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谷中的情景，要比袁相宜预料中惨烈。

不少的修行者已经伤的不能动弹，也有可能不能动弹的原因是已经不可能再动了。原先处在攻势当中的修行者们渐渐地落在了非常明显的下风——人和妖之间的差距，当真是一种活生生的讽刺。袁相宜着急地在山谷中来回跑，好不容易找到了瑞天，刚松口气，就被人拽住了胳膊往后面退。

袁相宜平时就不喜欢有人碰自己，这一下她下意识回头，正要动手，入眼的却是全一那张紧绷的脸。

“你……”她还没开口说话。

全一忽然说：“谁让你来这里的？”

袁相宜绷着脸，问：“我不能来？”

“长者们现在都很辛苦在扛蛇妖，你上去会给他们添乱的。”全一可是见过袁相宜那暴走一样的行径，知道这个人总是风风火火，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你不是很怕我吗？”袁相宜被他拖了老远一段路，找茬似的问。

全一深吸了口气，说：“我承认你比较厉害，不过瑞天大师说你只是性情比较乖戾，但是人不坏，我相信他。”

袁相宜心想，这人竟然不信自己的眼睛，然而相信别人口说无凭的话。

全一继续说：“钱少爷的事情我已经听说了，钟大人已经亲自带人去找，我们就在后面等消息吧。”

袁相宜回头看向弥漫在空气中的那一团巨大的黑气。

毫无疑问，那是在瘴气里面的蛇妖。那瘴气似乎也跟着蛇妖的本身被困在山谷上空，果然有了准备之后，所谓的瘴气对付起来也得心应手了不少。

然而，那并不代表同样也能够对付得了蛇妖。

正确来说，相对于蛇妖，瘴气的那点能耐压根算不上是个威胁。

她忍不住喃喃道：“蛇妖突围是早晚的事，就没有更好的办法吗？”

全一抓着袁相宜的手紧了紧，沉默了半晌之后，他沉着声说：“那半副画卷还在你身上吗？”

袁相宜愣了下，摇头说：“老和尚那东西带着会引来妖修，我交给我师弟了才敢来这里。”

“这样……”全一低声不知道在念叨着什么，一会后忽然又说：“看来，那法器真不是什么好东西。”

袁相宜头一次从全一口中听到这么充满了怨怼的话，她诧异地看了一会，说：“这就是你为什么会把那画卷偷偷给我师傅的原因吗？”还指定要给自己。这个人究竟是在讨厌自己，还是高估自己呢？

全一往后看了她一眼，脸上终于带上了一点惭愧的神色，说：“这事就在我们几个人之间知道可以吗？我不想让别人知道那东西被我送出去了。”

袁相宜看着全一的背影，说：“你确定我们不会拿着那么重要的法器作孽？”

全一顿了下，说：“钱少爷为人正直，有他在，我不担心。”

袁相宜哼了一声，说来说去，都是因为瑞天和钱有道在。

“但是山神镇妖图是封印蛇妖的重要法器，没了它，你们要拿蛇妖怎么办？”

全一说：“只有半副画卷，封不住蛇妖的，而且蛇妖就是在那半副画卷里面变成这样的，与其说那是法器，不如说那就是妖器。”

说完之后，他顿了下又说：“你不是说过了，蛇妖端骨是上古守山妖兽，它应该本性不坏才对。”

“……”袁相宜倒是没想到全一这样的人会把自己的话记心上，“可现在它明显只有妖性没有神性。”没有神性的妖兽，它也只是一只凶暴的妖而已。

“除掉不行吗？”袁相宜忽然问了一句。

全一拉着她到了一片山岩边上，放开了她，说：“这儿比较偏，不会妨碍我们说话。”

袁相宜皱眉，她来这里可不是为了跟他说话。

全一忽然说：“你说的对，这样的妖为什么不能除掉。现在最大的问题是，谁除。守山妖兽可不是想除掉就能除掉的，之前有道惊雷你看到了吗？那是有人要动蛇妖而落下天雷。”

袁相宜悄悄吸了口气，这些瑞天跟他们说过。

全一继续说：“有妖修就在附近，他要对妖兽下手。”

袁相宜一瞬间想起了自己手里捏着的符纸，忽然觉得全一说的这个不对。

“不是，妖修不是要对蛇妖下手，他下手的对象是符阵。”符阵受了过多的妖气熏染，原本就灵力不济，这样一来更是雪上加霜。所以才会在所有人都毫无防备的情况忽然破阵而出。

全一瞥了她一眼，说：“妖修最终的目标还是蛇妖，不管是对谁下的手，不都一样？”

袁相宜却觉得虽然结果相同，但纠缠在其中的因果所导致的后果都不会一样。妖修估计助蛇妖破了符阵，那必定是让蛇妖沾上更多的凡人鲜血。

“……我知道了，那妖修目的是让蛇妖沾上过多的人血，洗掉神性，转化为彻底的妖性。这样他才能毫无障碍地吃掉它。”

