样的魏大贪官……
我词穷了。
“瑶儿,这几日武功练得如何?”魏清然仿佛并没有发现我的不自然,闲话一般随意地问,“老陈说你精进不少。”
“比起以往是精进不少。”我答,“欲穷千里目,更上一层楼嘛。”
“更上一层楼?”魏清然一双狭长凤眼里一闪而过算计的遐思,“苏家轻功秘籍应该在你手上吧。”
“在是在,但我看不懂。”
闻言,魏清然递过来一摞纸,我小心翼翼地接过。
那纸和上次的基本功图解一样,竟然是苏家轻功的图解。我一时有些惊喜交加。惊的是不明白魏清然是怎么弄到苏家轻功的,喜的却是看这样的图比看文字要好练的多。
“你不问我是怎么得来的么?”
“问了你会说么?”
他轻笑了笑,似对我的冷钉子毫不介意,诚然回答:“小镇初遇,的的确确不是我布的局。只是那时我便吩咐老陈去查你和苏羽的底细,并偷出过这本秘籍。我自幼读书过目不忘,记下来之后就让老陈又还了回去。后来见你对轻功一无所知,便顺手画了这些。”
我攥着那图解的手,不由自主地紧了紧。
有没有这么一个人,可以洞悉你心里所想,看穿你冷语下的孤独;有没有这么一个人,可以帮助你心中所愿,保护你伪装后的脆弱。
是有的。
尽管我知道这一切仍然存在利益衡量,可他的信任,他的照顾,他的帮助,却是实实在在的。
“魏清然,”我第一次直呼他的名字,然后我说出了一直想问却又没有问的话,“你有没有爱过一个人?”
杀伐决断,机关算尽,魏清然,你有没有爱过一个人。
他望向我的双眼,仔细地看清那里面的神色,然后淡淡移开视线:“没有。”
这是情理之中的答案,却远在我意料之外。他可以骗我,可以隐瞒我,可以岔话题,甚至可以无视我。
然而他却选择坦白。
呃……愣了半天,当我意识到自己的问题有多驴之后,我立刻窘得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于是我假装从容淡定地站起身,假装从容淡定地对他笑了笑,又假装从容淡定地风度翩翩地走出了门。
和魏清然相处这么久,我总算知道,要如何才能风度翩翩的落荒而逃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