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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魄皇叔尝试在帝王威压下寻找真爱 第1章 筵席

琉璃瓦映着天上鱼鳞似的云。阳光从云缝里透下来,仿佛巨石横贯在天地间。

而地下,飒飒秋风里,皇帝正大摆筵席。皇亲国戚、文武重臣依次往下排,戍边的守将只能坐在陡峭台阶之下。

皇帝说的话压根儿听不见一个字。就算台阶下的人群之中有能够百步穿杨的朝挚,也读不出人君的唇语。

于是朝挚百无聊赖。他紫台不端地坐着,大动作没有小动作不断,酒盏就在他指尖打转,余在里头的一抿酒液始终不洒。

“你消停吧。都快把人晃瞎了。”比邻坐着的玉门关守将顾尔丹悄声道。

朝挚闻声望过去,酒盏安稳了一瞬:“就不。”然后继续转。

顾尔丹被无视倒也不恼,哼了一声别开头。

两人是旧识,一同从军当了很久“与子同泽”的小兵,后来两人各自升迁分开过一段时间。直到近日西北不太平,他们再被调回那荒凉地,且来往又频繁起来。

与朝挚相比,顾尔丹更熟悉人事,升迁得也比他快。赴这场筵席时,顾尔丹已经任职玉门关守将二载有余,朝挚则是刚刚才被晋为雁三城守将。

不过这一晋,朝挚手中的人马就是顾尔丹的三倍还多了。

顾尔丹暗自嘲了自己一声:“听闻心来兄此次回朝述职,还顺便要结亲?这可真是——”

“没了。”朝挚言简意赅道,总算把盏里的酒饮尽,“那姑娘半载前染病身故。现下,唯余一物。”

他说着,从朝服腰间拿出一枚银铃。花草藤蔓的镂空纹路很是精美,被粗糙的手紧紧捂住,免得发出声响。

“青梅易凋……节哀吧。”顾尔丹看着叹道。

“谈不上哀,惋惜罢了。”朝挚道,“你知道的,即使她仍在,我也不娶。”

旁人听了,怕是会觉得雁三城守将是个冷心冷情之人。但顾尔丹知道并不是这么回事。当年他们两个小兵头子喝够了酒互诉衷肠,朝挚说过他不打算娶妻。

他说,他是要一生都耗在西北大漠的,不好连累他人。

…………

“那是谁?”

空掉的酒盏被放回木几上,朝挚四处游移的目光停下来,盯住人君近旁坐着的一人。他眯了眯眼,百无聊赖了这么久竟是有了兴致好好看看。

“坐得离官家那么近,穿着却不是亲王规制。”朝挚自言自语道,“衣衫不整……却也倒是爽眼。”

所谓的“衣衫不整”是指那人在百官宴的觥筹交错间露出半个侧影,不穿官服而是着一身鸭卵青的衫衣,长发也没有完全盘起,披了一半在肩上。

再细就看不清了,但朝挚还是盯着。

“你竟不知他?”顾尔丹讶异道。

朝挚挑眉看他:“我应知?”

“那是本朝最倚重的军侯。你今后在雁三城,必定要多与他打交道。”顾尔丹说着,倏尔意味不明地笑了笑,“不过这并不是他有名的缘故。”

“这位军侯,姓阙。”

朝挚神色一凛:“他竟是皇族?”

“他是皇族,而且是当今陛下的叔父。”

朝挚的眉拧了起来。

身为皇亲竟然连郡王也不封,只给了三品军侯的官职?荒唐。

他想着咬了咬牙,又扭头去看那个鸭卵青色的身影。

“有封号么?”

“他从来就没有封号,一声阙侯足以称呼,便不再有人费心这些。”

朝挚仰头灌了一口酒,也说不清自己为何不乐。

脸侧突然吹过一阵风,伴随着馥郁香气和步摇轻响,衣裙飘摇的舞伎乐伎碎步轻迈,顺着层层叠叠的台阶往上走。

朝挚看见皇帝招了一下手。

少时,阙侯站起身,缓缓走出位置行了一礼,在皇帝面前端正跪着不动了。而官家似是很有兴致,朗笑着朝阙侯身上扔了什么东西。

待阙侯再转过身时,朝挚看见他脸上多了张银面具,遮了半脸,一把剑横于身前。

长身正玉立,遮面剑护心。

明明很美,朝挚却清楚得很,带兵打仗的军侯不该在这时候有无言之美。

“阙侯佩刀,从不佩剑的。”顾尔丹也望着道,“惹得官家不快了么?折辱之中还在难为他。”

四下里的官员却像是对此见怪不怪了,吃喝寒暄,交错斡旋,仿佛这三品军侯并不是他们中的一员。文官也就罢了,就连武将也多是如此,衬得朝挚与顾尔丹忒没见识了些。

姹紫嫣红的舞伎在阙侯身边散开,乐伎立在一旁,躲在琴后低垂着头。

他在这脂粉钗环的簇拥里舞起剑,身法轻灵,冷光潋滟,衣衫从不与旁的沾惹。

就像一只眼里仅余自由的雀,无心掠过时落了一片青色的羽,没有依靠,就在这秋风里开始飘摇。

“就算是中都皇族,这般人物怕也只能出一个。”

朝挚都没反应过来这是他自己咬牙切齿说的话。

果不其然,顾尔丹耳语让他慎言。

又有人往台阶上奔,朝挚并未去管。但顾尔丹的语气却是一沉:“那监军太监我见过,去过几次玉门关。此刻跑得这样急……怕是西北出事了。”

皇帝的笑意也敛去了几分。他放下盏子,看着监军太监跑过来。

而阙侯像是什么也没看见,仍旧在舞剑。

不多时,朝挚似乎看到皇帝说了什么。

电光火石间,只见阙侯跃起,凌空用剑尖一挑,太监手里的卷轴飞到了半空。他翻腾一周收了势,稳稳落地时,卷轴亦稳稳落入他手中。

那卷轴里自然是要紧的军报。

他未言语,只把卷轴举到身前,看着阶梯之下的众人。

传旨太监的声音就在这时响彻殿前。

“陛下口谕!西北边关遭袭!命阙侯为主帅,各守将即刻随其带军开拔!”

皇帝站了起来,举起酒盏,文武官员也悉数站起。他似乎是祝了“愿诸位凯旋”,但朝挚不在意。

他盯着阙侯,看见他并不把盏,只把手中剑丢在地上,又想伸手去摘面具,却终是住了手,冷漠地扫视过众人。

一旁的近侍太监似乎已经见怪不怪了,把剑拾起来又退到一旁。

有那么一瞬间,朝挚几乎确定他看向了自己,下一刻又毫不在意地忽略而过。

“万岁——”

臣子们祝颂着那位开创了和宜治世的君。

所有人都在为其山呼,表明自己愿为他赴汤蹈火,为他牺牲性命,一片赤胆忠心皆向他。

朝挚也在呼喊,但却好像不是对着皇帝。

他眼前留着幻影,一遍遍的,只看见阙侯轻轻把卷轴举于身前的样子。

这样平静的动作里,号召的意味微乎其微。但朝挚没来由地生出一种赤忱的冲动,甚至比那些臣子祝君还要赤忱。

他会毫不犹豫地跟阙侯走,哪怕最后湮灭在大漠的风沙里。

而当回望人群中,沉闷雍容的官服里,一片青羽已然不见了踪影。