可如果是这样的话……钱有道的忽然失踪也有了方向。

因为钱有道会符阵，为了不让他妨碍他们的计划，就需要把人带走。在这个山谷里，至少牺牲的人越多，蛇妖的神格就越快消失。

等到两败俱伤之后再吃掉蛇妖。

忽然远处传来了人声，全一扭头过去，一眼就看到了朝他快步过来的钟大人。

“全一！正好你在这，我们找到钱少爷在哪了。”

袁相宜只觉得自己的呼吸一滞，回过神来的时候，她才发现自己已经抓住了那钟大人的衣袖，说：“在哪，能带我去吗？”

“怎么又是你？”钟大人看她的眼神极度不善，似乎不想搭理她，转头继续对全一说：“他有可能被困在山间灵泉里了，里面有一团看不清的黑气，我的法器都破不进去。你知道的东西多，想想看有什么是那种散发黑气的妖物？”

“黑气？”全一愣了下，灵泉里面的黑气，应该就是蛇妖身上的瘴气吧。他转过头看了一眼袁相宜，想起他们还在结界中她说过的话。

蛇妖身上的瘴气如果是它自身的，那蛇妖在哪，黑气应该也在哪。就算是蛇妖之前是被符阵封印在灵泉那边，破阵出来之后，那里会残留依稀黑气。

但是不可能会像钟大人说的那样连他的法器都破不进去。

唯一的解释，就是黑气的原主就在钟大人找到钱有道的地方。

“我去，带我去，我有办法对付那东西。”袁相宜喊地又慌又急，生怕他们不带她。

钟大人皱眉，看上去颇为不耐烦。

全一忽然说：“就我和她一起跟钟大人过去吧。她是钱有道的师姐，钱有道的情况她很着急，带她去也不会有事。”

钟大人犹豫了。

袁相宜忙点头说：“我和钱有道在结界里的时候对上过蛇妖，我知道要怎么对付那道黑气。”

“你？”钟大人愣了好一会，方才想起来一些事情，“原来和钱少爷一起制服蛇妖的少年是你啊。”

“对对对，就是我。”

袁相宜忙不停蹄地点头。

钟大人松了口气，整个人身上的锐利之气收敛了不少，忙说：“若真是你，那就帮大忙了。“

全一在边上忙说：“事不宜迟，快走吧。”

钱有道没喊来救援，倒是把那黑色的长鞭给引来了。

周围弥漫的黑气，让他的反应迟缓 不少，长鞭到了自己眼前才发现。反应要挡已经来不及，他只能本能地往后倒下去，躲开这第二击。

长鞭打到头顶的山岩上，灰尘落了他一头一脸。钱有道压根就顾不上清掉自己脸上身体里落进去的灰尘，狼狈地往后退，想要躲开了长鞭的下一击。

眼看着再来一下，钱有道已经无处可躲，真要被长鞭给抽死了。

头顶上忽然传来了袁相宜的声音。

“钱有道，是死是活都给我吱个声，不然我走了！”

钱有道吓了一跳，整个人没稳住身，就地滚了老远。他仰起头眼睛锃亮，忙扯起嗓子，说：“当然活着！”

袁相宜听到钱有道的声音，紧绷的全身霎时一软，眼角一涩眼泪差点掉了下来。幸亏这时候天色已黑，周围只有全一和钟大人带着法器有点亮光，倒是没有人注意她的脸上。

全一欣喜道：“果然在，我们下去！”

钟大人伸手拦住了他，说：“不行，这黑气是瘴气，寻常人沾不得。”

全一到底是跟着袁相宜他们一起对上过蛇妖的人，他知道瘴气的厉害，虽是欣喜却也不做声了。袁相宜这边反倒是半点都没将这话听进去，开始撸起了袖子，探手探脚要往下去。

全一连忙拉住袁相宜。

袁相宜挑眉看他，正要说：“我不……”瘴气怕她身上的阴气自然对她不起作用。

全一却抢先了她的话，说：“你不想等下去也要等。”说完抬头对这位钟大人说：“钱少爷身上没有法器，怕是难以对付里面的妖物。”

钟大人犹豫道：“里面的情况我们看不到，法器扔下去若是没到钱少爷手上也是枉然。而且寻常法器只怕破不了那么浓的黑气。”

全一踏出一步，神色镇定。

“这倒不怕，我的剑是破过魔封的灵剑，瘴气不耐。钱少爷也很聪明，他大约已经知道我们现在的位置，同他通个气，自然知道怎么取得法器。”

袁相宜听他俩说话牙酸得很，就扔个法器进去而已，哪需要那样谨慎。

钟大人点了头后，全一才拉着袁相宜走到了洞口的另一边，压低了声音小声说：“钱少爷相信你，所以你来同他说话。”

袁相宜本身就是个行动派，动嘴皮子的活从来就不在行。听 全一这一说，整个人忽然懵逼了。

“我……要说啥？”

全一拖着她一起蹲下身，说：“我们身上带的法器也不多，我只能把我随身带着我剑给他。你就同他说法器暂时借他一用，看情形脱身上来。”

“不杀了里面的东西再上来？”袁相宜脱口而出。

对面站着的钟大人忽然冷哼了声，说：“杀？如果拿了个法器就能斩杀妖物，这世间的人还要修行做什么？”

“可……”袁相宜下意识地就想反驳，里面的东西不管怎么样都是个祸害，不杀难不成还要留着过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