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天带着全一跨步进去。意料之中看到瑞祥紧绷着脸从大厅那边快步走出来。他身后有年轻的和尚跟着，大约是发现了钱有道莫名冲进来，正跟他们的二主持汇报情况。
这一眼看到瑞祥，瑞天才后知后觉想起全真观和院门寺是冤家，他回头对全一说：“算了，你进去也帮不上什么，就站在门房那里，听到有道那边有消息传出来，再看情形动手。”
全一向来听话，既然瑞天这么说，他也就回了头，乖巧地守在了门房外面。
瑞天回头重新看向前方，
瑞祥和身边跟着的弟子走得极慢，两人正微微低着头说话，半途中仿佛有什么感觉，眼皮一抬就看到匆匆朝他这边过来的瑞天。嘴上正在说着的话忽然话锋一转，瑞祥转而低声说：“去叫几个人布好结界，一个都别放出去，也别的外面的人放进来。”
这一年当中，这样的情形时常发生，弟子立刻虽然懂了后面的意思，但对前面一句话有些犹豫——那钱少爷可是院门寺的贵客，这样做不太好吧。
年轻的和尚愣了下，正要问缘由，却听二主持厉声道：“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去！”
瑞天遥遥地看着跟在瑞祥身后的和尚快步朝另一个方向，就知道瑞祥大概又开始防着自己了。他佯装什么都不知道，上去先抹了一把自己额头上的汗，恭敬得喊了声师兄。
瑞祥一反常态垂头跟着喊了声主持。这客套地仿佛换了个人似的。瑞天却没来由头皮一麻，刚要开口，就听到瑞祥生硬地问：“敢问，主持又做了什么，让钱府的少爷在这个时候闯进寺里，到处乱跑？”
瑞天嘿嘿赔笑说：“跑了个猫进去。”
瑞祥冷着脸，说：“就一只猫而已，还要劳动钱少爷亲自动手抓？”
瑞天斜着眼看阁楼那边的情况，嘴上敷衍得说：“那不是……钱少爷喜欢吗？拦都拦不住。”
瑞祥低声喝道：“真是胡闹。”
瑞天忙低头，道：“是是，是我不对。我去把人喊出来。”说完，抬脚就往阁楼那边跑过去。
瑞祥被背后朝他喊了一声。
“你跑什么，抓猫是钱少爷，又不用你动手。”
瑞天想想也是，阁楼虽然离他们现在的位置不近，但若是有情况，钱有道会通知他们。他这一跑，倒像是在逃似的。
“多谢师兄。”他回头躬身行礼，脚步果真慢了不少。这一慢，瑞天忽然想起了点事情，“对了，我有件事想问师兄。”
瑞祥正要转身，听到瑞天的话又顿住脚回头看他。
瑞天一瞬间就把猫的事情给抛到九霄云外去了，他快步跑到瑞祥跟前，说：“师兄可还记得十五年前在太河上游的那一起案子？”
瑞祥脸色微变，声音也压低了不少，问：“祁连门的案子？”
瑞天一脸凝重，他又靠近了一些，说：“前两天在全真观又出现了吸灵阵，我一下子就想起来那个案子。”
“吸灵阵？全真观不是早就列为禁术了吗？”原本全真观因为作风刚硬，用法术也没有太多禁锢，对吸灵阵这种旁门左道也没有严格禁止，时常会为了达到除妖的目的，拿出来用用。直到十五年前祁连门的案子才彻底禁止了使用吸灵阵。
瑞祥听到这三个字神色都不太好，瑞天知道瑞祥因为当年被卷入了那个案子，至今对这个案子的相关字眼特别敏感。
“全真观现在被灭门，除了早年离开全真观的魏惊贤和全一，应该没有人知道全真观的吸灵阵是什么模样了。”瑞天说到这忽然犹豫了下，迟疑地说：“虽然全真观灭门和祁连门没有什么直接关系，但那个阵……是一样的。”瑞天终于把这句一直搁在他的心底的话说了出来。
“你的意思是，当年制造那起凶案的凶手，现在也在辕门县？”瑞祥问道。
瑞天摇了摇头，说：“这是其一，最重要的是这个阵当时我们都只觉得邪门，摸不出门道来。这一次，我想我们可能摸到了当初为何会造出那么离奇的场面了。”
瑞天特意将袁相宜这个提出想法的人在话中隐去，只将那个案子极有可能用到的手法说了出来。
“吸灵阵最重要的就是在里面的修行者要带有极度的恐惧，这样才能保持灵力的活化。这就是祁连门的案子和这次全真观的吸灵阵相同的地方。”
“所以，你有方向了？”瑞祥问道。
“寻常走正道的修行者，吸灵不过就是为了减弱妖兽的能力。不过若是对方是妖修的话就是将这些灵气拿来自己用了。”瑞天沉吟了一会，继续说：“而且，会使用这种方法吸灵的不会是道行高深的妖修，而是初入门的那种。”
“……”瑞祥被他说出来的话惊得半晌也回不出话来。
瑞天看他沉默的模样，说：“最近辕门县接二连三的事情发生，又加上在这个时候死了那么多的修行者，会有这种事情也不是不可能。”
瑞祥脸色说不出的沉重，他沉默了半晌，说道：“初入妖道的妖修，大多都是走的猎捕弱一些的山中灵兽这一条道。会用这么剑走偏锋的路子，不可能是他自己摸出来的。”
对于这一点的推测，瑞天也十分赞同。但这一句话的背后，却是他们面临着更大的危机。
“妖修擅长迷惑人，如果不明事理的寻常人被带进了妖道，那可就麻烦了。”
瑞祥沉默了半晌，忽然说：“这两个案子相通的话，那很有可能当年祁连门案子的真凶就在这里。我们得照着这条线索去找人。”
“也有可能是当年的受害者。”瑞天道，“这件事牵连很广，极有可能跟前任的除妖司司长有关，我们查的时候要慎重一些。”
慎重两个字提醒了瑞祥，他叹了口气说：“这事不用你操心，我会安排。”
瑞天寻思着全部交给瑞祥去办还算靠谱，但瑞祥对当年的事情还有阴影，让他一个人去做，瑞天有些于心不忍。
“那不好吧，有些方面还是我这边比较适合去做。比方说，全真观那边和钟家那边，院门寺最好不要牵扯进去。”
瑞天也有瑞天的顾忌，在某种程度上，他其实并不愿意让院门寺因为自己遭受到一些原本可以避免的麻烦。
瑞祥敏锐得察觉到瑞天话里面的言外之音。
“你又做了什么？”
瑞天叹了口气，说：“不是我做了什么，而是钟神源做了什么。不过跟院门寺没关系，我自己会处理。”
瑞祥盯着他看了好一会，说：“我信不过你。”
瑞天嘿嘿直笑，说：“跟院门寺没关系的事情，你撇清就行了。”
瑞祥寻思着这样也行，难得爽快了一次，说：“那你好自为之。”
好自为之啊……多年没有听过这句话，瑞天记得上一次跟自己说这句话的还是他们的师父——上一任院门寺主持。
这时候阁楼那边忽然传来了钱有道的声音。
“它跑进里面，好像出不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